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四爺驚豔的就該是新穎的發展趨勢,畢竟私塾往往是為了將學子培養成秀才、舉子才存在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私塾就是單純的教人識字的,更不用說完全陌生的課程安排。


    往往私塾啟蒙都是從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開始的,在之後就會一點點的加深課程,不過左不過都是四書五經的範疇之內。


    畢竟科舉考得就是這些,童生試、鄉試、會試、殿試的一路考過去,也許不過三五年光景就魚躍龍門,也許就是蹉跎一輩子,一輩子也不過就是個窮酸秀才,不過總歸是考過去,那就是如鯉魚躍龍門一般的迅速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和名位,這也是讀書人的唯一出路。


    不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成功者總是少數。


    而爾芙設立的私塾,卻反其道行之,不再是讓讀書人苦苦鑽研四書五經,隻為了能獲得功名利祿,專門培養技術型人才,不管怎麽說吧,總之是利大於弊吧。


    “想做就做吧!”四爺細細翻閱一遍,待飯菜擺上桌好一會兒,他這才將那疊紙放在了手邊,瞧著眨巴著眼睛,滿是期待眼神的爾芙,笑著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其實爾芙拿出來這個計劃的時候,心裏還有些忐忑的。


    該怎麽說呢,在後世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那就是所謂科舉八股文,不過就是上位者為了將讀書人的思維用八股文圍困起來,而她現在開設的私塾,很可能會將這個圍城敲出一處漏洞來,當這些讀書人的腦子不再被八股文填充滿滿額時候,她還真怕引出什麽不好的影響來。


    對於爾芙心裏的擔心,四爺無所謂的笑了笑。


    “爾芙,你真心不必為此事擔憂。


    如果咱們翻開史書,便會發現引起戰亂的都是那些手握兵權的赫赫武將,至於那些讀書人實在是不足為慮,而你開的私塾是為了給讀書人提供另外一個出路,也就如你說的是一個試點罷了,成功了,興許朝廷會大肆推廣,失敗了,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私塾,你又害怕什麽呢!”


    有了四爺的這番開解和勸慰,爾芙鬆了口氣。


    “額娘,阿瑪……”


    隨著小七也洗漱好,來到了抱廈裏,爾芙笑著招了招手,一家三口人,圍坐在圓桌旁邊,吃著小生子準備好的精致飯菜,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極了。


    一頓午飯用完,四爺在上房的羅漢床裏躺了躺,便要回去了。


    他看著眉眼如畫的爾芙,實在是舍不得走,可是他也明白康熙老爺子對他的那些暗示,太過重情的帝王,往往會被下官非議,也往往會讓前朝不穩,所以他必須要和爾芙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不論是對他、還是對爾芙,都是一件好事。


    隻是這些話,他和爾芙是說不出口的。


    他站在爾芙對麵,身後就是小院的二道門,喏喏支吾半晌,沉聲說了一句,“等爺接你回府!”,轉身就出了二道門,領著三五個護衛,騎著快馬,懷揣著爾芙給白嬌寫的條子,一路往城裏趕去。


    ————


    轉眼隔天,小七又換上了那身細棉布的衫裙出去玩了。


    爾芙本來不放心的要跟著去,不過正巧白嬌過來,她隻好讓瑤琴偷偷跟著後麵瞧著,免得發生什麽意外,就領著一路風塵仆仆的白嬌,沿著蜿蜒小路就往那座她路過瞧了一眼的破廟走去。


    “你說這裏要是重新修整一番,夠不夠開上一間私塾呢!”不同於尋常私塾,有個麵闊三五間光線通透的房間就夠用,爾芙想要開設的私塾,需要的房間就要更多了些,誰讓她私心裏是希望小七能在這裏找上幾個意趣相投的小夥伴,可是男女有別,就算她能將戴先生從京城請過來教授女孩子識字讀書,卻也不能讓男女同室相處,再加上她又開設了高級班,這怎麽著都需要個十來間屋子和個大院子才夠用,之前她路過破廟就是遠遠看上了一眼,猛然走到近處,瞧著這範圍不大的小破廟,又看了看窗爛門爛、掛滿蜘蛛網、灰塵的雕梁畫棟建築,不禁心裏有些打鼓了。


