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也就能在心裏吐槽一下而已,如同她前些日子那樣明明盼著要去休息小憩,卻還是要接待大李氏一樣,今個兒她也是要保持著應有的禮儀,維持著她和大李氏之間那一戳就破的表麵情分。


    爾芙撂下手裏端著的玻璃杯,對著屈膝見禮的大李氏微微頷首,淺笑著道:“這裏也沒有外人,咱們就不要講這些虛禮了,快坐吧。”


    大夏天的,坐在紅木雕花的繡墩上,便已經不是很涼爽了,要知道爾芙內室裏的繡墩都已經換成青花瓷胎的繡墩了,在這樣的木質繡墩上,再墊上暄軟的軟墊,而且還特地擺在窗邊曬夠大半天的陽光,這麽坐上去,那滋味是可想而知的酸爽了。


    這也是爾芙特地給她不喜歡的人準備的特殊繡墩。


    別怪爾芙壞心眼、惡趣味,實在是她沒有太多好心情去應付這些上門添堵的情敵。


    此時此刻,詩蘭給大李氏搬出來的繡墩,便是這把曬足太陽的特殊繡墩,深紅色錦緞做麵的舒適軟墊,摸著都有些燙手,但是大李氏也不能不坐,畢竟這是爾芙特地賞賜的臉麵,便是她心裏不痛快,卻也得將這份體麵收下。


    對此,大李氏心裏腹誹滿滿,暗罵:爾芙這磋磨人的手段太幼稚了。


    不過她臉上的笑容,還是出現了稍瞬即逝的僵硬,待她在繡墩上坐穩的瞬間,她的額頭上就已經冒出汗珠來了,但是還能夠忍耐,因為爾芙所在的房間裏都擺著降溫用的冰鑒,房間裏的溫度不是很高,所以坐在這熱烘烘如炕頭似的繡墩上,也就是讓大李氏心情有些煩悶而已。


    “詩蘭,還不給李庶福晉準備茶水,真是太沒規矩了!”爾芙見狀,繼續補刀道。


    這上茶就不能是送上一盞冰涼酸甜的酸梅湯了,溫熱不燙的茶水,確實是夏日去暑的好東西,一杯茶下肚,出一身通透的汗,剩下的就是那種說不出的舒爽感覺了,但是那出汗的滋味,也不是那麽好受的。


    要知道爾芙也是琢磨了好幾日,才勉強想出了這麽一套折磨人的辦法。


    如果大李氏還能淡定自若,她還有其他招數,比如挽起窗邊這樣的那層薄紗窗簾,讓西曬的陽光筆直地照射在大李氏的位置上,再比如將靠近大李氏身邊的冰鑒撤去……諸如此類的辦法,她還想出了許多呢!


    不過沒有等到爾芙繼續使出其他手段,大李氏就已經有些不自在地連連抹汗了。


    “李庶福晉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找我商量?”爾芙滿意地心裏竊笑著,麵上則很是親和的柔聲問道。


    大李氏聞言,顧不上擰著帕子擦汗了,忙回答道:“妾身特地來和福晉稟報茉雅琦的事情的,妾身已經按照福晉所選的那份名單去接觸了幾個適齡的男子,這幾個人的學識、相貌都是出類拔萃的,就是家世低了些,不過這也不是問題,就是他們後院的妾室有些多,妾身怕茉雅琦嫁過去會吃虧。”


    “其實這並不意外,這京裏的名門望族裏,哪家的後院就幹淨了。


    再說茉雅琦嫁過去是做正房福晉的,那就該有正房嫡妻寬容謙和的氣度,和那些偏房妾室拈酸吃醋,實在有失體麵,而且相信和茉雅琦結親的人,也不敢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


    你作為額娘,作為過來人,也該教她學些該學的東西了。“爾芙笑著說道。


    此時,爾芙的臉上寫滿了無所謂,她能夠分出精力操持茉雅琦的婚事,便已經是她對茉雅琦最後的仁慈了,她對茉雅琦真是仁至義盡了。


    俗話說:升米恩、鬥米仇。


    大李氏已經習慣了爾芙的予取予求,見爾芙有了撒手不管的想法,她怒了。


    不過她還注意著自個兒的身份,她並沒有做出失禮冒失的舉動,而是帶著幾分同為母親的苦心模樣,懇求爾芙替茉雅琦挑選一門更合適的夫家,其實她也是吹毛求疵,借以淘汰掉這些她並不滿意的人選,希望能讓爾芙再挑選些家世背景更為顯赫的人選來,以供她和茉雅琦去選擇。


