“大伯,您瞧瞧,這上好的銀錠子都給您備好了,您是不是也該把人送過來了!”霍五瞧著齊老漢這副沒出息的模樣,臉上寫滿了嫌棄,嘴上卻很是客氣的招呼道,他就喜歡這樣見錢眼開的人,這樣的人越多,他能賺到的銀子,也就越多了。


    齊老漢聞聲,連連深呼吸,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笑著點點頭:“老五,你別著急啊,那蠢小子都已經到咱們的地界上了,你還擔心他能跑了啊!”


    “大伯,您這是什麽意思呢?”霍五臉色微沉的問道。


    他們村裏的規矩,這向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現在他霍五已經把錢拿出來了,齊老頭卻說什麽不著急,這不禁讓生性多疑的霍五產生了些許不好的猜測。


    不過還不等他翻臉罵娘呢,齊老漢就已經接茬說道:“那傻小子是個有些見識的主兒,雖說瞧著蠢些,但是卻不如那些從未出過門的莊稼漢好騙,一會兒你跟著老漢一塊回去,老漢就說你在城裏做活計,正好你倆搭著伴地進城去,這不也省得你費力氣了麽!”


    “大伯,還是您這招高明啊!”霍五聞言,臉上閃過些許喜色的說道。


    有了齊老漢這個妙招,一直把著托盤不撒手的霍五,也笑嘻嘻地將裝滿銀錠子的托盤,推到了齊老漢的跟前兒,大家夥兒都是鄉裏鄉親的,他也不擔心齊老漢能卷了銀子逃跑。


    不過齊老漢卻沒有就這麽將托盤上的銀錠子塞進懷裏帶走……


    雖然他很想立刻將這些銀子收入囊中,但是他擔心這些銀子被弘暉瞧見會多想,看破他和霍五定下的這出雙簧,他強忍著內心的渴望和激動,讓霍五將這些銀子收回,低聲說道:“等明個兒你領著他走的時候,再把銀子用包袱包著給我吧,萬一要是讓他瞧見了,怕是不好。”


    說完,他又和霍五細細商量好說詞,確認沒有任何破綻,這才起身離開。


    霍五熱情地將齊老漢送到門口,還吩咐自家婆娘將一些好酒好肉裝在食盒裏給齊老漢帶上,一會將他送出好遠,這才回到自個兒的家裏,安排起明個兒進城的事。


    壓下命運多舛的弘暉不提,再說京中的四爺。


    四爺將爾芙交給他的那枚玉佩轉交給陳福,安排陳福去和炫彩坊的白嬌商量尋回弘暉的相關事宜,自個兒便起身往西小院走去。


    畢竟弘暉的體內流淌著愛新覺羅氏和烏拉那拉氏的血脈,如今弘暉在外遇險,於情於理,他都需要和西小院那位打聲招呼,再說烏拉那拉氏在朝裏朝外的勢力頗大,有烏拉那拉氏族幫忙尋找弘暉,也有利於他更快尋回弘暉,隻是他卻忘記了有句話叫人多壞事。


    烏拉那拉氏族是人丁興旺,分支頗多,但是各房各支之間的關係,也不是那麽和睦,和先福晉烏拉那拉氏關係比較親近的那些人,自是希望和四爺府的關係越緊密越好,一心一意地幫著四爺在朝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這其中就是以烏拉那拉氏族的族長和長房嫡支為主。


    而與之相反的那些人也不少,更有些是朝中破有分量的重臣。


    當四爺和烏拉那拉氏說明弘暉在江南失蹤的消息後,烏拉那拉氏很快就給族中長輩送去了求助信,畢竟她在府外的人手,僅僅是集中在京城附近,根本沒辦法遠赴千裏之外地去尋找弘暉的蹤跡,她又不信任爾芙手下的那些人,那唯一能仰仗的人,便是和她血脈相連的那些親人了。


    隻是她也忽略了一點,她這具軀殼的父母,並不是她的父母。


    她換了芯,不再是烏拉那拉氏瑞溪,成為了頂著烏拉那拉氏瑞溪名頭的先福晉烏拉那拉氏,全心全意地關心著自己的親生血脈弘暉,但是在瑞溪的父母心目中,弘暉這個嫡長阿哥的存在,於她而言是累贅,也是阻礙她更進一步的障礙,又怎麽可能全心全意地幫助她去尋找弘暉呢!