    相反白嬌卻覺得這位置剛剛好。


    該怎麽說呢,這小破廟別看就前後兩進院子,瞧著挺寒酸,但是占地麵積是正經不小,前前後後就那麽幾間屋子,但是這廟宇的規格和尋常人家的規格不一樣,不但房高麵闊,且前後窗戶都很大,而房梁、撐柱都是上好的木料,別瞧看著破敗,可是卻完全沒有蟲蛀水侵染的痕跡,還是很結實的,所以略微翻修翻修,那就能投入使用了。


    聽白嬌這麽說,爾芙也點了點頭,“那就找人過來收拾吧!”


    說著話,她就轉身往外走,畢竟這破廟裏的塵蟎太重,味道也不那麽好,她站在這裏這麽一會兒工夫,便覺得呼吸有些不舒暢了,既然商量妥了,她自是想要回去洗漱了,可是白嬌可不敢就這麽走了,忙拉住轉身就要走的爾芙,急聲說道:“我的大東家,您先別著急,這破廟別瞧沒有香火,又破破爛爛的廢棄著,這裏又是您的莊子範圍內的地界,可是您也得和這莊子上的莊戶商量一番,不然猛然就將破廟改了私塾,難保沒人心裏頭不自在!”


    “那你覺得要怎麽辦呢!”爾芙也明白古代人都迷信,所以聽白嬌這麽一說,也就想到了這事情,忙點了點頭,輕聲問道。


    “這莊子上,雖說落到您手裏年頭不多,可是我聽說許多佃戶都在這裏住了幾輩人了,相處的就如同普通的村子差不多,您不如請了莊頭和那些老輩人說說,請了這些老輩人出麵,讓他們和這些佃戶商量商量,畢竟這也是件大好事,向來明白人都不會勸阻的!”白嬌是聰明人,她瞧著堂上歪七扭八的香爐、貢品盤子那些玩意,很快就提出了個靠譜的建議。


    爾芙聽完,略一琢磨,便也就同意了。


    兩人沿著破廟裏,東遊西逛地走了一大圈,該商量的事情,也都商量了個差不多,爾芙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提出了一件最關鍵的事情,那就是請私塾先生的事情。


    “也不求請個多麽厲害的私塾先生,最好是年紀稍微大一些的,一般這年紀的老秀才都死心了,也不打算再繼續考了,教孩子們的時候能更加耐心、平和些,至於人選就隻能靠你去尋找了。”爾芙說著她自己個兒心裏合計過的要求,笑嘻嘻的看著滿臉苦色的白嬌嘚瑟的努了努嘴兒。


    天底下的窮酸秀才不少,但是既有能力,又心態平和地去私塾坐館的不多,大部分都是一邊坐館,掙些束脩,一邊準備著繼續趕考,而每每到了大考之年,這些私塾先生就會完全沒有職業道德的將私塾丟到一邊,壓根沒有為人師的思想覺悟,對於這一點,爾芙可不希望出現在她的私塾裏,雖然她的私塾就在京城周邊,就算坐館先生去趕考,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頂多就是給孩子們放幾天假罷了,但是這種趕考的緊迫感會讓教學質量變低,就如同她上學時期,每每到了老師要考試的時候,老師總是會讓她們這些學生自習一樣,這感覺雖然棒棒噠,可是卻會讓學生變得散漫。


    有了這樣、那樣的顧慮,這合適的人選就不好找了。


    畢竟就如爾芙提出來這樣的要求,要一個有些人生閱曆的老秀才老坐館,又要接受孩子們就是啟蒙之後就不會再趕考,首先就需要這個秀才有著很開明的思想,其次還需要在擁有開明的思想上,擁有一顆平和的心,耐心的好性子,真真是挑剔的很。


    不過做就要做到最好,這是爾芙的習慣,所以她這個大東家,又補充了一句,隻是她說完這句話,白嬌的臉色都難看起來了,“若是合適的人選不好找,你就先找個差不多的應付著,和他說清楚,隻是需要他短時間的替孩子們啟蒙,等找到合適的人選就讓他該幹嘛幹嘛去!”


