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外間擺著的八仙桌,已經有宮女撤下去了。


    爾芙和四爺重新回到房裏落座,招呼過弘軒和小七兩個到跟前來說話,四爺也沒有繼續再擺黑臉,吩咐蘇培盛取來他從江南帶回來的禮物。


    四爺送出的禮物,並不是特別貴重,卻很是稀奇。


    比如他送給小七的一支鑲嵌著琉璃珠子的銀簪,如果單單是鑲嵌著琉璃珠子的銀簪,那並不稀罕,但是稀罕就稀罕在這顆鑲嵌著的琉璃珠子是中空的,琉璃珠子裏,竟然還固定著一朵粉色水晶雕琢的梅花。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樣,還有造型別致雅趣的玉雕擺件,上等的繡緞等等,足足裝了一個大箱子那麽多,單單是花簪和手環就有十幾樣,不得不說,四爺有時候是很大方的,起碼爾芙是從來沒有在自家老爹那裏收到過這麽多的禮物。


    四爺送給弘軒的禮物就比較中規中矩了,主要以各類書籍為主,也是一個大箱子。


    對此,爾芙瞧了瞧,尷尬地搓搓手,她很想問問四爺有沒有給自個兒帶禮物,但是又怕四爺說沒有,也怕孩子們笑話自個兒貪財,好在並不用她主動開口,四爺就已經命蘇培盛從外麵又抬進來了一個箱子。


    照說這箱子,該是給自個兒帶來的禮物了吧,爾芙如此想著,動作緩緩地來到了被大力婆子抬進來的箱子旁邊,還不等她彎腰打開虛掩著的箱蓋時,便聽四爺說道:“這是爺特地給小米團帶回來的幾樣小玩意兒,稍後就讓人給米團那孩子布置起來吧!”


    大感失望的爾芙收回已經伸出去的手,淡笑著回眸,點了點頭,應道:“爺真是惦記著孩子們,那妾身就先領著人去布置這些小禮物了。”說完,她招呼過詩蘭幫忙,頭也不回地往廂房那邊走去。


    這一刻,爾芙好想哭,好似有了孩子們以後,四爺就很少送禮物給自己了呢!


    因為她轉身太快,卻沒有注意到四爺眼底閃過的壞笑,作為一個擁有嬌妻美妾一大堆的成功男人,四爺不需要自個兒操心,底下那些有眼力見的官員就會準備各種各樣的禮物來討好他的家眷老小,所以雖說四爺嚴肅刻板,不喜歡朝堂上的各種潛規則,更是發自肺腑的討厭那些榨取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但是要是有人主動送禮物上門,他也不會全部拒絕,頂多就是秋後算賬,根據這些人送來的禮物價值高低,細細考量這些人的收入俸祿是否符合支出,一旦發現有人貪贓枉法,便利落地將其拉下馬罷了。


    隻能說,現在還沒有抄家小能手稱號的四爺,底下官員還大了解他的喜好……


    說了這麽多廢話,其實就是想說四爺並非是沒有給爾芙準備禮物,他就是故意沒有在回府之後,直接將禮物送到正院來,因為他這次從江南給爾芙帶回來的禮物是一整套畫著天仙配圖樣的跑馬燈,上好的紫檀木為樑,娟紗為麵,一幅幅細致的工筆畫,不管是懸掛在廊下用作欣賞,還是懸掛在房間裏用作照明,皆是不錯的選擇,考慮到禮物的特殊性,所以四爺是打算等到爾芙去花廳那邊參加接風宴的時候,吩咐蘇培盛領著人都布置好以後,給爾芙一個驚喜的。


    當然,在四爺看到爾芙臉上露出不高興的時候,他還是會有些舍不得。


    不過一想到爾芙喜極而泣的樣子,一想到爾芙歡喜之下,任由自個兒胡作非為的時候,他還是忍住了即將脫口的話,眼瞧著爾芙悶氣地領著詩蘭去廂房了。


    目送著爾芙走遠,四爺招呼著兩個孩子進了書房,一一考較功課。


    別看他是休沐在家,但是說起來是真的不比往日清閑多少,這一整天折騰下來,感覺比在衙門裏坐堂還要更辛苦,所以他草草考較完兩個小家夥的功課後,將房間裏伺候的宮婢都打發了出去,交代了蘇培盛守門,別讓那些心存妄念的丫頭鑽進來胡鬧,便直接脫了靴子,斜倚著靠枕,躺倒在了羅漢床上。


