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也不能算是特地打探消息吧,本來人湊在一塊,也是喜歡說個閑話的。”對於四爺的問話,爾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低聲答道,這倒不是她不想借機給其他女人潑些汙水,實在是四爺問得太直接了,她本能的想要打圓場,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好在四爺本來就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又一直緊盯著爾芙的臉不放,這才察覺到了爾芙嘴角不大明顯的苦笑。


    再次被爾芙的善良打敗的四爺,並沒有再繼續追問。


    因為他明白,自家這個有些單純的小妮子,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如同被住在水晶屋中的小公主一般天真無邪,堅信這世上的人都是真善美的,所以習慣性會替旁人開脫。


    這點,四爺早就發現了,但是他卻不想改變這樣子的爾芙。


    打小就在鬥爭最隱晦、最殘酷的宮中長大,爾芙的出現就如同春日裏的一道暖陽,驅散了他心底的陰霾,對於四爺來說,這樣的爾芙是珍貴的,是值得他花費更多心裏去嗬護的。


    有爾芙在,他緊密危險的奪嫡路上,便有一絲甜蜜存在。


    “那也要拘著她們些,哪有把主子的事情到處傳的,也就是你太和氣了。”打著要保護好爾芙的天真主意的四爺,便也就順著爾芙的話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被當著自家孩子的麵教訓,爾芙羞澀地紅了臉,擰著眉頭,反駁道:“她們雖然是婢仆,可是也是人,我對她們和氣些,又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呢!


    要我說,這事要怪,也該怪四爺您。”


    說完,爾芙就扯了扯衣角,貓腰弓背的半蹲著起身,雙手抬著繡墩往小七跟前挪了挪,又挪了挪桌上擺著的幾碟小點心,將幾樣點心都攬在了身前,好像上小學和男同學畫三八線似的,用動作表示了對四爺的疏遠和不滿。


    “這事也能扯到爺身上?


    這內宅的事情,爺可都是交給了福晉處理,你不會是覺得福晉不能勝任主母之職吧!”說到最後,四爺的語氣多了些冷意,如果爾芙會貪心至此,那麽四爺是為自己看錯人覺得惱怒的,而這樣的後果,就是直接疏遠了爾芙吧。


    四爺語氣中的冷意,沒有半點掩飾,連坐在一旁圍觀的小七都察覺出來了,可是暴風圈中的爾芙,卻是如沒事人一樣,仍然在捧著茶碗,小小口的抿著,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直等得小七都恨不得按著爾芙的腦袋給自家阿瑪認錯的時候,爾芙才一口氣喝光了茶碗裏的琥珀色的茶湯,如同老幹部開會似的清了清嗓子,又裝模作樣的吐了吐嘴裏並不存在的茶葉沫,這才狠剜了一眼板著臉做深沉狀的四爺,淡聲說道:“難道不是你的錯麽?


    那些人都是你安排過來的,你不能約束好你安排過來的人,還要怪我行事太和氣麽?”話說到最後,爾芙還嫌這刀捅得不夠狠的似的,嘴角撇了撇,斜了一眼四爺,狠狠鄙夷了下四爺選人的眼光。


    看著爾芙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四爺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很是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同時對著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蘇培盛,輕聲說道:“那你是打算讓爺把那些人都送回到慎刑司去,重新好好調/教一番麽!”


    “那倒是也不用了,事無不可對人言,我也沒有什麽不能說出去的秘密,何況一些小小的傳言,對我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何必斷了她們的前途呢!”爾芙聽四爺這麽一說,忙狗腿地抱住了四爺的胳膊,端出了撒嬌的架勢,卻如同一位為身邊人直言不諱的正麵人物般的朗聲說道。


    四爺很是享受爾芙的親近,但是還是有些不大適應在這種晴天朗日下的耳鬢廝磨,忙推著爾芙的腦袋瓜,將爾芙的身子板正淡聲說道:“隨你處置吧,那些人安排到你的院子了就是你的人了,要是你管不好,就讓瑤琴去管,帶她當差的嬤嬤,那可是以前皇貴妃跟前得臉的掌事姑姑。”


    “誰說我管不好的,我這叫人性化管理,你不懂!”爾芙也是愛麵子的,當著自家孩子的麵被四爺這麽說教,她很不開心好咩,扯著脖子吼道。


    那聲音,那叫一個震耳欲聾;


    那氣勢,那叫一個勢如瘋虎;