    “找個差不多的先應付著,然後讓他該幹嘛幹嘛去。


    我尊敬的大東家,就這條件往外一說,要是能找到秀才、舉子的來坐館,那真是老天爺不開眼了,那些讀書人人家都講究氣節,您當是你去菜市場買菜呢,隨便挑挑揀揀的,您快別說話了,好不好!


    這事,我接下來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可千萬別說話。”白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很是嫌棄的退後了兩步,語帶調侃的低聲說道。


    “那就隨你了。”爾芙倒是無所謂,她也真心沒把讀書人看得多麽高貴,老師這個職業,值得人尊重不假,可是爾芙所處的年代,有些素質不大高的教師,拉低了人們對老師的這種尊重,二來就是現代不識字的人,真心沒多少,而一個秀才,也頂多就算是通過公務員考試初試的小人物罷了,又如何讓爾芙能表現得如這個時代的人一般的高看他們一眼呢!


    不同的時代,造就了爾芙這樣子的高眼光,再來本身身份尊貴,所以她這麽說話,白嬌也頂多就是覺得有些不舒坦,卻也不覺得奇怪,見爾芙將這事都大撒手的不管了,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她還真怕爾芙說出什麽太過離經叛道的話,刺激了她這顆脆弱的小心髒呢!


    兩人說說笑笑間就將這事大概商定下來,瞧著天色不早,爾芙也不和白嬌這個老朋友客氣,連頓飯都沒留她在莊子上用就打發她回城準備去了,而她本人也沒有閑著,畢竟破廟那邊還需要好好修葺一番才能使用,在修葺之前,還需要和莊子上的佃戶打個招呼,所以她一回到院子裏,簡單洗漱一番,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就讓人將林於氏叫了過來。


    說服佃戶們同意改建破廟,其實是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若是爾芙想要拆除那座破廟,為自己所用,那麽莊上的耆老就算是麵上不說,不會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心裏也會不痛快的,可是爾芙掏腰包修葺破廟是為了給莊子上的孩子們做私塾,那這事就變成了一件大好事,就算是這些常年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們沒什麽大局觀,也會舉雙手讚成的。


    就這樣,修葺破廟、改建私塾學堂這事,沒有遇到半點阻礙的就開始了。


    轉眼三天後,一夥被從城裏請過來的工匠就來到了莊上。


    昔日荒敗、破落的破廟裏,叮叮當當的做工聲,不絕於耳,吵醒了小莊子的寧靜,在家裏沒事做的莊戶,皆好奇的來到了破廟外圍觀,在一片慌亂中,他們看到了被推倒的大泥像,也看到了拎著各種各樣工具來往、忙碌的工匠,更看到了大批的木料從莊子外,拉到了破廟裏。


    破廟裏的一切都可以簡單修葺一番就再次使用,唯有學堂要用的桌椅板凳,這些東西是需要一樣樣打造出來的,為了能盡快的讓私塾投入使用,爾芙讓白嬌特地請了十餘個木匠到莊子上做工,縮短打造桌椅的工期,免得等所有東西都準備妥當,這邊的桌椅還沒有準備好。


    為了更好的安頓這些木匠,她還特地買了一處空著的小院子。


    當破廟的工期,幾近完成的時候,兩個須發花白、穿著長袍、頭戴瓜皮帽、氣質儒雅的老先生,也被白嬌從京城周邊的私塾給請了過來。


    “這位是通縣的翰林學堂的私塾先生——胡躍林胡老先生。”


    “這位是大興縣當地頗有名望的舉子老爺——孟羅祥孟老先生。”白嬌笑著作為中間人給三人相互引見一番,便坐在了一旁。


    不得不說,白嬌的辦事能力是真強。


    爾芙瞧著左邊白嬌下首坐著的那位胡躍林胡老先生還好,不管是什麽地方的坐館先生,也不管在當地的聲望多高、命其多麽大,總歸不過就是個秀才,可是這位被白嬌從大興請來的孟羅祥孟老先生,可真是將爾芙嚇了一跳,這居然是一位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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