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沒一會工夫,跑回到深柳讀書堂那邊躲著的弘軒,便也被蘇培盛領著兩個小太監給押了進來,兩個沒了大靠山的熊孩子對視一眼,自認好漢不吃眼前虧,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當即就雙雙規規矩矩地跪在了爾芙的跟前,擺出了認錯的架勢,長篇大論的訴起了委屈。


    認錯態度很好,可是卻並沒有往心裏去。


    這就是爾芙讓瑤琴叫兩個小家夥兒起身之後的第一反應,她知道這倆孩子是篤定她是心疼著她們的,所以故意跪在冰涼堅硬的青磚地上,又哭哭啼啼的說委屈……


    嚴是愛,鬆是害。


    這句話誰都好說,可是當親眼瞧見自家孩子就這麽可憐巴巴的跪在眼前認錯,又有幾個做娘的會不心疼呢,起碼爾芙是做不到的,所以她也隻能無奈的歎口氣就讓她們都各自下去歇著了。


    而可憐被留在這裏陪爾芙的四爺就不大好過了。


    爾芙將兩個小家夥兒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偷奸耍滑的錯誤,一股腦地推到了四爺的頭上,她表示四爺要是不能好好教育兩個孩子,她就要求嫁到雅爾江阿府上的佟佳氏出麵,將這兩個熊孩子送到位於濟寧府的那所素來是規矩最嚴的佟佳族學去讀書了。


    四爺相信爾芙說的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是他卻也舍不得送兩個孩子去那麽遠的地方讀書去,何況那些族學學的東西,也並不適合弘軒這孩子,也不適合小七這個性子跳脫的孩子,為了不讓兩個孩子這麽打點就離開府裏去那麽遠的地方遭罪,四爺表示不能再縱容兩個孩子了。


    “你放心吧,爺保管讓她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就別為了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生氣了!”四爺抬手拍了拍爾芙的肩膀,溫聲安撫道。


    說完,四爺又交代瑤琴仔細照顧爾芙,不要讓爾芙受涼、受累的,這才叫了蘇培盛準備肩輿,送著臉色不算好的爾芙回了長春仙館去歇著,而他是先回了清輝閣換了一身粗布麻衣的,讓人準備好了種地要用的家夥式,又親自將兩個還沒有歇過勁兒的小七和弘軒都抓了回來,繼續這項未完成的耕種大業。


    轉眼三天,杏花村前的菜圃裏,種滿了青青翠翠的各色小菜,小七和弘軒、四爺都曬黑了些,弘軒和四爺還好,好歹都是練過功夫的,也算得上是吃過苦的,可憐小七一個成日養在閨閣中的嬌小姐,幾天下來,這小嫩手曬黑了、變粗了,掌心裏還起了不少豆粒大小的水泡。


    別看爾芙是想著讓孩子們都能明白‘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可是到底是做娘的,親眼瞧著小七幾天下來就瘦了一大圈,本來還微微有些嬰兒肥的小嫩臉都曬紅了、曬黑了,手心裏更是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豆粒大小的水泡,登時就心疼得不行不行的了,忙吩咐瑤琴和古箏下去調和養顏美容的玉顏膏。


    “嗐,這孩子幹活兒的時候都不知道戴個紗笠遮遮!”爾芙嫌棄地瞥了眼坐在一旁,同樣曬黑了少許的四爺,扭頭拿過用烈酒消毒過的銀針,動作輕柔的挑開了小七手心裏的水泡,又將上好的白藥按在小七的掌心裏用繃帶紮好,低聲嘮叨著。


    “額娘,還不是您讓我們去菜圃裏幹活的!”小七嘟著嘴,喳喳著兩隻被繃帶包成豬蹄樣的小手,扭頭對著正給四爺續茶的爾芙,苦著臉嘟噥著。


    “不許和你額娘這麽說話!”喝著爾芙親手斟的茶,四爺眯了眯眼睛,扭頭衝著對爾芙發脾氣的小七,低聲道。


    “行了,你也別教訓孩子了,她們打小就是咱們嬌慣著長大的,哪裏幹過這麽重的活計兒,這心裏頭不痛快,那也是正常的。


    這幾天在菜圃,你們也都辛苦了,晚上我讓小生子給你們弄好吃的,給你們這爺仨兒好好改善改善夥食!”爾芙笑著揉了揉小七的發頂,打斷了四爺未說完的話,扭頭將蜜餞碟子送到了小七的眼前,又從櫃子裏找出了裝著幹果的攢盒,讓這一大一小倆人粘住嘴兒,轉身就往外麵走去。


    說起來,這四爺是待她真好!