    其實不但是瑞溪的父母如此想,瑞溪所屬的這支分支的很多族人,他們都是這麽想的,弘暉的體內是流淌著烏拉那拉氏一族的血脈,但是還是要分親疏遠近的,有先福晉那支的族人們存在,他們就永遠要排在後邊。


    如果是以前,那也是無所謂的事了,有事的時候,他們跟著出些力氣,有好處的時候,也落不下他們這支,也甭指望他們替弘暉賣命,誰讓他們這支分支裏沒有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閨秀呢,誰讓弘暉的血脈和他們並不親近呢。


    不過現在卻不同了,四爺府裏的側福晉是出自他們分支的嫡親格格啊……


    他們這位瑞溪格格模樣清麗脫俗、氣質溫婉柔嘉,比起四爺那位先福晉,亦是不差分毫,而且更加年輕,身體也更康健,初初進府就是側福晉,要是再懷上四爺的血脈,誕下麟兒,顯然比已到議親年齡都沒有被請封世子的弘暉,更有出息些,既是如此,他們何不推波助瀾一把,給還未出生的小阿哥騰出位置來。


    當烏拉那拉氏親筆手書的求助信送回到瑞溪的娘家後,各處就動起來了。


    隻是很可惜,他們的目標和烏拉那拉氏並不一致,也不怪烏拉那拉氏沒有防備他們,因為連四爺都不曾想到這個問題,畢竟在弘暉的體內和他們流淌著相同的血脈。


    再說陳福找到白嬌商議一番後,白嬌很是為難地蹙起了眉頭。


    這倒不是白嬌存心推諉,實在是力所不及,炫彩坊的分店是遍地開花,但是像弘暉失蹤的那些小縣鎮上,還是炫彩坊不曾涉及的地方,畢竟這些小縣鎮上的購買力有限,炫彩坊又是走得高端路線,總不能弄出賠本賺吆喝的事吧,所以炫彩坊的分店多集中在經濟發達、百姓富庶、交通便利的府城裏。


    不過四爺府的陳福陳公公都拿著自家東家的對牌登門了,她也不能推辭,在說明自個兒的困難後,便寫下親筆信,安排在弘暉失蹤的縣鎮附近的各處分店幫忙尋找,同時也給炫彩坊在當地的一些關係戶寫下書信,讓陳福能夠更方便的調動人手,尋找弘暉的下落。


    陳福拿到一摞書信,也不為難白嬌,起身便告辭了。


    白嬌將早就準備好的一份盤纏,親手交到陳福陳公公的手裏,又親自送著他來到門口,目送著陳福登上離去的馬車,這才轉身回到二樓的雅間裏。


    她眉頭深鎖地坐在桌邊,身前是擺放齊整的筆墨紙硯。


    “這個糊塗東家,又往自個兒身上攬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呢!”白嬌想要寫封信好好罵罵自家那位太過心軟的東家,但是她提起筆來,卻遲遲不曾落筆,因為她知道便是她怎麽說,自家那位心軟成性的東家都不會改變。


    她氣餒地將筆丟在紙上,任由紙上暈染出一塊醜陋的墨點。


    其實自個兒會如此甘心情願地守著東家這份產業,勞心費力地經營,遲遲不肯按照娘家那些居心叵測的親戚勸誡得那般自立門戶,也正是感念自家東家的善心仁德,當初自個兒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是自家東家將自個兒從街上撿回來的,還掏出那麽一大筆銀子給自個兒這個弱女子經營,讓她能成為京中赫赫有名的女掌櫃。


    罷了。


    白嬌將弄髒的信紙,粗魯地團成一團,丟到桌邊的鏤空紙筒裏,又笑著搖搖頭,重新拿起了筆,將自個兒和陳福見麵後的對話,細細紀錄下來,小心地收到了暗格裏,隻待過後有機會的時候,親手交給爾芙過目,也免得爾芙這個好心腸的東家蒙在鼓裏,被人趁機潑上一盆汙水。


    別看她從來不曾在名門貴胄的內宅裏生活過,但是她卻對這些大宅門裏的醃臢事一清二楚,有些是爾芙日常和她倒苦水的時候泄露的,有些則是來炫彩坊買買買的名門貴婦們透露的,總之就是一團亂麻,隻要身處其中,誰也甭想摘清楚自個兒,稍有些疏忽不慎,立馬被卷進各種麻煩事中。