    另一頭,爾芙領著抬著大箱子的大力婆子到了廂房,細細問了問奶嬤嬤小米團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穩以後,招呼過睡醒滿地爬的小米團,一樣樣地從箱子裏往外拿著禮物。


    一塊彎彎的木頭,一塊彎彎的木頭,一塊彎彎的木頭……


    當她從箱子裏,第三次拿出造型彎彎如月牙,塗抹著豔麗顏色的木塊時,她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因為這玩意看起來太眼熟,這不就是放大版的積木,或者該說是這東西就是一個木質版的兒童樂園,而這些彎彎如月牙的木頭,通過邊上的卯榫拚接,可不就是家庭版兒童樂園的圍欄。


    難怪需要這麽大的箱子裝了……


    咦,好似有哪裏怪怪的,到底用什麽來裝,應該並不是她的關注重點,她的關注重點,應該是這東西出現的時間有些不對勁吧,雖然爾芙並不能夠完全確定這種兒童樂園的出現時間,但是她隻要看看箱子裏那些造型卡通的滑梯配件,便可以肯定這不是屬於這時代的玩意兒了。


    該死的穿越女同行。


    爾芙不需要多費神思考,便已經確定了這點懷疑,她現在根本沒有閑心繼續拚湊這古代版的兒童樂園了,恨不得立刻就衝到四爺身邊去問問這東西是四爺在哪裏買的,又是何人買的,天知道穿越女裏的四四粉有多少,這是要她鬥過府裏中規中矩的本土小妾以後,還要繼續和那些腦洞大開的同行對手拚個你死我活,老天爺是真的一天都不想讓她清閑吧!


    呼……


    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爾芙漸漸平複了心神,她抱著還在滿地爬的小米團坐到旁邊,將拚接兒童樂園的活計交給了跟過來伺候的王以誠負責,同時不動聲色地和陪著四爺從江南一塊回來的王以誠打探著這東西的來曆。


    杭州,雅趣閣。


    ——一處專營小孩子玩具的鋪麵,裏麵有各種各樣造型逗趣的毛絨玩具,有穿著大紅色錦緞襖的大嘴猴子,有瞪著黑曜石眼睛的可愛小狐狸,有咬著卡通骨頭的毛絨狗,總之爾芙能想到的那些毛絨玩偶,那家鋪子裏都能找到,除此之外,還有這種占地麵積十幾個平方的兒童樂園和造型古怪的小馬車等等。


    聽到最後,爾芙可以確定,這雅趣閣的幕後老板就是穿越女同行了。


    唯一讓她覺得可惜的就是王以誠並不知道雅趣閣的老板是誰,好在她還有白嬌這個好助手能夠幫助她打探雅趣閣老板的來曆,要真是個走種田風的穿越女同行還好,可要是有人想要通過這種方法討好朝中親貴,試圖湊到四爺跟前來,可就別怪她這個大前輩心狠手辣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沒有再繼續從王以誠這邊探聽消息,一來是王以誠未必清楚,二來是她也怕她對雅趣閣幕後老板的注意力,引起四爺對其的好奇心來,要真是因為自個兒的原因把對方弄到府裏來,她還不得悔死自個兒,所以她又隨口說了幾句閑話,便將小米團交給奶嬤嬤照顧,自個兒轉身往上房走去。


    上房裏,四爺和衣窩在羅漢床上,已經徹底睡熟。


    她瞧了瞧旁邊博古架上的琺琅掐絲座鍾,估摸著時間還充足,便也沒有上前打擾四爺的好眠,她動作輕柔地來到內室,取過自個兒往日裏搭腿上的錦被,輕輕搭在四爺的身上,待到時間差不多了,已經梳妝好的爾芙,這才輕聲喚醒了睡得香甜的四爺,親自伺候著四爺換了身衣裳,一塊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走在懸掛著宮燈照明的回廊上,爾芙再次感慨古代統治階層的奢靡生活。


    要知道在古代,普通老百姓人家是很不舍得用蠟燭照明的,即便是女人熬夜做針線活兒,也不過就是點上一支細細的蠟燭,或者是使用更便宜的油燈,但是在四爺府這樣的人家府邸,便是院子裏用作照明的石雕燭台裏,放著的都是嬰兒手腕粗的上好紅燭,更別提房間裏那些特質無煙、且自帶香味的蠟燭了,每一支的造價,皆是尋常白蠟燭的數十倍。