    她這幾天身子不方便,又逞強的想要領著孩子去菜圃幹活,結果弄得腰酸背疼不說,還鬧出了點笑話,反倒是四爺為了不讓她繼續折騰自己個兒的身子,居然丟下了前頭那些朝堂大事,就這麽接過了她做了半拉可及的爛攤子,領著兩個孩子將杏花村的那塊小菜圃都種完了。


    長春仙館前麵的偏房裏,爾芙領著瑤琴從堆砌在一起的箱籠裏,翻出了她巴巴讓府裏工匠精雕細琢的那隻紅銅鴛鴦鍋,又將隨行李帶來的幾種海味幹貨都翻了出來,這才一路往小廚房去了。


    爾芙一直在小廚房和小生子忙活了足足兩個來時辰,忙活了一身的大汗,這才算是將要預備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切得半透明的牛羊魚肉片,掛著水珠子的清脆小菜,並一隻用荷葉包著裹泥燒的叫花雞和幾道清炒小菜,被瑤琴領著小廚房裏當差的小太監擔著,一塊送回了長春仙館。


    “你們先吃著,我先去洗洗,這一身的味道……”爾芙走在最近前,進門正好瞧見小七拉著四爺在練大字,笑著指了指身後太監擔著的食盒,又指了指屏風後的淨室,說著話就徑自往裏麵走去。


    瑤琴忙叫了古箏過來張羅,便也跟了上去。


    少時片刻,爾芙簡單洗漱了下,換了身新衣裳,披散著頭發就出來了。


    外間的地當間,兩張並排擺在一起的八仙桌上,紅銅燒製的鴛鴦鍋裏的湯底都已經滾開了,陣陣香氣,如絲綿似的縈繞在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小七和弘軒兩個孩子正分坐在四爺的兩側,眼巴巴的盯著桌上擺著的吃食,默默的吞口水,一見爾芙出來,便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了,一左一右的就纏上了爾芙,說笑著就拉著爾芙往桌邊走來,“額娘,快來,您不來,阿瑪就不讓我們動筷子呢!”


    “不是讓你們先吃了麽!”爾芙笑著拉著倆孩子的小手,坐在了四爺身側的位子上,扭頭看著四爺說道。


    “一家人就要一塊吃,這樣才有味道呢!


    何況你可是辛辛苦苦忙活了兩個多時辰,爺要是就這麽領著她們不等你就動了筷子,豈不是辜負了您這個大功臣了!”四爺也是一笑,同時將筷子遞到了爾芙的手邊,溫聲說道。


    “那我來了,咱們就抓緊動筷子吧,先涮肉,這魚湯的鍋底是用上好的活魚熬了足足兩個時辰的,味道鮮美極了,爺也嚐嚐!”說著話,爾芙就將幾片魚片在鍋底裏滾了滾,送到了四爺眼前的瓷碟裏。


    吃火鍋,講究的就是一個氣氛,若是擺開了架勢,講食不言寢不語的那套,那這吃著就沒意思了,相反幾個人熱熱鬧鬧的邊吃邊聊,那才叫有味道呢!


    爾芙考慮到兩個孩子都小,四爺的胃腸又不好,所以並沒有用太刺激的川味鍋底,而是一雞湯鍋底、一魚湯鍋底的鴛鴦鍋,隻在準備好了一小碟紅油辣子的小蘸料,她想著自己喜歡吃就自己個兒往蘸料裏加一些,隻是她考慮的出現了偏差,不論是四爺,還是小七和弘軒都沒有按照她預想的那般,反而都喜歡吃辣,還不等她調好自己用的小蘸料,那一疊子紅油辣子就已經碟碗幹淨了。


    “這紅油辣子太刺激腸胃,你們年紀還小,吃點就行了,可不能吃太多了!”爾芙一邊招呼著瑤琴去重新準備紅油辣子,一邊看了眼小七和弘軒眼前的小碟子,輕聲囑咐道。


    “額娘,這辣椒吃著好痛快呀!”弘軒灑脫地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埋頭吃著鮮嫩肥美的涮羊肉,含含糊糊的說道。


    “就是好吃,那也不能都吃!”


    爾芙好氣又好笑的用筷子打下了弘軒的小手,又往火鍋裏添了幾片嫩綠嫩綠的蔬菜,免得四爺和小家夥兒們就知道吃肉,反而吃傷了脾胃。


    火鍋的鍋底又添了兩次,桌上準備好的牛羊肉片和蔬菜都吃了個七七八八,四爺等人心滿意足的長出了口氣,撫摸著吃著肚圓兒的小肚子,癱倒在了椅背上,“這玩意兒吃著是真不錯,味道好,吃著也痛快,就是吃著太熱了,瞧瞧爺這一腦門的汗珠子!”


