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守尉府,便是丁誌勝這位守尉將軍的府邸。


    越過雄立門口的一雙石獅,跨過高得嚇人的門檻,繞過裏麵的影壁牆,便是丁誌勝處理軍務的正堂和參將幕僚們居住的廂房、跨院。


    爾芙作為欽差,隨性帶來的護衛和禦林軍,也一塊進了將軍府。


    她站在正堂前的台階下,笑著拱手道:“我等遠道而來,車馬勞頓,正是需要休整的時候,還請丁將軍安排一位小廝引路,送我們去洗漱收拾一番吧,畢竟這般風塵仆仆的,實在是不舒服得緊呢!”


    “這倒是末將疏忽,末將這就安排人送諸位去旁邊客院裏休息。”


    說完,丁誌勝對著遠處一招手,便有一身戎裝的衛兵過來送爾芙等人去休息了。


    將軍府的客院,距離將軍府的正堂不遠,一處麵闊五間,配有廂房、倒座、後罩房的規製院落,標準的四進院。


    正房,自然是爾芙的住所。


    麵闊五間,也足夠她和她的近身侍婢隨從居住了。


    至於隨行過來的禦林軍,則被爾芙安排到了東西廂房,傅鼐傅大人陪同,和陳福陳公公獨占一個小房間,將幾間有大炕通鋪的大房間讓給了禦林軍,雖然是不夠舒適,但是也足夠他們這十餘號禦林軍住下了。


    反倒是爾芙從京裏帶出來的那些護衛,被可憐兮兮地堆在了倒座房和後罩房去了。


    “先讓那些護衛和禦林軍們洗漱安歇吧,咱們稍等等,這一路就苦他們了,整日在外麵奔波,連頓正經飯都吃不上,這會兒來到丁將軍府上吧,更是連個大通鋪都混不上了,隻能就著行李卷打地鋪,也是夠慘了!”正在內室裏更衣的爾芙,瞧著詩蘭端起臉盆就要去外麵取水,忙阻攔道。


    “主子,隻是委屈您了!”詩蘭撂下臉盆,重新回到爾芙身邊伺候,苦著臉道。


    爾芙解開了胸前的束縛,穿著一套鬆鬆垮垮的中衣,坐在床邊,很有些苦中作樂心態的自嘲道:“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來這裏的就是你家主子我,為了能夠來到這裏,更快見到四爺,我可是連乾清宮都闖過的人。


    這點小苦難,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也就是皇上夠開明,不然我這會兒怕是就要蹲在宗人府的黑牢裏等你來給你家主子我送飯了!”說完,她就拎著隨手帶進屋裏的水囊,咕嚕嚕地往嘴裏灌著。


    喝著水,她還不忘捶著大腿。


    這騎馬奔襲,看著瀟灑,但是卻是真遭罪,尤其是大腿根兒和小屁屁,被馬鞍磨得都快起繭子了,更別提她本就不算耐折騰的老腰了,這會兒她還能坐在這裏和詩蘭閑聊天,那都得說是她意誌力堅定了,不然她早就趴在床上不敢動彈了。


    “主子,不如您躺下歇會兒吧,奴婢替您好好捶捶身上吧!”從小苦練武藝的青黛瞧見爾芙的動作,柔聲建議道。


    “你們這一路跟我過來,也不輕鬆,得空就歇會兒吧!”爾芙笑著拒絕道。


    “奴婢不累,奴婢從小就跟著內務府校場的老師傅們練拳腳功夫,早就習慣了。”


    “成,你說不累,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左右這兩日,咱們也不需要再去外麵瞎跑了,你們也可以輪流歇歇兒了!”爾芙聞言一怔,倒是也沒有再拒絕,笑著趴在床上,雙手抱著軟趴趴的枕頭,扭頭對著旁邊已經按自個兒吩咐,各找各位坐下的詩蘭等人說道。


    “奴婢謝主子心疼。”詩蘭等人聞言,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這假模假式這套兒就算了吧,你們都是我親近的人,我肯定得心疼你們啊。”


    “主子,您忍著些,奴婢先替您按按腰,這腰上要是舒服了,您這身子骨就能舒坦不少,一會兒奴婢再替您把磨破的地方都擦些藥膏,這樣您歇上兩天,估計那些傷口就能好了,再騎馬的時候就不難受了!”青黛揭開爾芙腰間的衣裳,一邊拿過手邊的藥油倒在手心裏,一邊說道。