    “想什麽呢?”瞧著身邊的玉人有些走神,四爺笑著問道。


    爾芙聞言,微微搖了搖頭,隨口答道:“就是在想些用不著的閑事,想著普通老百姓人家這會兒在做什麽,是不是也如咱們似的提燈夜遊……”


    “老百姓的日子,哪裏有這樣自在,他們白日裏要為了一日三餐奔波勞碌,入夜以後,自然是要早早就休息了,不然第二天還哪裏有精神幹活呢,除非是一些節日和特殊的日子,估計很少有這會兒還沒有休息的人家了。


    等趕明兒,爺抽空領著你去城牆上瞧瞧,你就知道了。”四爺淡笑著回答,卻沒想到爾芙操心的是是何等的憂國憂民,因為從小就習慣徹夜通明的紫禁城,早就看慣了各處燭台照明的四爺都沒有考慮過這一晚上的燈燭錢要多少,更沒有想過這一晚上的燈燭錢就足夠幾乎人家吃喝嚼用一整月之多,這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潢貴胄和小門小戶出來的寒門子弟最本質上的區別了。


    爾芙也沒有想要和四爺細細說起此事,聞言,很是隨意地笑了笑,便喜滋滋地說起了去城牆登高遠望的事兒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來到花廳裏,其他人都已經早到了。


    “妾身/婢妾請四爺安,請福晉安。”


    “茉雅琦/小七請阿瑪安,請額娘安。”


    “弘暉/弘昀/弘昪請阿瑪安,請額娘安。”


    爾芙和四爺伴隨著一道道請安的聲音,相攜走到花廳深處擺著的太師椅前落座,四爺嘴角揚起一道淺笑,微微抬了抬手,免了下首眾人的禮,朗聲說道:“今個兒就是尋常家宴,不必拘泥於這些俗禮,快都坐下來說話吧。”


    說完,他還特別將孩子們都叫到跟前來,挨個說著話,這才抬手招呼著大夥入席。


    因為都是自家人,爾芙張羅接風宴的時候,並沒有安排分餐製的小桌,花廳東側,帖牆根擺著清雅脫俗的長幾和盆景,前麵就是兩張足足能坐下十幾人的大圓桌,桌上的幹果點心和果盤都已經擺好,這會兒四爺一聲招呼,外麵早就候著的宮女,便捧著一個個托盤進來擺桌了。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一應俱全,卻又並不鋪張,十六道菜,並兩道湯品,擺滿桌子,雖然是樣樣精致,分量卻不多,四爺領著他的嬌妻美妾坐在一桌,旁邊桌上是弘暉和小七這些小輩,四爺帶頭夾了一筷子醋鯉魚,這場接風宴就算是徹底開席了。


    弘暉的年紀稍大些,雖然已經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齡,不過爾芙考慮到同桌都是些孩子,還是沒有準備度數高的梨花白,隻命人安排了果酒和度數低的桂花釀,另外安排了兩道大人席上沒有的醉雞和酒釀丸子給孩子們過癮,照說是安排得很是周到體貼,這府裏的女眷也知道桌上不是爭寵的好地方,一個個都很是安分,除了給四爺敬酒,說上幾句討巧的吉利話,並沒有如往日那般拈酸吃醋地胡說八道,可但是意外還是出現了,才開席沒一會兒工夫,旁邊桌上的茉雅琦就捂著肚子喊疼地蜷縮成了一團。


    這種家宴,最容易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爾芙雖然已經很是小心,卻也難免會被人鑽了空子,所以四爺看到茉雅琦不舒服,即便是心裏不痛快,卻也沒有對著爾芙開炮,一邊安排蘇培盛去請前院當值的太醫過來給茉雅琦看診,一邊忙起身來到了茉雅琦的身邊,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茉雅琦肚子疼,茉雅琦肚子疼。”趴在桌上,捂著肚子流眼淚的茉雅琦哀嚎道。


    “沒事的,沒事的,別怕,蘇培盛已經去請太醫了……”四爺輕聲安撫著,示意身後伺候著的王以誠盯住了桌上的菜肴和房裏伺候的這些宮女,生怕有人趁亂在菜裏動手腳,趁機往爾芙的頭上潑髒水。


    少時片刻,匆忙趕來的胡太醫替茉雅琦把了把脈,雖然心底大安,麵上卻很尷尬。


    因為茉雅琦並非吃到髒東西,也並不是碰到了什麽不利身體的吃食,隻是小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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