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苦笑著看著變身小女孩的爾芙,四爺實在是不放心、也不舍得離開了,他左右張望一會兒,低聲喚了在外伺候的詩情進來,一手攬著爾芙軟趴趴的身子,一手指了指西次間的書房,低聲吩咐道:“筆墨伺候,爺要給前麵傳個信。”


    “要不要奴婢扶著主子去旁邊坐一會兒?”將西次間書房桌案上擺著的筆墨拿過來,詩情看著已經賴在四爺懷裏的自家主子,滿是憂心的建議道。


    她真的搞不懂自家主子怎麽這麽大膽,居然敢對著一尊冰山上下其手,果然是膽量過人,難怪福晉總是叮囑自家要小心伺候著格格,萬萬不能讓格格偷偷溜出去,敢情是怕被雍親王殿下早發現自家主子的真麵目吧。


    隻不過四爺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好意,隻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便讓她先下去,換蘇培盛進來伺候了,蘇培盛瞧著自家爺一手攬著新福晉,一手拿起蘸滿墨的狼毫,很快寫了個紙條,又覺得不大滿意地搖了搖頭,命他重新鋪好了一張羅紋紙,給在前麵繼續喝酒的兩個小兄弟胤禵和胤祥寫了個紙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對著蘇培盛吩咐道:“這紙條是給老十四他們倆的的,你一會兒去把爺掛在書房裏的那副鬆竹青山圖收好,偷摸給太子殿下送過去,便說是爺拜托他幫忙招呼賓客的謝禮,至於說爺在什麽,你知道該怎麽回答吧!”


    “奴才明白,主子爺不勝酒力,已經在正院歇下了。”蘇培盛雙手接過疊好的紙條,輕聲答道。


    “很好,就這麽和太子殿下說好了。”四爺滿意地點頭。


    打發了蘇培盛,又招呼了在廊下伺候的宮女往淨室裏送了水,四爺這才滿臉苦惱地看了眼旁邊咬著手指頭發愣的爾芙,抱著她往內室裏走去,他還是了解爾芙酒量的,這妮子就是之前太緊張了,不然不至於一杯酒就醉倒了。


    淨室裏,四爺特地命工部打造的古代版淋浴間裏。


    爾芙如同樹袋熊似的吊在四爺身上,四爺又不忍心吵醒爾芙的好夢,隻得看著淋浴間苦笑一下,便又將爾芙原樣抱回到內室裏,小心翼翼地如同拆炸彈似的除去爾芙身上厚重的禮服,這才轉身交代詩情準備了熱水和帕子過來,親自替爾芙簡單擦了擦身子,換上了幹淨舒適的寢衣,便也就躺在了爾芙身邊。


    忙活一天,兩人也都是累壞了。


    四爺本來還是半倚在床邊看著爾芙睡,想著爾芙一會兒睡醒,興許還會餓,需要吃東西什麽的,不過爾芙的睡顏太香甜,他也就被熏染地漸漸困了,加之酒意上頭,本來打算好好的四爺就這樣抱著睡熟的爾芙,稀裏糊塗地睡了過去。


    可憐被他打發到廊下伺候的詩情和詩蘭二人組,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四爺和爾芙叫水的聲音,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還要看旁邊同樣在廊下伺候的宮女臉色,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可是自家主子進府第一天,明明看主子爺待主子很是體貼的,怎麽主子爺會這樣呢?


    不明就裏的二人,在心裏都快恨死四爺了。


    就在此時,詩情對著詩蘭使了個眼色,邁步就打算走到廊上去敲門,雖然要陪嫁丫鬟出門讓兩位主子圓房對自家主子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但是總比明個兒交不出染血的元帕給來驗查的老嬤嬤好看些,不過做這樣事情的丫鬟,注定是不能在留在府裏頭當差了,所以詩情絕對犧牲自己,隻是她還有些不放心詩蘭這丫頭,所以特地丟個眼神給詩蘭,可惜她沒想到她的眼神,詩蘭沒有明白,反倒被對麵站著的宮女中的一人看懂了。


    “我說姐姐,您該不會是打算這會兒吵兩位主子休息吧。”模樣嬌俏的惜蘭是李氏送給爾芙的一份大禮,她瞧著詩情的手都快要碰觸到隔扇門的刹那,這才幽幽道,不過她也並沒有撕破臉,畢竟她知道自己和房間裏那位嫡福晉的距離有多麽大,她也明白自己和李氏不過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如果自己被嫡福晉打發到看不到的地方去,李氏絕對不會救她,她自然也不會為了讓嫡福晉丟臉就不顧自己這條小命了。


