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與此同時,在四爺府後巷裏,一處院門緊閉的小院裏,被爾芙念叨著的老齊正抓耳撓腮地等著玉潔回來,他打從玉潔進到四爺府的後門起,在屋子裏就坐不住了,他一趟趟地來到院門口張望,又一趟趟地失望而歸,那模樣別提多焦急了。


    正當老齊再一次打算起身到門口看看的時候,房間裏走出一個體態豐腴的少婦,她斜睨了一眼坐立難安的老齊,甩著帕子來到他身邊,對著老齊腰間的嫩肉狠狠擰了一把,咬牙切齒地罵道:“妾身還沒看出去你還是個情種了,這麽舍不得你的心肝寶貝去被貴人責問,那你當初就該和他一塊去府裏頭,也好好瞧瞧她在親王府裏是如何風光體麵!”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老齊的嫡妻趙氏。


    要說趙氏這個人心性不算太壞,出嫁前,亦是個溫婉賢淑的閨閣小姐,隻不過她所托非人,打從老齊接下家裏頭的產業,開始走南闖北的經商以後,這一直隱藏在骨子裏的那份浪蕩就徹底鑽出來了,他是一個個的嬌妾往家裏帶,硬生生將趙氏逼成了怨婦,尤其是當玉潔出現以後,她這個人就徹底地黑化了,將她對老齊的怨恨和不滿,統統都施加到了玉潔的身上,反倒弄得玉潔這個最無辜的人受盡欺辱。


    此番,老齊提出要帶著玉潔進京解釋,她不放心就一塊來了。


    她至今都沒有忘記玉潔第一次來到齊家時的樣子,那般清麗脫俗,那般秀雅迷人,她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敢貿然對玉潔出手,因為她知道玉潔是從大宅門裏出來的宮女,那絕不是一般人,如果當時要不是老齊經營失策,需要求趙氏拿出大筆銀兩幫忙周轉,想出個作踐玉潔的辦法,趙氏心裏的那口怨氣,估計還一直壓在心裏頭呢!


    此次,又讓玉潔和四爺府拉上關係,她如何能不心驚……


    她當初是如何對待玉潔的,她心知肚明,她也並非不知道玉潔的無辜,但是為了她自個兒的地位穩固和她所生養孩子的前途,她不得不昧著良心將玉潔壓下去,隻是她到底是不了解玉潔的性格,玉潔和她不同,玉潔跟在爾芙身邊多年,早就接受了爾芙那套‘夫若無情,我便休’的理念,若不是沒有能力反抗,玉潔早就將一紙休書甩到老齊的臉上,徹徹底底地離開齊家那個虎穴狼窩了。


    聽到趙氏拈酸吃醋的老齊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麵上卻擠出了討好的笑容,反手揉著後腰處的疼痛,呲牙咧嘴地拉住了趙氏的胳膊,艱難地挪到院裏的石桌旁坐下,溫聲安撫道:“哎呦,我的好娘子,你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和你夫妻多年,你還不知道我對你的一番情意麽,我這不是怕她到貴人跟前去亂說話麽,萬一她故意報複咱們,我這盯著點後門那邊的動靜,也好早點有個防備,免得被貴人抓個正著麽!”


    老齊這張嘴兒,那雖說是不能將死人說活,但是要說哄趙氏,那絕對是大材小用了,他幾句話就已經將趙氏哄得眉開眼笑,皺著眉頭替他想起了開脫的辦法,“要我說,你這趟就不該隨著玉潔那賤婢過來,安排兩個可靠的家奴跟著就是了,要是玉潔能哄得貴人不追究咱們以次充好的事情最好,要是不能的話,咱們遠在江南,也不怕貴人們找咱們的麻煩,你瞧瞧,你這主動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來,真要是玉潔那賤婢將你我給供出來,豈不是惹麻煩。”說著話,她越發覺得這趟放老齊和玉潔過來就是腦子進水了,暗暗後悔地直咬牙。


    “你這麽說,那就是太糊塗了。


    你也不想想雍王府是什麽地方,真要是人家貴人追究,咱們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賠的,別看咱們在當地,有那麽幾分臉麵,但是你怎麽不知道民不與官鬥的道理,這貴人要想收拾咱們,還不是隨便一句話的事情。