    “那爺就喝口酸梅湯緩緩吧!”爾芙實在是不好吐槽四爺的吃相太誇張,這才會熱成這副德行的,好像在水裏頭撈出來的,隻能幹笑兩聲的,伸手拎過桌角放著的那罐加了冰塊的酸梅湯,笑著替四爺倒了一杯出來,送到了四爺的眼前,讓他漱漱嘴裏頭的油膩,也消消汗。


    “爺就不愛喝這玩意,總覺得像是女人喝的!”


    四爺擰著眉頭抿了口,便嫌棄的放下了杯子,扭頭對著站在廊下伺候著的蘇培盛喚道,吩咐他去預備熱茶。


    “還不是爺的講究太多了些,這酸梅湯本就是消暑的東西,怎麽就被標上男女之分了,您不愛喝正好,我還怕這一罐子不夠我和孩子們喝呢!”說著話,爾芙就替兩個孩子都倒了一杯。


    酸酸甜甜的酸梅湯,又加了不少的冰塊,正適合這會兒喝,可比大熱天的喝熱茶喝不到嘴兒舒坦多了,爾芙就享受不了喝熱茶解暑這待遇!


    在她看來,大夏天的喝熱茶,那才叫自找苦吃呢!


    關於這點對吃食上的不同看法,爾芙和四爺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這在西小院當差的老人兒都習慣了,每次給爾芙準備加了冰塊的冷飲的時候,瑤琴她們都會給四爺預備上一壺熱茶,今個兒也是不例外的,蘇培盛被四爺叫進門,便已經將瑤琴準備好的熱茶拿在了手裏。


    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頓午飯,兩個孩子也沒有急著回去睡午覺,爾芙也興趣正好,見四爺剛用過的筆墨紙硯都攤在桌上,又瞧了瞧窗外的美景,略帶忸怩的低頭道:“不如咱們一塊去鳴玉溪的橋上轉轉吧!”


    “總是那幾個地方,爺都去膩了,還不如領著她們在房間裏看看書呢!”四爺指著同樣臉色發苦的小七和弘軒,反駁了爾芙的建議。


    爾芙聞言,小臉一紅,扯了扯身上的衫裙,撫了撫耳邊的碎發,略顯猶豫的支吾道:“我難得穿一會兒這尋常人家的衣裙,又見爺似是心情不錯,還想著讓爺替我畫幅畫像呢!”


    “原來如此,那咱們就去吧!


    不過爺記得你說,這園子裏景色最好的地方就是桃花塢,那裏又正好空著,咱們也就別去什麽鳴玉溪了,咱們就直接過去那裏吧!”說著話,四爺見爾芙和小七她們都是連連點頭的讚同樣,便吩咐蘇培盛先行一步去那邊準備了。


    桃花塢是一片被桃花圍繞的小島,雖說不是正經桃花盛開的花期,但是四周都是遮雲蔽日的桃樹,又有潺潺溪流圍繞,倒是別有一番情景。


    四爺等人坐著扁舟,順水而下的往桃花塢去。


    爾芙就這樣斜倚著船幫,探著身子,或是伸手撩撥著清澈見底的小溪水,感受著溪水穿過指縫的那絲突破阻礙的順滑感覺,時不時的發出幾聲如銀鈴般的笑聲,或是倚在四爺的肩頭,歪著腦袋瓜兒的看著水中倒映著的樹影,瞧著水裏悠然遊著的小魚,聽著風吹樹響的美妙音樂,滿眼都是歡喜的神情。


    “早知道你這麽喜歡,爺早就領著你出來玩了!”四爺撫摸著爾芙隨風揚起的長發,微抿了一口溫茶,笑著感歎道。


    “爺是個大忙人,我可不敢耽擱你辦正事。


    不過您說得也不完全對,我喜歡這種坐船順流直下的感覺不假,可是卻並不是什麽時候都喜歡的,頂多就是今個兒心情好,有這麽心思,不然平日裏就算是爺找我一塊出來,我也懶得動彈呢!”說著話,爾芙就從水裏撈起了幾片卷了邊的桃花瓣兒。


    這桃花塢的桃樹是花匠從各地精選的品種,花期長,且開花的時節各有不同,所以就算是初夏時節,這園子裏的桃花兒,亦是不缺的,爾芙本意是撿幾片花瓣兒玩的,學學那些才女附庸下風雅,結果她才從水裏將花瓣兒拿在手上,還不等學著黛玉葬花的用帕子將花瓣包好,她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不管不顧的將幾片花瓣兒往四爺手裏一丟,便酸溜溜的開了腔:“呦,這是誰這麽有閑情逸致,居然在這麽小的桃花瓣上寫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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