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爾芙坐在桌邊,整個人都傻了。


    為了避免來人繼續作死,她顧不上繼續發愣,忙站起身來,拉住了明顯臉色發黑的四爺,對著旁邊還在愣神中的蘇培盛,朗聲道:“那個,蘇公公,我剛剛沒聽錯吧!”


    隻是她顯然是高看了來人的智商。


    一句公公,點明了四爺出身皇室的身份,但凡來人聰明些的話,蘇達拉都該直接跪地求饒,可惜蘇達拉童鞋根本沒理會這事,還在繼續叉著腿囂張,好像也根本沒有聽到爾芙那句聲音不低的提醒,這次是真的將四爺氣笑了。


    他也沒有想要繼續和這樣的莽貨置氣,直接招招手就有外麵散桌坐著的護衛過來了。


    “傻瓜。”爾芙瞧著被護衛捆成粽子樣的蘇達拉童鞋,無語地笑了,扭頭對著還未落座的四爺招呼道,“快坐下吧,抓緊讓人將這糊塗鬼給弄出去,難得咱們一家人出來熱鬧熱鬧,別為了這點事就破壞了心情。”


    說完,她起身上前,攬住了四爺的胳膊,對著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蘇培盛也是個機靈鬼兒,他可不能讓自家爺跟著這般上不得台麵的東西計較,那就太丟自家爺的臉了,直接就招呼著護衛將粽子樣的蘇達拉拽了出去,然後動作迅速地將雅間門重新關好,同時滿臉堆笑地給外麵那些圍觀群眾賠不是,到底是因為自家爺的事,讓這些人都跟著受驚了,要是讓那些好管閑事的禦史言官給揪住短處,還是一件攪合不清的麻煩事。


    雅間裏,爾芙已經拉著四爺重新落座,笑吟吟地添了杯茶水。


    “別為了這點事就動怒,犯不上,也真是不值當,這就是個潑皮碎催。”她瞧著四爺仍然擺著那張生人勿進的黑臉,對著小七和弘軒使了個眼色,柔聲打著圓場道。


    小七也接茬將幹果盤子往四爺跟前推著,笑嘻嘻地打著配合:“對啊,阿瑪!您嚐嚐這道琥珀核桃,吃著比咱們府裏的味道還好呢!”說完,還捏著一顆蜜色的琥珀核桃湊到了四爺的嘴邊兒。


    有了小七插科打諢,四爺也不好繼續擺黑臉了。


    雖然他不喜歡吃甜食,但是還是沒有拒絕小七的好意,勉強地笑了笑,伸手接住了小七遞過來的吃食兒,動作麻利地塞進了嘴裏,連嚼都沒有嚼就直接咽下去了,同時掏出了衣襟內兜裏收著的懷表,看著時間,沉聲說道:“今個兒時間不早了,咱們再坐會兒就早些回去吧,左右這街上也沒有什麽熱鬧可以看了。”


    “好吧,下次咱們早點出來。”爾芙含笑應道,擋住了還想要說話的小七和弘軒。


    她雖然清楚地看到兩個小家夥兒眼裏都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但是她也明白四爺心裏頭還藏著火呢,還是早些回到府裏去吧,要是留在外麵,再碰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四爺火上加火的,怕是她和蘇培盛捆一塊都攔不住暴怒中的四爺了。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即便是四爺不提回府的事兒,她也會主動勸著四爺抓緊回府,有了四爺主動提起回府的事情,她也就不必為難該如何開口了,三兩口地喝光茶碗裏的熱茶,又招呼著跑趟的店小二送來熱水洗淨手,丟下幾個銅子賞錢,拉著小七和弘軒就跟著四爺回到了街口,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她以為這樣,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卻沒想到還是出了亂子。


    蘇達拉突然就死在護衛的手裏了。


    “到底怎麽弄的,我瞧著那些護衛不就是將人給捆了,這怎麽突然就死了!”馬車被迫停在回府路上一條僻靜的巷子裏,爾芙瞧著滿臉青紫的蘇達拉,扭頭瞧著蘇培盛,壓低聲音問道。


    “憋死的。”蘇培盛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同時指了指蘇達拉的脖頸。


    “那現在怎麽辦呢,咱們揪著人從茶樓走的時候,那茶樓裏的人都是看見了的,即便是想要瞞,那也是瞞不住的,這人是有錯,侮辱皇室宗親一條,便能要了他的小命,可是沒有經過三司衙門審問,人就死在咱們手裏頭了,怕是要攤上麻煩吧!”爾芙吞了吞口水,眼神躲閃地不敢再去看蘇達拉的屍身,半擰著身子,衝著愁眉苦臉的蘇培盛問道。


    她倒是想要問問四爺,但是四爺那張黑臉是真的挺滲人的!


