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隨著四爺和爾芙往宮裏走了一遭,本已經敲定好的家規被幾次修改,雖然那條讓四爺府後院無數女人都覺得心悶氣短的霸王條款沒有撤銷,但是到底還是劃定出了界限,另外還根據犯錯輕重劃定了禁足時間,總之讓這些女人不必提心吊膽地擔心爾芙捏著雞毛當令箭地收拾她們了。


    正因為如此,那些已經計劃好要找娘家求援的女人都煙消息鼓地等著看熱鬧了。


    不過,這四爺府後院的女人就沒有那麽沒眼色的主,她們再盼著別人犯錯的同時,而別人也在盼望著她們出錯,最後的結果就是這場本該惹起大亂子的風波,悄無聲息地就煙消雲散了。


    讓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爾芙咧咧嘴,便按部就班地過起了自個兒的小日子。


    當然,內心向往平淡生活的爾芙又不是那種無宅鬥、毋寧死的作死性格,她也就是在茶餘飯後的時候,有些無聊地撓撓茶桌,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牢騷就徹底將這事丟到腦後了,因為她現在有了新的煩惱,那就是四爺這貨兒太實心眼兒,他自認自個兒答應了德妃娘娘要多多入宮陪伴,雖然他自個兒騰不出空來,但是還是特地拜托爾芙多進宮請安。


    這個多,多到什麽程度呢!


    按照祖宗規矩,如爾芙這般已經出府別居的皇子福晉是要每月進宮請安兩次,也就是每月的初一和每月的十五這兩天,也不需要特別遞牌子,隻要早起接受府裏側福晉請安後就穿戴整齊地隨著其他福晉一塊進宮就好,但是現在她除了固定進宮請安的日子,每三日就要進宮請安,如果不是四爺怕她出入宮門的頻率太高,可能會引起康熙帝的猜忌,興許四爺還希望她能更加勤快些。


    對此,爾芙真是苦不堪言。


    因為宮中規矩所限,別看她在外是風光無限的親王福晉,但是進了宮裏就是臣婦,隻能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跟在領路宮女的身後,老老實實地從順貞門走到永和宮給德妃娘娘請安。


    單單如此還好,可是現在的天氣越來越冷,為了禦寒,她身上的衣物是越穿越多,走起路來,坐在密封不好的馬車裏還好,即便是燒著紅泥小爐取暖,不穿大氅,也不會覺得渾身冒汗,但是等到了宮門口,穿戴起厚重裘皮大氅走路,那就真和待在蒸汽房裏做三溫暖差不多了,所以每每到永和宮時,她外袍裏麵的貼身小衣裳都快濕透了,而在宮裏也沒有機會給爾芙更衣洗漱,她隻能強忍著不自在地硬撐到回府。


    這麽一來一回地折騰,當真是勞心勞力,又各種不自在。


    今個兒,亦是如此。


    爾芙有些苦悶地垂首坐在妝台前,任由詩蘭和詩情替自個兒梳妝整齊,她這才無精打采地扯著身上熨燙齊整的石青色親王福晉大禮服,站起身來,歎氣道:“這種車馬勞頓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主子慎言。”本來剛要上來攙扶的詩蘭聞言,低聲叮囑道。


    爾芙也知道她這話說出口有些太失禮,但是讓她閉口不言,她又覺得太委屈,所以她還是決定按照自個兒的心意,先將滿肚子的牢騷都一股腦的發泄幹淨,這才苦著臉搖頭道:“我也就是當著你們二人的麵說說罷了。”


    說完,她也收拾好心情,重新揚起溫暖恬靜的笑容,出現在了人前。


    隻是爾芙還不知道今個兒宮裏有一出大驚喜等著她這個倒黴蛋呢!