    我這趟進京,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帶著那麽多銀票,還不是擔心玉潔會反口將咱們供出來,有著銀票開路,總能拉攏幾個新福晉跟前的人替咱們說說話,到時候咱們再把玉潔推出去抗鍋,咱們在新福晉跟前,也更容易解釋,興許這采買的差事都能保住了呢!”老齊強壓下不耐煩,盡量語氣和緩地解釋道,同時也在暗暗後悔著,當初他要不是看在趙氏的娘家對自家產業多有助力,又有一位在朝圍觀的堂叔做靠山,他早就假戲真做地直接將趙氏休了。


    現在想想,若是換做玉潔打理府中庶務的話,定不會做出這般不明智且短視的事情,居然敢克扣雍王府送過來的采買銀子,反過來還要他這個做丈夫地替她收拾爛攤子。


    隻不過趙氏聽他這麽說,卻是很不以為然。


    她在家要照顧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還要按月去采購那些個零零碎碎的東西,她肯從府裏淘換差不多的東西頂上,那就是她想要賺幾個碎銀子零花,不然她早就讓老齊將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計推了。


    老齊和趙氏同床共枕多年,怎麽會不知道趙氏的想法,他登時就臉色一冷,打算趁這個機會好好和趙氏說說給四爺府做采買是一件多麽大的好事,“你常年在家裏,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你總不會以為外麵的天地就是咱們家祖宅那麽一處四四方方的小地方吧,便是你不知道外麵的天地有多大,總該明白商人的地位低下,連那些靠天吃飯的老農都比不上吧,我這些年在外麵奔走,你以為我就是在外麵享受麽,別的不說,就算咱們當地的小縣官跟前,我都要小心賠笑,按月送上一筆不菲的紅利過去,可是自打咱們接了雍王府采買的差事,連縣令夫人的簪花宴都給你遞帖子了吧,難道你還看不出接下雍王府采買差事是多麽大的好處,別總盯著那幾個散碎銀子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一定要按照雍王府遞過來的單子采買,便是送過來的銀兩不夠都沒什麽的,咱們不差那幾個散碎銀子,為的就是靠上雍王府這艘大船,可是你就是不聽勸,這不就讓新福晉抓住把柄了。”


    “哎呦,我過後都已經吩咐底下人照單子去采買了,要不是你堂弟的手腳太快,也不至於將那份湊數的東西給送到京裏來,這事就算是怪,也該怪你堂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想要壞了他和雍王府這條線上的來往。”趙氏見老齊臉色發冷,也顧不上拈酸吃醋了,忙扯出笑臉,將身段放軟,貼到了老齊的身上,狠狠蹭著老齊的胳膊,柔聲解釋道。


    老齊雖然明知道趙氏這話就是在狡辯,卻也在心裏對自個兒堂弟起了幾分懷疑,因為當時他明明已經交代管事先不要將那箱東西裝上船的,畢竟趙氏不知道這事的輕重,他卻是明白的,一直到趙氏以次充好,他就已經快馬趕回家去安排了,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將這箱子以次充好的貨物送到雍王府了,要是沒有人做主,管事絕對不敢不經過自個兒同意就將貨物裝上船的,而當時負責在碼頭安排這些瑣事的人就是他的堂弟齊二。


    “行了,別說這些用不著的了,既然事情已經出了,那就趕緊想辦法解決吧,現在怎麽能拉攏幾個在新福晉跟前說得上話的人,這才是要緊的事情,你也別在家裏頭閑著了,抓緊帶著咱們準備的那些禮物去旁邊的宋嬤嬤和孔嬤嬤家裏去走動走動,我之前聽玉潔說過,這附近住著的都是在雍王府裏當差的人,不是有頭有臉的人都住不到這條巷子來。”不過老齊卻比趙氏更加冷靜些,他還能分得清輕重緩急,隻是在心裏想想,便將這點懷疑壓倒了心底,提起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來,指著堂屋裏擺著的大箱子,輕聲吩咐道。


    說起要去討好那些為奴為婢的下人,趙氏本能地想要反對,不過見老齊臉色鄭重,便也不敢多說什麽了,她有些不高興地招呼過房間裏整理行李的小丫頭,起身往堂屋去打點箱子裏的禮物去了。