    蘇培盛無辜臉,他能說他就是跟在四爺身邊跑前跑後的小人物麽,他哪裏處理過這種事情,要是張保和陳福兩個老狐狸在,興許還能回答爾芙的問題,不過他可不敢明明白白地承認自個兒的無能,哭喪著臉地搖了搖頭,歎氣道:“這還得看主子的意思,奴才就是個聽喝的命兒!”


    “行吧!”爾芙擰著眉,也是一聲歎息。


    她還生怕嚇壞了馬車上的弘軒和小七,忙安排詩蘭回到車上,陪著兩個孩子,交代不讓兩個孩子下來湊熱鬧,安排好這些以後,她這才整理了下衫裙,邁步上前地走到四爺的身邊。


    四爺顯然是沒有想到爾芙會突然從馬車上過來,忙讓護衛將蘇達拉的屍身用袍子蓋住,又拉著爾芙往旁邊走了走,這才帶著幾分不高興的低聲問道:“你怎麽下來了,孩子們呢,你也不怕嚇到了自個兒?”說完,他又拉著爾芙往前麵走了走。


    爾芙苦著臉,輕聲答道:“馬車突然停下來,我哪能不過來呢!”


    “這事晦氣得很,你一個女人家就別跟著摻和了,抓緊跟孩子們回府吧,稍後爺回去再說吧!”


    說完,他就招呼過蘇培盛,交代蘇培盛陪著爾芙和孩子們回府去了。


    爾芙也知道這種事情,她也處理不明白,跟著就是瞎著急,還興許會給四爺添亂,所以交代四爺幾句,便乖乖跟著蘇培盛往馬車的方向走去,經過蘇達拉屍身的時候,她有些不自在地擰了擰身子,別別扭扭地回到了車上。


    這一路上,車上掛起了雕刻有四爺府徽記的牌子,倒是沒有遇到旁的麻煩。


    ——————


    “你們今個兒在外麵跑了小半天,也該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爾芙沒有如同往常似的招呼兩個孩子進房間裏說話,一到門口就給兩個孩子下了逐客令,目送著兩個孩子各回各的院子以後,叫著詩蘭回到了房裏,吩咐了詩蘭去書房裏研墨鋪紙,自個兒就直接進房間裏去換衣裳了。


    要說這種繡工精致的衫裙漂亮是漂亮,但是卻不方便做活兒,連寫字都不方便,所以如爾芙這樣大戶人家的貴女出門穿戴的衣物和在家穿的衣物,那是截然不同的,爾芙換了身輕便的家常袍子,又將發間簪戴著的金簪步搖取下,這才邁步來到書房給白嬌寫信。


    不得不說,白嬌的存在就是穿越大神給爾芙開的金手指。


    同樣從小生活在深宅大院裏的白嬌,不但擅長經商,還很擅長處理各種人情世故,也得虧白嬌沒有和天地會扯上關係,不然就意味著爾芙的生活要全麵崩盤,爾芙簡單的幾句話把今天在前門外發生的事情寫清楚,交代白嬌盯著外麵的風頭,將信封封好,扭頭交到詩蘭的手裏頭,低聲吩咐道:“府裏事多,讓趙德柱那小子快去快回!”


    說完,她又是一聲歎息,最後在書房裏呆坐著,等著四爺回來。


    這一等,一直等到後半夜頭上。


    四爺黑著張臉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眼生的太監和一個梳著小兩把頭的嬤嬤。


    “這是……”爾芙迎上前,瞟了眼三人,壓低聲音問道。


    四爺側了側身,指著跟在身後的人,介紹道:“顧問行,趙昌,孫嬤嬤。


    這三位這些日子在咱們府裏住著,顧問行顧公公和趙昌趙公公跟著爺住前院,孫嬤嬤是額娘特地給小七和茉雅琦她們這些格格選的教習嬤嬤,你給這位孫嬤嬤安排個院子吧,最好清靜些、寬敞些的。”說完,他就甩著袖子往房間裏走去。


    爾芙和三人麵麵相覷地站在房門口,愣了會兒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扭頭招呼著同樣呆滯狀態的詩蘭,低聲吩咐道:“後麵聽雨齋旁邊的聽風樓空著,你抓緊領著人收拾收拾,另外再選兩個靠譜的小宮女過去伺候著,往後就委屈孫嬤嬤住在聽風樓了!”