    隻是這樣的想法,也就是她心裏的想法而已。


    爾芙怎麽可能同意這樣的事兒呢,她特麽的為了挑選出這麽多合適的人選,費了多少心血,又費了多少精力,這大李氏真以為茉雅琦是皇室格格就有說之不盡的男子求娶呢,那些家世顯赫的人家怎麽可能容許閨譽有暇的茉雅琦進門呢……


    這大李氏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這也沒有外人,我和你實話實說,我已經盡己所能地挑選在京的合適人家了,要是你想另擇賢婿也可以,但是怕是就需要四爺幫助了。


    畢竟我能接觸到的圈子就這麽大了,反倒是四爺在朝當差多年,更加了解這些官宦府邸的適齡男子吧,要不你稍後和四爺好好商量商量!”爾芙表示她絕對不要再攪合進茉雅琦的婚事裏,直接就將四爺這尊大佛抬出來了。


    大李氏並不意外爾芙的回答,她苦著臉點點頭道:“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好的,待四爺回府以後,我就請四爺過去望水居那邊兒。”爾芙笑著回答道。


    大李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後,也沒有在主院多停留,畢竟那熱騰騰如炕頭似的繡墩坐著是真難過,越坐越熱,越坐越煩,尤其是知道四爺回府以後就會過去見自個兒,她更是要抓緊趕回去洗漱梳妝了,這樣她才能以更完美的姿態見到四爺。


    她走了,爾芙卻進入了一種對窗發呆的詭異狀態。


    詩蘭有些擔心地望著爾芙有些纖瘦的背影,又不知該如何安慰爾芙,隻得捧著一盞茶來到爾芙的身邊,輕聲喚道:“主子,您喝杯茶吧!”


    她想,好歹讓主子打起精神來。


    “不必了,我就喝酸梅湯解渴了,冰冰涼涼的,挺好的。”爾芙聞聲,回眸答道。


    詩蘭放下手裏的茶碗,有些忐忑的試探道:“主子,您是在為茉雅琦格格的婚事煩心麽?”


    爾芙聞言,苦笑著答道:“是啊。”


    “主子,您不是說讓李庶福晉和主子爺去商量麽,再說您就是茉雅琦格格的嫡額娘而已,實在是沒必要太為她的事煩心,盡到本分就是了。”詩蘭見爾芙搭茬,忙將心裏琢磨了幾個來回的話說了出來,語速都加快到2.0的加快版了。


    爾芙又是一陣苦笑,滿臉感慨地歎氣道:“我又何嚐不明白這點呢……


    不過你也瞧見大李氏那副急功近利的模樣了,如果真讓她說動了四爺,絲毫不顧及茉雅琦的感受,我真擔心茉雅琦會落得和當初那位被隆科多和其小妾李氏磋磨致死的赫舍裏氏一般,怕是茉雅琦還不如赫舍裏氏呢,畢竟赫舍裏氏還曾經風光過幾年呢!


    你說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顯得有些杞人憂天了……”


    “主子,您其實就是太心善了。”詩蘭聞言,神色窘迫的安慰道。


    “你就別安慰我了,你心裏在說我有些爛好人吧,其實我也知道我這毛病不好,但是我就是改不過來這毛病,畢竟這女子嫁人是關係到一輩子的大事,嫁不好,那就是一輩子的痛苦,茉雅琦是不太討喜,卻不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吧。


    算了,算了,看看四爺怎麽安排吧,我也懶得多想了,越想越煩,你也別吵我了,讓我自個兒安靜會兒!“爾芙真是越說越煩,她有些煩躁地擺擺手,把詩蘭趕到外麵去了。


    她獨自一人在房間裏沉默許久,直到四爺回來,她仍然是滿臉煩悶的樣子。


    “你家主子這是怎麽了?”四爺進門就瞧見爾芙雙手抱膝縮成一團的受氣包樣,登時就是臉色黑沉地找詩蘭等人問話去了。


    好吧,他其實已經有所猜測了。


    不過他這次沒能懷疑對目標,因為他懷疑是爾芙進宮受了德妃娘娘的氣,卻沒想到是剛剛大李氏來請安,惹得爾芙埋怨自個兒太心軟,爾芙自個兒將自個兒弄憋屈了。


    詩蘭不敢隱瞞,忙將大李氏過來和自家主子商量茉雅琦婚事的事兒說了出來。


    正當她想要繼續告狀的時候,爾芙吱聲了。


    其實爾芙也學壞了,爾芙要是不想詩蘭和四爺說出大李氏惹自個兒不高興的事兒,剛剛四爺開口詢問詩蘭等人的時候,她就可以開口了,但是她偏要等詩蘭說到最關鍵的部分,這才不緊不慢地叫住詩蘭,讓其閉嘴,分明就是想要坑大李氏一把。