    “詩情,這丫頭說得對,咱們格格一大早天沒亮就起來折騰,這會兒怕是早就歇下了,你有什麽事情,還是等到明個兒再和主子回稟吧。”詩蘭性格靦腆內斂,所以旁的丫頭在一起說笑的時候,她總是躲得最遠的一個,伊爾根覺羅氏也就沒有將這種事情和她說清楚,所以別看詩蘭已經到了及笄之年,性子卻仍然如同小孩子一般單純的好似一張沒有染上任何顏色的白紙,她並不知道詩情的打算,卻頗為讚同惜蘭說的話,忙上前一步就擋在了詩情跟前,低聲提醒道。


    詩情這會兒心裏回想著一句話,那就是豬隊友坑人阿!


    如果換做其他陪嫁丫鬟在這裏和她作伴,她一定能很順利地扣響房門,讓她有機會催促自家主子和主子爺圓房,隻是現在已經這樣了,她也實在是拉不下臉去敲門了,不然自家主子丟的臉就更大了,想明白這些,詩情強壓下心裏頭的後悔和無奈,擠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容,對著出言提醒的惜蘭點了點頭,低語道:“格格早起就沒有用過飯,也不知道得多餓呢!”


    “放心吧,咱們主子爺心疼主子特地在正院另立小廚房,交給了咱們後院最擅長廚藝的生公公打理,保管明個兒主子一睜眼就能吃到可口的飯菜。”惜蘭見詩情不願意挑破心裏頭的打算,也樂得裝糊塗,笑眯眯地應承著,心裏頭卻打著明早兒要請了李側福晉過來看好戲的想法。


    詩蘭雖然是個不通男女之事的單純丫頭,卻是個很善於察言觀色的細致人,不然也不會被伊爾根覺羅氏安排到芙蓉園當差,專門伺候爾芙筆墨,她瞧著對麵候著伺候的幾個宮女麵上都流露出了一種很古怪的笑容,心知這事有些不對勁,又見詩情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便將這事壓在了心底,也將阻攔詩情動作的惜蘭記在了心裏,打算過會兒等旁人不注意就找詩蘭好好問問,她有一種預感,她似乎壞了什麽好事。


    廊下幾人,心思不一,卻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上房。


    這一拖就拖到了半夜三更時分,眼瞧著四爺府各處的燈火都漸漸熄了,前院的喧囂更是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了,站在詩蘭和詩情對麵的幾個宮女都各自找由頭回房間休息去了,詩蘭這才有機會發問道:“詩情姐姐,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詩情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隻是遠遠瞧著已經消失在上房旁邊月洞門的幾個宮女的背影,期盼著奇跡的發生。


    奇跡之所以被稱為奇跡,便是因為那是不會發生的事情。


    一直到天色微亮,上房仍然是沒有半點動靜,那些後半夜就回房休息的宮女,更是沒有一個露麵的,仿佛這偌大的正院就隻有她和詩蘭兩個人而已。


    其實她心裏並不怪罪這些宮女如此輕慢自家主子。


    畢竟這些出身內務府包衣世家的宮女,從小在家過得日子不比大家小姐差多少,看似小選入宮當差是為奴為婢,卻也有一步登天的可能,所以想要讓這些宮女忠於職守、勤勤懇懇的當差,不但需要往日豐厚打賞,更需要爾芙在四爺府裏有足夠臉麵,之前爾芙才一進門,這些宮女雖說算不上侍奉殷勤,卻也還算守規矩,那是因為她們都摸不準四爺對爾芙的態度,到底是三書六聘娶進門的新附近,所以她們很守規矩,但是現在爾芙作為一個新婚之夜都不曾圓房的嫡福晉,這些宮女自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裏了。