    最後這句話,爾芙是含笑對孫嬤嬤說的。


    別看四爺說是德妃娘娘給府裏小格格們挑選的教習嬤嬤,但是陪在孫嬤嬤身邊的兩位公公都是康熙帝的人,她就是再傻,也能看出點不對勁的地方來,自然要對待她客氣些了。


    孫嬤嬤也守著本分,並沒有仗著來曆和背後的主子,給爾芙擺架子,規規矩矩地行了半禮,跟著詩蘭就一塊往聽風樓去了。


    這次,房間裏就更加尷尬了。


    因為顧問行和趙昌就站在房門口如同兩尊門神一般,甭管爾芙怎麽往房間裏讓,這兩位就如同紮了根的老樹似的動都不動,她自個兒也不好將這二人丟下回屋子裏坐著,隻能這樣麵麵相覷地站著,也虧得四爺出來得快,不然爾芙的臉都要笑僵了。


    四爺倒是表現得很淡定,抬手招呼過蘇培盛來,一臉隨意地吩咐道:“二位,裏麵和蘇培盛一塊喝口茶,歇歇腳吧!”


    說完,便將招呼顧問行和趙昌的活計,交給了蘇培盛。


    他自個兒則領著還想要說話的爾芙往內室裏走去,壓低聲音,細細和爾芙說著這一天的經曆和那顧問行和趙昌會出現在四爺府的原因,敢情是康熙帝覺得四爺做事不夠穩重,所以安排了這兩尊大佛來監督的,相當於是欽差大臣和史官,他們會把四爺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一一呈報給康熙帝閱覽。


    “爺這些日子怕是不能經常過來了!”說到最後,四爺有些無奈地歎氣道。


    爾芙早有預料,倒是也不意外,她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卻也沒有顯得失落,略微頓了頓,抓著四爺的手,淡笑著回答道:“府裏的規矩是我定的,本來是為了府裏這些女人能都安分些,雖說沒有起什麽效果吧,但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也就習慣了,不過有一點,我把話說在前頭,抽空多過來陪我和孩子們一塊用幾頓飯就是了。”


    說完話,她瞧了瞧時間,便催著四爺安置歇息了。


    次日天明,等到爾芙揉著睡得發沉的腦袋瓜兒坐起來的時候,四爺已經領著顧問行和趙昌去前院了,她又倚著床柱醒了會兒神,這才招呼著詩蘭等人進來伺候洗漱,穿戴整齊地去穿堂見那些討人厭的情敵們。


    等著這些妾室請過安,爾芙去聽雨齋看過小七,轉頭來到了聽風樓。


    聽風樓是一處帶著三間偏房的二層小樓,孫嬤嬤沒有住在樓裏,而是住在了那三間還算寬敞體麵的偏房裏,她客客氣氣地將爾芙讓進房間裏,又安排小宮女奉了茶,這才取出一個冊子,遞到了爾芙跟前,恭聲說道:“奴婢以前是專門調/教新入宮秀女的教習嬤嬤,這還是頭一次教貴人們規矩,怕有什麽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就先列了個大致的課程出來,請福晉過目,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奴婢也好抓緊調整好,免得耽擱了主子交代下來的差事。”


    “嬤嬤,您這就太客氣了。”爾芙笑著接過冊子,隨意地翻了翻,隨口客氣道。


    說完,她這才認認真真地看著冊子裏的內容。


    孫嬤嬤寫得一手好字,一個個簪花小楷,透著那股子秀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內容,孫嬤嬤定下來的課程,可以說是包羅萬象,每天兩個時辰,按照日子,學禮儀、學針黹女紅、學治家理賬,連琴棋書畫都有所涉獵,爾芙唯一擔心的一點就是這位孫嬤嬤有沒有這麽全才,所以她對此提出了懷疑。


    對此,孫嬤嬤很是傲嬌地挺起胸脯笑了笑,恭聲答道:“奴婢是有點小能耐、下本事,卻到底不是神仙,哪能什麽都會呢,不過奴婢在宮裏頭伺候了大半輩子,總有些老姐妹擅長這些,請來教教府中格格們,想來是不成問題的。”


    “那我就放心了。”爾芙笑著將冊子交回給孫嬤嬤手裏,柔聲說道。


    說完,她就借口還有事情要忙,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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