    因為德妃娘娘自覺她和四爺已經刷足母子情分,娘家兄弟也是一天一封信地催著,所以昨個兒晚上康熙帝過去永和宮留宿的時候,她就直接提起了要給老四再指個格格填充後院的事兒。


    對於這種小事,康熙帝根本不關心,而且被指過去的格格是德妃的娘家侄女,背後也牽扯不到其他的勢力,所以他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便直接點頭同意了,還答應今個兒早朝後就先給老四通通風兒,盡快將這件事給定下來。


    因為在康熙帝看來,畢竟比起其他皇子府裏,老四後院的女人還是少了些。


    有了康熙帝準許,今個兒早起,德妃娘娘還沒有梳妝好,便讓人給娘家弟媳傳去口信,讓娘家弟媳準備好送烏雅赫赫出門的相關事宜,而她也打算今個兒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爾芙這個兒媳婦知道。


    其實德妃娘娘拉拔自個兒娘家侄女的事兒,亦不是第一次做了。


    隻不過之前送到四爺和老十四府裏的那些烏雅氏侍妾、格格,雖然都是出身於烏雅氏,卻到底是其他旁支的遠房侄女,和德妃娘娘的關係一般,得不得寵,她並不在意,但是這次這個烏雅赫赫不同,在她的溫憲公主過世以後,這個和溫憲有五分相似的烏雅赫赫就被她當親女疼愛,逢年過節都會特別請旨召到宮裏來作伴,可見烏雅赫赫這個新人兒對爾芙來說是個多麽難纏的對手。


    所以當爾芙頂著滿頭汗珠子走進永和宮,一口茶還沒咽下,聽見德妃娘娘說起要塞新人烏雅赫赫這貨兒進四爺府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


    “你有意見?”德妃娘娘臉色不算和善地冷聲問道。


    “沒有,妾身隻是沒想到娘娘舍得這麽早就將赫赫表妹嫁出門。”爾芙忙搖頭道,她倒是想說有意見,但是康熙帝最是看重孝道,又被已逝的八福晉刺激到,格外討厭善妒的女子,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這會兒頂撞德妃娘娘了,隻能默默將所有苦澀都壓在心底了。


    見到爾芙如此反應,德妃娘娘滿意的點點頭道:“赫赫進了你府裏,本宮放心。”


    說完,她別有深意地瞧著爾芙,勾唇笑了。


    能夠被德妃娘娘如此信任,她也真是夠夠的了。


    爾芙敢打賭,德妃娘娘剛剛露出的笑容一定是充滿了惡意,以一宮妃妾室的身份,暗暗嘲諷她這個做嫡福晉的兒媳婦全無治家手段,竟然成為所有妾室夢寐以求的軟包子福晉,不然德妃娘娘也不可能會將她格外疼愛珍視的烏雅赫赫塞到四爺府裏來,起碼在烏拉那拉氏做福晉的時候,烏雅氏就沒有一個未嫁女到府裏來添亂,而現在烏雅赫赫還沒有進府,她都已經可以想象到有德妃娘娘做靠山的她該會是如何得張揚跋扈了。


    隻不過,還不等她整理好心情,想出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德妃便已經幹淨利落地給她下了逐客令:“你府裏的庶務繁雜,雖有幾位側福晉幫你分擔,你也要多上點些,而且本宮這裏也有些宮務要處理,你若是沒事就早些退下吧!”


    “是,那妾身就先回去了,改日再過來給娘娘請安。”爾芙欲哭無淚地屈膝道。


    說完,便已經有候在旁邊的宮女上前引路,引著她一路往順貞門走去,待到她走出順貞門外以後,瞧著引路宮女走遠,她這才如同發泄似的將手裏攥著的繡帕丟在腳下,惡狠狠地踩著撒氣。


    麵上笑眯眯,心裏mmp。


    她雖然早就知道宮裏無親情,但是她待德妃娘娘如親母,時時刻刻都不忘緩和德妃娘娘和四爺之間尷尬無比的母子情分,為了二人能夠融洽和諧地同坐一堂,她可謂是將好話說盡,她也不求德妃娘娘能夠將她當做溫憲公主那般疼愛,因為到底不是親母女,但是被德妃娘娘如此利用,她又如何能有半點好心情呢!


    隻是她卻還要笑眯眯地被德妃娘娘利用,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好在,爾芙還有些理智提醒著現在的環境,並不是她能隨便發泄的地方,僅僅是將帕子丟在漢白玉地磚鋪就的平坦地麵上不露痕跡的踩了兩腳,便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忙蹲下身子,將已經皺巴巴的帕子撿了起來,同時還不忘裝模作樣的解釋了一句:“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她這句話倒不是要糊弄她身邊的宮婢,而是解釋給宮門前那些侍衛們聽的。