    “現在你家主子我這百十來斤的體格子就由你做主了.。”爾芙趴在枕頭上,已經是昏昏欲睡了,對於青黛的提議,她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青黛自小習武,手上很有些力道,加之對學位拿捏準確,一上手就將爾芙按得哀嚎起來,真疼啊,但是難忍的酸疼感覺過後,有的就是數之不盡的舒爽,再配上清涼灼熱並存的藥油,那滋味……別提多酸爽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就是青黛按摩的手藝很好,比跟著太醫學過幾手的晴嵐還好,愣是將爾芙按得昏昏欲睡起來了。


    如果不是她還沒有洗漱,如果不是她身上還帶著一身汗味,真想就這樣睡過去了。


    一炷香過後,青黛停止了替爾芙按摩的動作。


    她動作輕柔地除去爾芙下身的褲子,尤其是那條貼身小褲褲,又是用水浸濕,又是用藥末擦拭的,她足足折騰了一碗茶的時間,這才在沒有弄痛爾芙的情況下,將那條已經被血水粘在爾芙身上的小褲褲脫去。


    爾芙大腿根兒和小屁屁上,那些前些日子就被馬鞍摸出來的水泡,早已經被磨破,紅腫中透著一絲白印兒,血水和水泡裏的水混成一片,泛著有些難聞的味道,伴隨著隱隱的腫痛,真是稍一觸碰就傳來一陣難忍的疼痛和刺癢感覺,尤其是下身未著片縷,這讓爾芙很沒有安全感。


    好在,青黛替她上藥的動作很迅速,藥膏也早就備好在手邊了,一盞茶時間,便將她大腿根兒和小屁屁上的那些傷都處理好了。


    “主子,換身衣服吧,也能更舒服些。”原本弄髒的衣褲是不能上身了,詩蘭又忙著翻帶來的包袱,從特地最裏麵翻出一條整潔如新的細絹布短褲,又找了一整套中衣備齊,等到青黛端著擺滿瓶瓶罐罐藥瓶的托盤退到一旁,她一邊扶起趴著的爾芙,一邊輕聲勸道。


    她也是怕吵跑了爾芙的困意。


    別人不知道,她們都是爾芙身邊最親近的人,怎麽可能不清楚爾芙一路如何辛苦,白天要跟著那些莽夫趕路,東奔西跑的尋找四爺的蹤跡,晚上還不得閑兒,還得點燈熬油地和陳福一塊翻看白嬌托人送過來的各路消息,這一路走過來,爾芙的臉頰都瘦得凹進去了。


    難得自家主子這會兒困頓疲倦地窩在床上休息會兒,她怎麽忍心吵到她呢……


    爾芙就這樣迷迷糊糊地伸著胳膊,難得地放棄了自己動手的原則,任由詩蘭將衣裳替自個兒穿戴好,又接過詩情擰好的溫帕子擦把臉,一點洗漱泡澡的想法都沒有,胡亂斂斂衣襟,便重新趴回到了被窩裏了。


    丁誌勝雖然故意讓她在城外晾了半天,但是並沒有在吃住方麵虧待爾芙一行人。


    起碼爾芙身下的被褥是暄軟幹爽的,一看就是特意用熏籠烘烤過的,不然就這海風四散的地方,怎麽可能有這麽舒適的體驗感覺呢。


    不過爾芙卻沒有精力去親自感謝丁誌勝了,她現在連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閉目闔眼地對著詩蘭吩咐道:“你一會兒替我跑趟正堂那邊兒,代表我感謝下丁誌勝丁將軍,另外再將咱們從京裏帶過來的那些禮物挑份合適的送過去,要是你們拿不定主意,那就去找陳福幫忙參詳參詳,我先睡會兒,你們忙活完,該歇著就歇著吧!“


    說完,她就扯著被子一翻身,稀裏糊塗地睡過去了。


    而旁邊正堂長桌後坐著的丁誌勝丁將軍呢……


    他也沒有閑著,目送著爾芙一行人消失在客院門口,他就派人將府裏的幕僚和參將都請進了正堂,一塊研究著這位淩柱大人來到崇武城衛所的原因。


    有人說:可能是兵部想要收攏軍權的。


    有人說:可能是聖上聽信讒言,覺得他丁誌勝丁將軍有賊心過來探查的。


    最後這才有個不起眼的小幕僚提到了先前邸報上提過的四爺和十四爺失蹤的事兒。


    這是個年過三旬的白麵書生模樣的幕僚,他初到這裏不久,一向不被丁誌勝丁將軍看重,連發言都被排到最後,但是他確實是最先窺破天機的聰明人,隻是他也不太相信自個兒的判斷,帶著幾分忐忑地揣測道:“將軍,小人覺得欽差一口京腔,且是從漳州府趕來,加之行為做派,身邊還跟著個貼身伺候的老太監,這位該不會是什麽皇親國戚過來尋找雍親王和十四貝勒的吧!”


