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弘暉見她這副蠢樣子,也懶得再去注意她了。


    他扭頭,似是不經意間地掃過下首垂首而立的小麗娘,繼續說道:“若是嫡福晉和烏拉那拉側福晉有心替弘暉指人,那弘暉倒是覺得這個小宮女挺合心意的。”


    說完,弘暉就滿懷希望地將目光移到了烏拉那拉氏的身上。


    他不擔心烏拉那拉氏會從中作梗,卻怕爾芙這個蠢女人從中攪合,不過他也不是很擔心,因為他相信他母族精挑細選送進府的這位烏拉那拉氏側福晉,定然能替他分憂解難,可惜的是他想錯了,真正想要從中作梗的人,就是他報以希望的烏拉那拉氏。


    烏拉那拉氏這會兒找到了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偏偏她還沒想出一個合適的借口,拖延弘暉納妾的事實,旁邊坐著看熱鬧的李荷茱李側福晉就笑著起哄道:“瞧瞧,既然弘暉阿哥都這麽說了,那咱們這些長輩就別再耽誤他二人的好事了,依妾身看,不如這就派人去問問王爺的意思,早些定下來吧!”


    爾芙聞言,也是一臉讚同地點頭說道:“那咱們就安排人去問問王爺的意思吧!”


    說完,她就對詩晴使個眼色,示意詩晴下去安排了。


    弘暉見狀,生怕爾芙身邊的婢女會在傳話的時候故意挑撥,忙說道:“既然嫡福晉和兩位側福晉都覺得此事可行,不如讓我身邊這跑腿的小廝陪著詩晴姑娘稟告阿瑪吧,畢竟詩晴姑娘是姑娘家,前湖那邊兒又經常有外男出入,她一個人過去,怕是有些不方便吧。”


    “咱們弘暉阿哥真懂得憐香惜玉呢……”爾芙聞言,自是明白弘暉此舉是在防著自個兒,不過她也不在意,笑著打趣一句,便讓詩晴和弘暉身邊的常隨小廝馮寶一塊往前湖旁邊的臨水書齋見四爺去了。


    烏拉那拉氏見狀,急得眼睛都有些泛紅了。


    她擔心四爺會順水推舟地直接將小麗娘賜給弘暉,那她處心積慮安排下的那些小花招就沒有用武之地了,那豈不是要白白便宜了心機深沉、一心攀龍附鳳的小麗娘了。


    好在烏拉那拉氏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四爺還是很看重弘暉這個嫡長子的,他本來是不打算見詩晴的,但是聽蘇培盛說,陪著詩晴一塊過來求見的人是弘暉跟前兒的得臉太監馮寶,便尋個由頭,讓幕僚們留在書齋裏用些點心,在書齋旁邊的涼亭裏,見了過來報信的詩晴和馮寶。


    他聽說烏拉那拉氏側福晉要給弘暉指個宮女做格格,登時就不高興了。


    在四爺的心目中,男女之情是最耽誤精力的事,而弘暉正是該集中精力、奮發上進的年紀,院裏卻已經有妾室四人,本就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了,這烏拉那拉側福晉還要給弘暉指人,他不禁懷疑起烏拉那拉氏的險惡用心了。


    想到這裏,他臉沉如水地低聲問道:“那你主子是什麽看法呢?”


    詩晴有時候是有些粗心大意,但是她卻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人,她一眼就瞧出四爺是不大讚成此事的,且似是要遷怒到自家主子頭上,腦筋緊轉,恭聲答道:“主子爺慈悲寬宏,還請恕奴婢說句不甚好聽的實在話,奴婢的主子在這件事上,實在不好處理。


    畢竟提起此事的人是弘暉阿哥的庶母,卻也是弘暉阿哥的姨母,且府裏各處都有風言風語的傳出來,主子便是有心阻攔,也不好阻攔,何況主子也覺得弘暉阿哥身邊需要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著,讓出自烏拉那拉氏的家生子去伺候弘暉阿哥,已經過世的先福晉泉下有知,也能夠更安心些了。”