    “頭發長,見識短,古人誠不欺我。”老齊看著趙氏的背影,喃喃道,卻也沒有再和趙氏多說什麽。


    他來的時候聽說,後巷最裏麵的那個二進小院裏,住的就是府裏嫡長阿哥弘暉的兩個大伴,那都是正兒八經的八旗貴族子弟,又是弘暉從小到大的侍讀,說話分量,絕對比起自家兩邊住著的那些嬤嬤重,再說新福晉必然是要在雍親王跟前表示自己對先福晉留下的嫡長阿哥的重視,輕易不敢駁了嫡長阿哥的要求,這樣他送出去的禮物才有價值。


    當然,他心裏還有給自個兒留條後路的想法,想著就算是丟了後院采買的差事,拉攏上前院的關係,能再攬個前院采買的活,那也是頂好的事,比起之前還能更風光幾分呢!


    想到這裏,老齊再也坐不住了,他瞧著堂屋還在磨磨蹭蹭挑禮物的趙氏,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又交代了門子看好家,便揣著一千兩銀票去後巷最裏麵的二進小院找人、拉關係了。


    這會兒,後巷二進小院裏就有幾個看門的下人在,老齊貿貿然地上門,這些人肯定是不敢放他進門的,他隻得給幾個門子都塞上了碎銀子打點,便灰頭土臉地回到了自個兒家。


    就在他剛要進門的時候,老齊瞧見四爺府的後門打開了。


    之前過來接玉潔進府的那位大宮女拎著個食盒,奔著老齊就走了過來,詩情遠遠地叫住老齊,嘴角兒掛著甜甜的笑容,笑著招呼道:“你就是玉潔姐姐的丈夫吧,我是咱們福晉跟前的宮女詩情,咱們福晉心疼格格好久沒有見過玉潔姐姐,便留了你家玉潔姐姐在府裏頭陪格格說話,這是格格托我給齊大哥送過來的小點心,正巧碰見你,你快接過去吧,我還要給咱們福晉回話去呢!”


    “詩晴姑娘,福晉可有什麽話交代下來!”老齊接過食盒,笑著將準備好的小禮物送上,低聲問道,他瞧見詩情這說話的態度和語氣就已經鬆了口氣,應對起來就更加灑脫了些,說到最後,他還故作風流地斂了斂褶皺的袖擺,微微退後了兩三步,好似在避嫌似的樣子。


    詩情見狀,心裏暗暗冷笑,麵上卻仍然是笑吟吟的,接茬道:“福晉見到玉潔姐姐就高興壞了,拉著玉潔姐姐就去西小院和三格格說話去了,哪裏還想著要給齊大哥傳什麽話了,要不是三格格體貼,怕齊大哥在外頭惦記著玉潔姐姐,怕是咱們福晉晚上都想不起來要給你傳話呢!”說著,她還好似怕老齊不明白這裏緣由似的,將爾芙如何假死再嫁四爺的事說了一遍,畢竟這事在四爺府裏,也算不得什麽秘密,府裏伺候的老人兒都知道,與其讓老齊從其他人嘴裏探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如她早早就告訴了老齊,也更好安老齊的心,這也是爾芙放她過來給老齊傳話時特地交代的,不然她就算是想到這事,也不敢這麽自作主張。


    “那……那就讓玉潔在府裏多陪陪福晉主子吧,我這裏也沒有什麽大事,隻是你玉潔姐姐有孕,還麻煩你們多照顧她些,免得她累壞了身子。”老齊沒想到新福晉就是原來的瓜爾佳側福晉,心裏一慌,不過見詩情笑吟吟的樣子,顯然是還不知道他和趙氏在家裏苛待玉潔的事情,也就定住了心神兒,笑著應承了一句,又閑聊了幾句,便找了個由頭回到了家裏頭。


    屋裏頭,還沒有去旁邊拉關係的趙氏瞧見老齊回來,忙迎了出來,一邊接過老齊手裏拎著的食盒,一邊笑著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有什麽好消息麽?”


    “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消息有一個,你要聽麽?”


    趙氏笑著推了把老齊,心裏卻鬆了口氣,隻當老齊已經找好了關係,柔聲催促道:“還學會賣關子了,快說說,也省著我這心裏頭惦記了。”


    老齊聞言,將趙氏抱著的胳膊抽出來,淡淡道:“新福晉就是原來的瓜爾佳側福晉,也就是玉潔原來的主子,你說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又算不算是個壞消息呢!”說完,他冷冷地瞟了眼趙氏,自顧自地往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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