    “要是皇親國戚,他就不會來咱們這裏了,還不得在府城裏等信兒。”


    “是啊,那些京裏的貴人們,個頂個都是養尊處優的主兒,哪能跑到咱們這裏吹海風、吃海砂的,這不是自個兒找罪受麽,除非來的這位是雍親王和十四貝勒的至親。


    不過你也看過那道從府城傳過來的聖旨,來人是姓鈕祜祿氏的,便是皇親國戚,那也該是誠郡王一脈的,我可曾從京裏過來的采辦裏手說過,誠郡王和雍親王的關係是水火不相容,要真是誠郡王一脈的皇親國戚,誰能這般費心費力地尋找呢。”


    “冒先生,所言極是。


    依我看,他就是過來搜刮民財的,不然他跑到咱們這窮鄉僻野的地方來幹嘛呢!”


    “你也說了,咱們這是窮鄉僻野的地方,再往北走走,哪兒不比咱們這繁華,尤其是江浙那邊兒,那邊兒的官員,那都是富得流油的巨貪大鱷啊,他要搜刮民脂民膏,也該去那裏找那些肥鴨子啊!”


    在場的一眾幕僚,你一言、我一語,愣是將唯一一個真知灼見的幕僚給壓下去了。


    眾人商量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有商量出來一個靠譜的答案。


    丁誌勝瞧著就要擼胳膊挽袖子打在一塊的幕僚們,擺擺手,有些無奈地將他們都打發了出去,他扭頭瞧瞧一直戳在旁邊做背景牆的副將廖文清,低聲問道:“你說我要不要給他送些東西去探探口風呢!”


    “我覺得這辦法靠譜,咱們坐在這裏怎麽猜都是空想。”廖文清聞言,恭聲答道。


    丁誌勝重重一拍桌子,有了主意,朗聲說道:“成,那咱們就這麽辦吧。


    我記得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從海裏掏出幾顆罕見的黑珍珠麽,我瞧著那欽差大人連到咱們這兒都要領著幾個模樣俊俏的丫鬟伺候,想來那幾個丫鬟都是他看重的通房,應該能知道不少他的秘密,咱們就拿著那些珍珠去討好討好她們吧。


    其實我是真不屑於做這種事兒,但是咱們辛辛苦苦在這裏折騰十餘載,好不容易在這裏紮穩腳跟兒,我可不想被調到其他地方去重頭再來了。”


    隻是說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地發起牢騷來了。


    “我的將軍,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來咱們這裏的是直達禦前的欽差,咱們討好他不丟人。”廖文清從當小兵的時候就跟在丁誌勝的身邊兒,最了解丁誌勝的性格了,他們這位大將軍性格夯直,不然就憑借他的戰功,怎麽也不可能被兵部那些大佬官兒派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啊……


    丁誌勝也早就過年輕氣盛的時候了,也就是私下發發牢騷就是了。


    他說完,便已經認命地讓廖文清去庫裏找來那幾顆他本打算送給家裏妻子做新首飾的黑珍珠,又讓廖文清準備了一些點心瓜果和當地特色的貝殼盆景,蔫頭耷腦地往旁邊的客院走去了。


    隻是才走到半路,他就和詩蘭走了個碰頭。


    詩蘭手裏,也如同廖文清一般地捧著一個蓋著紅綢布的托盤,一看就是過來送禮物的,這倒是讓丁誌勝有些摸不到頭腦了。


    要是按照那些幕僚的猜測,那欽差大人就該等著自個兒過去送禮才對啊。


    他想到這裏,扭頭瞧瞧跟在自個兒身後的副將廖文清,低聲道:“看來咱們的思路出問題了啊!”


    “好像是這麽回事,現在咋辦啊?”廖文清讚同地點點頭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能咋辦呢,總不能退回去吧。”丁誌勝沒好氣地答道,努力擠出一張笑臉地迎著詩蘭就過去了。


    詩蘭瞧著眼前笑得如同一朵野菊花盛開似的丁誌勝丁將軍,仿佛遇到了大老鷹的小兔子似的縮起了脖子,她有些納悶這位將軍在玩什麽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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