    說完,她就重重地一個頭磕在地上,擺出了請罪的姿態。


    四爺聞言,沉吟片刻,擺擺手,讓詩晴起來了。


    他也是食人間煙火的凡人,爾芙本就是自個兒疼在心裏、捧在手上的寶貝兒,他剛剛是有些遷怒爾芙的意思,卻是一時氣憤罷了,便是詩晴不替爾芙解釋,他也不會怪到爾芙的頭上。


    畢竟爾芙之前就在私下裏和他多次說起,她不會因烏拉那拉氏的過錯就報複弘暉,卻也沒辦法待弘暉如府裏其他孩子,所以她不管不問弘暉的事兒,對她、對弘暉,皆是一件好事,也正是因為如此,四爺才會同意烏拉那拉氏側福晉張羅弘暉的婚事。


    而現在烏拉那拉氏側福晉要給弘暉指個格格伺候起居,爾芙更不會幹涉了。


    隻是爾芙能撒手不管,他卻不能不管。


    四爺擺擺手,示意詩晴和馮寶在外稍稍等候,快步走進書齋和幕僚交代幾句,留下他們處理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疏,領著蘇培盛,隨著詩晴和馮寶去長春仙館了。


    此時此刻的長春仙館裏,烏拉那拉氏真是度日如年。


    她挖空心思地想出種種借口來,但是一看到弘暉稍顯埋怨的眼神,便說不出口了,加之爾芙和李荷茱在旁邊一個勁兒的起哄,愣是刺激得她差點變身潑婦撕碎爾芙和李荷茱這兩個狐媚子、賤蹄子。


    就在她要控製不住情緒,直接下逐客令的時候,四爺到了。


    她聽到外麵的通稟聲,心裏一驚。


    因為在烏拉那拉氏的印象裏,好似四爺就從未反駁過爾芙的任何建議,那偏疼偏寵的模樣,簡直就是見到海蘭珠的皇太極、碰到董鄂妃的順治帝、獨寵宜妃多年的康熙帝的翻版一般,說好聽的是愛屋及烏,說難聽的就是色令智昏,就弘暉納妾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四爺怎麽可能反對呢!


    偏偏,她又猜錯了。


    烏拉那拉氏心生忐忑地隨著爾芙和李荷茱等人一塊迎到門外,身旁就是一本正經的弘暉和故作矜持的小麗娘,她站在二人之間,還隱隱能感覺到他們眉來眼去的小眼神,更是氣得她七竅生煙,而這種痛苦在四爺過來的刹那,終於達到了高峰。


    因為四爺一過來就是冷哼一聲,神色不悅地扶起爾芙,連句話都懶得和她說地越過了她和李荷茱,直走到房門口,這才冷冰冰的吩咐道:“你們也都進來吧,別再外麵戳著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還丟給了烏拉那拉氏一記冰冷冷的眼刀。


    四爺的不滿,來得無緣無故,看得烏拉那拉氏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不過烏拉那拉氏比李荷茱等人更了解四爺的心性幾分,她很快就猜測到了一種讓她欣喜若狂的可能性,也正是因為如此猜測,被四爺當眾落麵子的烏拉那拉氏,絲毫不覺得丟臉,甚至還生出幾分期待來了。


    她腳步輕盈地走進房間裏,還未開口說話,四爺就已經搶先開口了。


    他能夠不顧及烏拉那拉氏這位側福晉的麵子,卻要考慮弘暉這個嫡長子在府裏的威望和心理感受,所以他並沒有疾言厲色地斥責烏拉那拉氏,更是絲毫未曾提起要給弘暉納妾的事,他神色淡漠地掃過房間裏的數個宮女,冷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說完,他就擺擺手,示意站在自個兒身後的蘇培盛領著這些宮婢退下。


    被四爺從房間裏趕出去的宮女中,不但有錦蘭,也包括了小麗娘。


    待房間裏的宮婢仆從離開,四爺這臉色也徹底黑下來了,目光陰沉地打量著烏拉那拉氏,冷聲說道:“爺聽說你打算將身邊伺候多年的婢女指給弘暉做小?”


    “是,妾身也是擔心弘暉阿哥離府之後,身邊沒有個合適的人伺候。”


    四爺不待烏拉那拉氏將話說完,冷聲喝斥道:“你倒是挺懂得關心晚輩呢,但是爺記得弘暉的房裏,已經有大小四個妾侍了,便是丟開有孕的那個不提,還有三個全須全影、身體康健的妾侍呢,怎麽她們就不能照顧好弘暉呢,偏要你身邊伺候多年的婢女去照顧弘暉,你到底是希望她去伺候弘暉,還是希望她成為你的耳目呢?”