    爾芙肆無忌彈噴濺的吐沫星子和震耳欲聾的嗓音,以及爾芙毫無儀態的叉腰站起來的動作,直接將含笑看著她的四爺和小七都嚇了一愣,更是把站在涼亭外的蘇培盛,嚇了個踉蹌,差點就腿軟癱在了地上。


    說實話,四爺到底是見慣了大風浪的。


    雖然,他也覺得爾芙這種小白兔變老虎的突然轉變,有些嚇人和突兀,嚇得連嘴都合不上了,但是他還是很快就整理好了臉上的表情,安撫性地拍了拍爾芙的腦袋瓜兒,摸著爾芙順滑的發頂,溫聲說道:“瞧你這樣子,這要是讓旁人瞧見,被傳揚出去,怕是你就要被人笑話了!”


    “誰人背後無人說,我不怕!”雖然爾芙仍然嘴硬,但是還是扯了扯袍擺,重新坐回到了繡墩上,又一次變回了小白兔的狀態,捏著一塊小巧可口的點心,小小口地咬著,隻微微抽搐的眼角,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在現代,野蠻女友很流行,河東獅更是比比皆是,可是在這裏,被讚賞、誇獎的永遠都是那些溫暖如春日裏徐徐的暖風、恬靜猶如秋日中的平湖一般的溫柔淑惠的女子,尤其是四爺這樣的皇子親王,打小就是高高在上,想來都沒有見過女子大聲說話吧。


    已經戀上他的爾芙,還真擔心嚇壞了四爺。


    察覺到她小小不安的四爺,微微抿嘴,勾了勾唇角,抬手罩住了爾芙撫在茶碗一側的小手,用手心的溫暖暖著爾芙受到驚嚇的小心髒,一言不發的看著爾芙完美的側臉,用含情脈脈的眼神,撫平著她心底的不安。


    雖然已經習慣了自家主子對瓜爾佳主子毫無原則和寵溺的樣子,但是第一次看到四爺這麽溫柔和多情的眼神,蘇培盛還是覺得驚詫極了。


    “你歡喜就好。”並未察覺到身後蘇培盛警察眼神的四爺,麵不改色的接茬道。


    爾芙這才敢怯怯地抬頭,看著四爺眼底的溫暖,她抿嘴笑了笑,又似乎覺得這樣當著小七的麵和四爺眉來眼去的不自在,忙把小手收回到了膝上,低聲說道:“其實她們也沒有往外傳什麽消息,頂多就是說些日常的閑話罷了,對我真的沒有影響,所以爺就別為了這事煩心了。”


    四爺悵然若失地看了看手,仿佛如凝脂般的觸感,仍然存在一般,有些不舍的將雙手握在一塊,低頭說道:“爺不會插手你身邊的事情,不過爺也不會看著你吃虧的。”


    有了四爺的保證,爾芙為自家院子裏的那些差點就被拖去慎刑司的婢仆高興著,倒是也沒有注意到四爺眼底的那抹溫情,又覺得風有些大了,便張羅著收拾東西,一行人呼呼啦啦地回了西小院。


    四爺則是獨自一人去了東小院,看望臥病在床的茉雅琦。


    東小院裏,茉雅琦的閨房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兩個梳著小兩把頭、著碧色衣袍的宮女,正輕聲勸說著茉雅琦,服用那碗被熱了兩次的湯藥,眼角滿是苦澀。


    倒不是說茉雅琦很難搞,非要這般磋磨她,而是威名赫赫的茉雅琦,嚇得她們不敢多言,她們又承擔不起茉雅琦不喝藥的懲罰,所以才會苦著臉。


    茉雅琦躺在床榻上,嘴角扯著一抹不屑的笑容,輕輕翻動著的手上的話本子,時不時的隔著輕紗床幔,看上一眼苦著臉在床邊勸說的宮女,直看到宮女的手都被藥碗燙紅了,這才低聲說道:“先放在一邊晾一會兒吧。”


    她不是在磋磨這個宮女,她是在等,在等她的阿瑪過來。


    別以為她還是原來那個腦筋不好使的傻瓜格格,隨便被小李氏利用,她不是不知道她這病來得蹊蹺,她之所以沒有戳穿,無非是因為她想要看看小李氏所圖的是什麽罷了。


    而現在,她已經收到了自家額娘送來的密信,自是不會再任由小李氏的人把加了料的湯藥往自己嘴裏倒了,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但是她還是會配合小李氏把這出戲演好,因為這是自家額娘能順利回府的一個小把戲。


    早已經收到了四爺要過來的消息,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正當茉雅琦低頭想心事的時候,小宮女無意中瞄到窗外出現了一抹藏青色的身影,忙端出了一幅欲哭無淚的架勢,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雕刻著福祿雙全花紋的地磚上,那小聲音脆落極了,聽得茉雅琦都替她腿疼。


    雖然她半躺在床上,看不到小宮女看到的角度,但是卻不妨礙她想明白了內中關節,她也是樂得配合,故意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沉聲說道:“你這是為何?”