    這宮門口的侍衛裏,天知道有多少是有心人安排的眼線和耳目,她這種失態的舉動要是落在德妃娘娘、或是康熙帝眼裏,還不成了她的原罪,所以她要好好掩飾好,正因為如此,她很快就恢複到之前那副端莊且雍容的做派,一手搭在詩蘭抬起的胳膊上,一手斂著微微揚起的大氅袍擺,邁步往停在宮門口的馬車走去了。


    “主子,您臉色有些難看,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詩蘭顯然是注意到了爾芙之前那一刹那的失態,她扶著爾芙上了馬車,還不等馬車離開宮城範圍,便已經壓低聲音的急忙問道。


    爾芙聞言,笑著搖搖頭,輕聲答道:“我很好,隻是心裏不痛快而已。”


    “難道是娘娘剛剛為難主子了,主子實在不必將這種事放在心上!”永和宮裏,詩蘭並沒有陪在爾芙身邊,自然也不知道爾芙是因何不高興,再聯係著自家主子出門前說的那些話,她隻當自家主子是在為每日來往宮中奔波辛苦不痛快,忙壓低聲音勸說道,生怕別人會看出什麽來,又引起不必要的非議。


    爾芙有些無奈地搖頭道:“咱們府裏很快就要多一個烏雅氏出身的格格了。”


    “什麽?”詩蘭猛然聽說這事,亦是滿臉驚訝,不禁驚呼道。


    因為四爺府的後院裏,才剛剛新添了兩個出身吳家的侍妾,便是再想要添新人,也總該要等到下次的秀女大選結束,由康熙帝親指,或者是由德妃娘娘指來出身滿洲八旗的秀女,怎麽會突然就塞進來一個包衣抬旗出身的新格格,想到這裏,她似乎有些能夠理解自家主子的鬱悶了。


    別看是包衣抬旗出身的格格,但是有著德妃娘娘做靠山,那不是一般的麻煩呢!


    “這是好事,主子該高興些才是,要是讓別人瞧見,怕是會覺得您善妒、沒有容人之量吧!”不過相比起情緒外漏的爾芙來,詩蘭更快冷靜下來,她生怕爾芙會在車上就忍不住脾氣地吵起來,所以忙壓低聲音地勸說道。


    爾芙也明白在這種隔音性能基本為零的車裏,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見詩蘭如此擔憂的樣子,便也不再多言,點點頭就靠在了暄軟舒適的軟枕上,一副要閉目養神的樣子,一直到回到府裏正院上房裏,她這才氣憤地將辛苦忍在心裏的那些話都說了出來,差點就要跳著腳大罵德妃娘娘是個翻臉無情的白眼狼了。


    當然,她也不敢指名道姓的臭罵德妃娘娘,畢竟德妃娘娘是長輩。


    即便是被氣瘋了的她,也隻敢指桑罵槐地指責詩蘭笨手笨、詩情不懂感恩,直罵得外麵廊下候差的小宮女都嚇得雙腿發軟,她這才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悶氣,氣力不濟的她也沒有精神繼續發泄了,她有些狼狽地甩開腳上穿著的花盆底繡花鞋,連衣裳都顧不上換,便忙端起桌上溫熱的茶水,咕嘟嘟地喝了起來。


    “讓人將秋雨樓收拾出來,再讓趙德柱挑選兩個得力的人過去伺候,也別往房間裏安排,隻管安排在院裏做些灑掃、修剪花木的粗活就是。”一杯茶下了肚,如同煥發新生般的爾芙揉著還有些澀痛的嗓子,低聲吩咐道。


    這還是她第一次往旁人院子裏安插人手,她也不是想要讓安插進去的人手搞什麽破壞,隻是想要多注意烏雅赫赫幾分,畢竟這烏雅赫赫不同於府裏的其他妾室,這烏雅赫赫和德妃娘娘的關係有多親密,外人無法分辨清楚,天知道德妃娘娘會不會又腦筋發抽的忘記了嫡庶尊卑,轉頭去扶持烏雅赫赫和她這個嫡福晉對著幹。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更加擔心,也更覺得不安心。


    少時片刻,已經從康熙帝那裏得知自家額娘要在自個兒的後院裏塞上一位新格格的四爺也回到正院報到了,他還不知道新格格的人選是誰,但是他還是比較了解自家額娘性格的,一想到自家額娘在得到康熙帝恩準後,必然會迫不及待地將這事告訴爾芙,他在戶部就有些坐不住了。


    倒不是他懼內,隻是他不忍看到爾芙難過的眼神而已,四爺在心裏如此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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