    四爺也看出爾芙的這點小心思了,但是他卻不想點破。


    因為他知道爾芙性格綿軟,要不是被惹到極致,絕不會開口說任何人的壞話,更別提縱容自個兒的宮婢告狀了。


    “她又出什麽幺蛾子了?”四爺語氣不善地冷聲問道。


    爾芙聞言,歎氣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她發現那些男子的後院裏有小妾,擔心茉雅琦這性格嫁過去會受委屈,也是為母心慈,不能怪她的,但是我也和她說過了,這名門望族的公子哥兒們,誰後院裏能沒有三五個小妾呢。”


    說著,她就又是一聲歎息,沉默了有三五個呼吸的時間,這才繼續說道:“不過這女子嫁人是事關終生的大事,她這個做額娘的謹慎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多挑選下,也是常事,但是我這邊實在是沒什麽合適的人選了,怕是接下來就需要你出麵了,所以剛剛我答應她會請您過去一趟,她也想要和你好好商量一番。”


    “你這是見硬就回,還將爺推出去做擋箭牌啊!”四爺笑著調侃道。


    他並不覺得爾芙這樣做有什麽不妥,畢竟大李氏在府裏伺候的時間太久了,又曾經是玉牒在冊的側福晉,便是爾芙現在身居嫡福晉之位,對上大李氏,也總要禮讓三分,便是不顧及大李氏的臉麵,總要顧忌著前院的弘昀和靜思居住著的茉雅琦的臉麵。


    反倒是他出麵處理,便是態度強硬些,也不會傷到大李氏的臉麵,畢竟他是府裏的男主人、堂堂親王、正兒八經的黃子龍孫麽……


    不過四爺並不打算現在就過去望水居那邊見大李氏,那就太給大李氏臉兒了。


    他忍著想要去洗漱的衝動,輕聲細語地和爾芙說了會兒體己話,哄得爾芙重展歡顏了,這才朗聲吩咐詩蘭等人去準備洗漱的家夥什。


    片刻過後,待廚房那邊兒送來了洗漱要用的熱水和他換洗的幹淨衣服。


    四爺終於站起身來,邁步進淨室裏去洗漱更衣了。


    嘩啦啦的水聲,足足響了有一炷香的時間。


    爾芙本以為四爺洗漱過後就會去望水居那邊兒見大李氏了,卻沒想到四爺清爽利落地回到了自個兒的身邊,絲毫不提要見大李氏的事兒,陪著她不緊不慢地用過晚膳,又在書房練完字,待到外麵月色漸濃,各處都亮起了火燭照明,這才撣撣跑擺上不存在的灰塵,領著蘇培盛去望水居了。


    對此,爾芙又是一肚子的悶氣。


    四爺磨蹭到這會兒才去望水居,看意思是不打算回來了。


    就在爾芙滿臉怒色地瞪著已經往廊下走去的四爺背影生悶氣的時候,四爺突然回過頭來,幾大步就走到了窗邊,隔著窗紗,對著嘟著嘴做不高興狀的爾芙說道:“爺和大李氏商量完茉雅琦的婚事,還要去前院書房處理積壓下的政務,便不過來吵你休息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明個兒你收拾收拾東西,後個兒咱們就去圓明園小住了。”


    說完,他又隔著窗子點點爾芙緊貼在窗邊的鼻尖,大笑著走了。


    爾芙雖然麵上有些無奈四爺這種幼稚的舉動,但是心裏卻覺得甜滋滋的,她故意繃著臉,轉身坐回到羅漢床上,輕聲吐槽道:“你們主子爺是越來越沒有正行了,改日我要好好和他說道說道,這堂堂王爺,管著內務府和刑部,連戶部的一些事都要經他的手處理,怎麽還不懂穩重二字呢!”


    說完,她就已經低著頭笑出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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