    白嬌想想自家東家那比麵團還要柔軟幾分的心腸,也唯有嗬嗬了事了。


    不得不說,正因為白嬌的仔細,還真讓爾芙逃過了烏拉那拉氏族一眾族人精心構陷的各種陷阱,躲過了弘暉遇難的黑鍋。


    陳福拿著白嬌的親筆信,一路如風地回到府裏,見過四爺後,直接整理行裝,領著兩個使慣手的跑腿小太監,便坐上一條南下的商船出發了。


    就在他離京前往江南的三天後,弘暉的死訊傳回到了京中。


    死訊是由fz沿海衙署的差役傳回到京中的,死因也是古怪,既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而是投du,死亡地點亦是荒唐得很,竟然是在一處以捕魚為生的漁村裏,原本就是一樁不甚起眼的凶案,要不是當地衙署的衙差發現了弘暉身上的一塊玉佩,上麵雕刻著皇室專用的雙龍紋樣,又有弘暉的名諱,當地官員不敢獨斷,怕是這消息還傳不到京中呢!


    這下子陳福還未到江南,便直接轉道去了fz沿海地區。


    他一路風塵仆仆地在一處頗為僻靜的小院裏,見到了用冰保存好的弘暉屍身,經過粗略檢驗,確認弘暉的死因為一種民間罕見的皇室秘藥,趕忙將消息傳回到京中,同時護送著屍身返回京中。


    而此時,京中的四爺府裏,也徹底亂了。


    烏拉那拉氏得到弘暉的死訊就瘋了,她真是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便要將這謀害皇室血脈的罪名扣在爾芙的頭上,畢竟搜尋弘暉下落的人裏,除了她烏拉那拉氏族的人,便是爾芙的手下了。


    爾芙也是無奈,她將人手借給四爺調派那天起,便擔心會沾染上這樣的麻煩,為避嫌,她連續數日,不曾離開府門半步,更是嚴格約束身邊宮婢仆從,連小七和弘昪都被她拘在府裏多日,但是烏拉那拉氏還是要把黑鍋扣在她的頭上,她又如何能夠聽之任之呢。


    她自是要趕忙解釋,隻是四爺在得知弘暉死訊的那天起,便將自個兒關在了書房裏,她連想要解釋的人都見不到,而府裏的其他女眷那邊兒,更是如掩耳盜鈴般地配合著烏拉那拉氏往爾芙身上潑汙水,一時間,四爺府裏再無寧靜可言,各種各樣的傳言就如同雨後春筍般鑽了出來,道聽途書、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總之傳到最後,竟如有人親眼看到爾芙指使人暗害弘暉一般。


    就在此時,宮裏的德妃娘娘將她叫進了宮裏。


    對於德妃娘娘的召見,爾芙心裏是又驚又喜,喜的是有人肯聽她解釋了,甭管能不能壓下外界和府裏這些傳言,總歸是能讓她說說心裏話,好好地倒倒苦水了;驚的是她擔心德妃娘娘被外界那些荒唐無比的傳言所影響,先入為主地給她下達死亡判決書,更怕等待自個兒的是一杯鴆酒、或是一條白綾。


    不過甭管驚喜,宮裏娘娘的召見是爾芙沒有能力和資格違背的懿旨,她苦笑著留傳信太監在廳堂裏用茶,趕忙進內室裏梳妝更衣去了。


    爾芙坐在半人高的妝台前,瞧著銅鏡裏麵無血色的自己,笑容更苦澀了。


    “主子,不如奴婢去求求主子爺吧,這事本就和您沒有關係,您何必如何委屈自個兒呢!”詩蘭瞧著雙手都有些顫抖的爾芙,心疼地提議道,在她的眼中,這時唯有主子爺才能解救自家主子了。


    隻是爾芙卻淡然地搖搖頭,笑著說道:“不必了,本就是清者自清的事,要是你這會兒去求四爺,旁人還會覺得是我心虛呢,再說娘娘素來睿智,必不會被外界那些傳言所困擾的,你就別操心這些事情了,趕緊替我梳妝打扮吧,耽誤了進宮的時辰,也是件麻煩事!”


    說完,她又將目光落在身側的詩情身上,低聲交代了幾句。


    在某種情況下,這也算是她留下的遺言吧,萬一她真的不幸成為這場宅鬥的犧牲品,總要有個靠譜的人替她照顧小七和弘昪,詩蘭穩重,詩情伶俐,有她們在府裏照顧著,她也能安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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