    想想自家格格以後要麵對的窘迫處境,詩情就覺得發愁。


    如果是嫁到尋常人家,憑借著鈕祜祿一族在朝上朝下的地位和龐大的姻親關係,誰都不敢輕慢、小巧出身鈕祜祿家的格格,但是自家主子的夫君是正兒八經的皇子龍孫,背後站著的當今萬歲爺,誰還能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本以為自家格格是好人有好報,沒想到自家格格進府第二天就落到這樣尷尬的境地,詩情是真的替自家格格心疼,為了不讓自家格格更為難,已經打定主意要隱忍度日的詩情對著還在東張西望的詩蘭招了招手,低聲將心裏的猜測說了說,免得這丫頭不知輕重和那些個出身包衣世家的宮女鬧將起來,讓自家格格左右為難。


    被提醒的詩蘭,眼中閃過了一絲後悔。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沒有明白詩情的暗示眼神的話,那昨兒詩情就算是冒著大不敬的罪名,也一定會讓自家主子和主子爺圓房,那會兒是深夜,隻要約束好了在廊下伺候的宮女,便是自家主子丟臉,也不過是在小範圍內丟臉,現在可好,一旦來查驗元帕的老嬤嬤發現元帕潔白如洗,這事一定會被傳揚得上下皆知,自家格格這臉麵就丟大了。


    想明白這些,詩蘭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隻是這一切的猜測都隨著上房傳來叫起的聲音,被詩蘭和詩情壓在了心底,原來舒舒服服睡了一整晚的爾芙,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先是有些不適應眼前大紅床褥地撓了撓腦袋,隨即又發現了躺在身邊的四爺,也看到了堂屋裏還燃燒著的龍鳳雙燭,一想到她居然醉酒錯過了自己的大婚之夜,爾芙略有些羞澀地捂著臉,哀嚎了兩聲,還不等她平複心情去麵對一夜醉酒留下來的亂攤子的時候,她便瞧見四爺眨巴眼睛對她壞笑的樣子,氣得她光著腳就跳到了地上,招呼著詩蘭和詩情進來伺候她洗漱梳妝。


    “時間好早,別這麽著急,想來皇上和額娘都會理解咱們的,畢竟小別勝新歡麽……”四爺瞧著爾芙慌亂如小兔子似的樣子,故意打趣道,卻也已經坐起身來,畢竟身下潔白如雪的元帕,還需要他來處理一下,不然可糊弄不過專門查驗這事的老嬤嬤。


    話分兩頭,這邊爾芙喊了一聲詩蘭和詩情就鑽進了淨室,四爺也抓著頭坐起身來,琢磨著該找蘇培盛去取元帕的神情,外麵候著的詩情和詩蘭,卻是要哭出聲來了,本來還想著昨個兒自家主子累壞了,忘記了要圓房的事情,今個兒早起醒來,一定會補上這事,卻沒想到主子這麽早就叫丫鬟們進去伺候,難道自家主子和主子爺就這麽合不來麽!


    因為兩人心裏顧慮,所以進來的就比較晚了。


    等到詩情和詩蘭苦著臉進來伺候的時候,四爺已經自顧自地換上了暗紅色的吉服,正站在穿衣鏡前,怡然自得地係著腰帶,而爾芙也已經滿臉緋紅地坐在妝台前,似乎根本就沒有為了元帕的事情困擾似的,見到兩人進來,還很是親切的笑了笑,招呼道:“快過來給你家格格我梳個漂亮的發髻,一定要亮瞎府裏頭的那些女眷,我要看她們驚喜交加的表情。”說到最後,她還挑釁地白了眼坐在旁邊裝正經的四爺,別以為她不知道四爺一大早就起壞心,她就是不想要和他計較罷了,等她去宮裏請安回來,怎麽操練這個正逐漸放飛自我的四爺小童鞋。


    爾芙這樣的表現,沒有嚇壞四爺,反倒是把詩情和詩蘭嚇得不輕,還以為自家格格是打算破罐破摔了呢,忙擠眉弄眼地給爾芙遞眼色,甚至都琢磨著是不是該給自家福晉送給信,讓自家福晉有些心理準備,等自家格格和主子爺回門的時候,好好勸勸自家格格,免得自家格格在作死的路上漸行漸遠,最終落得個孤寂落寞過日子的可悲下場。


    “好了,你就別耍寶了,你的陪嫁丫鬟都快被你嚇死了。”已經端著茶碗漱口的四爺,抬頭瞧了瞧廊下,正琢磨著該打發誰過去把蘇培盛揪過來伺候的時候,一眼掃過渾身發顫就要摔在地上的詩蘭和詩情二人組,笑著看了眼還在得意的爾芙,輕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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