    說完,他一直攥成拳頭的左手就重重地砸在了身側的方桌上,震得桌上擺著的茶碗都蹦了三蹦,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可見是用了大力氣了。


    這也是沒有宮婢仆從在場,四爺不需要再顧及烏拉那拉氏等人的顏麵了。


    說句難聽的,要不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所限,他都想上前揪著烏拉那拉氏的衣領,質問下烏拉那拉氏的險惡用心了,不然烏拉那拉氏為何屢屢往弘暉的房裏塞人……


    而烏拉那拉氏顯然也沒有想到四爺的腦回路會如此異常,竟然這麽富有聯想力,麵對如此盛怒下的四爺,她稍顯心虛地解釋道:“妾身也是怕秀女出身的兩位格格和外洋來的蠻夷女子不懂得照顧人,這才想著從宮女裏挑選一個更細心些的丫頭。


    至於指人、納妾,也就是妾身的一個想法而已。


    妾身便是再不懂規矩,也不可能越過您和嫡福晉就給府裏的嫡長阿哥賜人啊。”


    說到這裏,她還不忘禍水東引,著重點出爾芙對此事的樂見其成,連恭賀新格格的賀禮都送到她這裏了。


    果然,烏拉那拉氏成功地將爾芙拖下水了。


    四爺聞聽此言,果然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爾芙的頭上,他臉色不算太好地扭頭看向和自個兒並排而坐的爾芙,悠悠問道:“烏拉那拉氏說得都是真的?”


    這也就是烏拉那拉氏看出四爺很是反對此事,不然她替爾芙瞞著都來不及呢!


    畢竟四爺對爾芙的偏心都已經達到一種令人發指的程度了,萬一她禍水東引的想法沒成功,反而改變了四爺的態度,那她豈不是又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而爾芙呢,卻絲毫沒想到這種情況。


    她被四爺問到頭上,先是一愣,隨即笑著點點頭,柔聲說道:“我聽手下人議論,說是烏拉那拉側福晉打算替弘暉阿哥指個新格格,還傳得府裏各處都人盡皆知的,我又不想摻和到這種事裏,更擔心將烏拉那拉氏叫過去詢問,讓烏拉那拉氏誤會我的意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這才會帶著份禮物過來,借口賀喜來瞧瞧情況。”


    說完,她就一臉無辜地對著四爺扁扁嘴兒,似是無言的表示著,你看看,我這般小心謹慎,還不是被牽扯上了。


    爾芙如此表現,加之詩晴之前說起的那些辯解,讓四爺輕易地接受了這樣的解釋,同時將更加陰冷的目光轉移到了下首跪著的烏拉那拉氏頭上,暗恨烏拉那拉氏的挑撥離間,厲聲喝道:“不愧是烏拉那拉氏族精心教養的嫡女,果然是能言善辯,你是不是還打算說是嫡福晉極力促成此事,你僅僅就是幫忙張羅而已呢!”


    “王爺息怒,妾身並無此意,妾身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烏拉那拉氏哽咽道。


    她麵上是楚楚可憐、委屈兮兮的模樣,心裏卻已經將四爺的祖宗八輩都罵遍了,尤其是那位愛美人不愛江山的順治帝,她甚至都懷疑起,這愛新覺羅氏的男人是不是都有精神病了,但是她也就敢在心裏過過癮罷了,麵上還要為自個兒脫困努力著。


    烏拉那拉氏趁著四爺不留神,朗聲對廊下候著的錦蘭吩咐道:“將福晉送來的賀禮呈給王爺瞧瞧……”


    她的意思很簡單,你嫡福晉說是我故意攀扯你,那你主動送上賀禮,又是為何呢!


    可惜爾芙早就防備著烏拉那拉氏隨時可能反咬她一口的事兒呢!


    少時片刻,錦蘭就垂首彎腰地捧著那個精致的錦盒進來了。


    她從走進房間門的那刻起,便沒敢抬頭,生怕會被四爺一怒送去慎刑司,連發間過於鮮亮的簪釵都一一摘除了,更是將錦盒往桌上一放,不等四爺吩咐地直接溜走了,那叫一個心虛呢!


    四爺也沒有注意一個宮女的言行舉動,他抬手打開錦盒虛搭著的盒蓋,挑眉看向了爾芙。


    而爾芙對著下首跪著的烏拉那拉氏,勾唇一笑,露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竊笑,那是她奸計得逞的模樣,她就知道烏拉那拉氏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攻擊她的機會,所幸她還算聰明,不然就麻煩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綰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綰心並收藏清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