    小宮女估摸著四爺走路的速度,恰到好處的選擇了四爺一隻腳走到門口的刹那,眼角含淚的哽聲解釋道:“格格,這藥都熱過兩次了,怕是再熱下去,這藥性就弱了。”


    果然,四爺走到房門口,一聽見茉雅琦不肯好好用藥,臉色登時就難看了起來,也顧不上等蘇培盛尖著嗓子通稟,直接就一撩簾子,大步往房間裏走去,正好對上茉雅琦滿是無奈的臉。


    茉雅琦瞄了眼跪著落淚的宮女,收回了已經端起藥碗旁的手,也顧不上她衣著不整的事實了,忙拖著有些酸軟的腿,來到了床下,恭聲道:“阿瑪,吉祥!”


    “身子還不好,怎麽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就這樣穿著中衣就往外跑,你也不怕人說你沒學好規矩,丟了你祖母德妃娘娘的臉!”雖然茉雅琦是自家孩子,但是到底年歲大了,身材也不再是一塊平板,四爺看著隻穿了一身中衣的茉雅琦,有些不自在地扭過了頭,同時示意跟著過來的蘇培盛取過掛在衣架上的外袍,就這樣擰著脖子,憑感覺將寬大的外袍罩在了茉雅琦的身上,這才輕舒了口氣,輕聲道。


    “茉雅琦知錯,隻是見阿瑪過來,茉雅琦實在不好坐在床上。”被嘮叨得心裏甜甜的茉雅琦,乖巧地係好了外袍上的盤扣,恭聲答道,同時擺手示意宮人奉上了熱茶,請著四爺在堂屋的圈椅上落座。


    看著行事越發穩重、謹慎的二格格茉雅琦,四爺是心疼的。


    以前大李氏還在府裏的時候,雖然她會做錯事,但是眉眼間是帶著一絲驕傲的,與他這個阿瑪是親近的,不會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的,連病著都要守著規矩,生怕會被他怪罪,與現在緊守規矩的茉雅琦相比,四爺發現他還是喜歡那時候的二格格。


    所以他也顧不上他之前在門外聽到的那句茉雅琦不肯用藥了,忙寬慰道:“你還病著,難道阿瑪還會怪你沒有禮數不成!”


    “阿瑪是不會怪罪茉雅琦,可是禮不可廢,若是連規矩都沒了,那不是讓旁人看笑話麽!”說著話,茉雅琦就親手將宮人奉上的熱茶,送到了四爺的跟前。


    “好啦,你病著,病人是有特權的。


    再說,你是阿瑪的女兒,父女之間,並不需要太多規矩。”四爺說著話就抬手接過茶碗,剛要讓茉雅琦坐在說話,卻注意到了茉雅琦手指上的微紅,顯然是被燙的,正在心疼茉雅琦如今畏首畏尾的四爺,摸著手裏茶碗的溫度,發現並不是很燙,頂多算得上是溫熱,就算是茉雅琦的肉皮嫩,也並不會燙紅,便將懷疑放在了床邊角幾上,擺著的那碗正在冒熱氣的湯藥上,也回想起了他進門時,茉雅琦端起藥碗時,微微擰著的眉頭和眼底的無奈,登時就有些不快起來,黑著臉,冷聲問道,“你這手是怎麽弄的?”


    “沒什麽,許是碰到了吧!”被問到頭上的茉雅琦,忙將手藏到了身後,笑著答道,同時讓還在堂屋裏伺候的那個眼圈泛紅的宮女下去。


    茉雅琦的這一番做派就更顯得欲蓋彌彰了,若是四爺還看不出個究竟來,那他就真是傻了,有一種自家孩子可能被欺負的感覺,四爺黑著臉就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宮女,沉聲問道:“你站住,把手伸出來!”


    如四爺預料的一般,宮女的雙手十指,亦是通紅通紅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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