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烏拉那拉氏的話有真有假,倒是不擔心祁氏不信,而且大李氏被小李氏冒名頂替,也是皇室中不對外言說的秘密,所以就算是祁氏有所懷疑,也沒有地方去查證。


    便是有朝一日,珍珠入府,烏拉那拉氏也不擔心她的話被人戳穿,因為之前伺候過大李氏的婢仆,或是被發賣了出去,或是被送回到內務府重新安排,如今在府裏的那些老人兒,也不過都是後來的罷了。


    “多謝大姑奶奶提醒了,你堂妹她會多加小心的,我也會督促她好好學習府裏的規矩的。”果然,祁氏聽完,臉色一變,欠身道,“時候不早了,堂嬸就不耽擱你了,先領著你堂妹回去了。”


    說著,祁氏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將烏拉那拉氏那枚私印,交還到了烏拉那拉氏的手裏,拒絕了烏拉那拉氏留飯的美意,直接領著珍珠回去了。


    烏拉那拉氏笑吟吟的送了她們出了院子,轉身嫌棄的看了眼琦香手裏捧著的私印,冷聲說道:“把這玩意兒給我砸碎了丟出去,另尋了好料子,請工匠再雕琢一塊!”


    說完,她就回到了內室裏,繼續給她額娘寫信去了。


    反倒是琦香,拿著那枚私印,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是福嬤嬤提醒她一句,她這才忐忑地拿著那枚私印去了後院,尋了個榔頭就將上等的田黃石小印砸了個粉碎,用帕子包好,找烏拉那拉氏回稟去了。


    “不用讓我看了,我既然讓你做了,我就是信任你的。”隻是烏拉那拉氏隻瞄了一眼,便擺了擺手讓琦香將那些碎渣子、粉末的拿出去丟了,繼續低頭寫信去了。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的信,烏拉那拉氏並沒有用明文書寫,而是選擇了她之前與額娘定下的密法書寫,就算這封信落在旁人手裏,也看不出究竟來。


    “福嬤嬤,你拿著我的名帖去趟內務府,找兩個新出宮的嬤嬤送回娘家,順便幫我把這份信交給額娘。”寫好了信,烏拉那拉氏細細封好,又留下了記號,這才招呼了在外忙活著的福嬤嬤,輕聲吩咐道。


    福嬤嬤聞言,忙躬身接過書信,提醒道:“主子,珍珠格格那邊,不如還是請了您莊子上那兩位過去教導吧。”


    “不必,那兩位年歲不小了,我不忍心她們辛苦!”烏拉那拉氏黑著臉搖了搖頭,冷聲說道,“我與珍珠注定不可能成為同盟,與其讓她學會小聰明給我添亂找麻煩,還是讓她就那麽傻下去吧,以後我想用她的時候,還能安心些。”


    本來,烏拉那拉氏是不想和福嬤嬤挑明這些話的,但是她也不怕福嬤嬤自作聰明,精心挑選出得力的嬤嬤給珍珠送過去,平白讓珍珠得了好處去,那她真會氣死的。


    福嬤嬤是個聰明的,自是明白烏拉那拉氏話裏話外的意思,略微愣了愣神,便將信收到了袖管裏,拿上了烏拉那拉氏遞過來的名帖,徑自出了四爺府。


    “讓貴喜預備一桌素淡點的飯菜。”安排好了給珍珠挑選教養嬤嬤的事情,烏拉那拉氏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一口氣喝光了手邊茶碗裏微涼的濃茶,長出了一口濁氣,招呼過琦香,低聲吩咐道,“然後,你親自跑一趟前院,便說我有事情與四爺商量,請四爺務必過來一趟。”


    說完這些,烏拉那拉氏又交代她去一趟前院的藏藥院,開幾幅消火順氣的湯藥,這才歎了口氣,半躺在了羅漢床上,眯著眼睛養神。


    ——————


    就在珍珠和祁氏大鬧正院的時候,熬夜看了一宿話本子的爾芙,舒舒服服地補了個覺,一直到中午才重新從被窩裏爬了出來,見外麵天氣不錯,不冷不熱的,陽光暖暖的灑下,便換了一身不起眼的半長旗裝,下著馬麵裙,如尋常人家的普通婦人一般,帶著瑤琴和古箏從側門出府去了。


    爾芙坐著從街角雇來的二人抬小轎,隨手撩著轎簾,聽著街上嘈雜的叫賣聲,看著如織的販夫走卒,難得自在的和瑤琴、古箏兩個有些拘謹的宮女開著玩笑,時不時還支使她們買來些街邊的小吃,如孩童似的偷吃幾顆甜滋滋的蜜餞,往日壓在心頭的鬱悶,也消散了不少。


    作為首都,京城的街市熱鬧非常,城外風景極佳的地方也不少,但是今個兒爾芙雖然是臨時興起出來的,卻也有著自己個兒的目的,所以隻在市集上轉了轉,便拉扯著不自在的瑤琴、古箏二人組,鑽進了一家看起來生意一般的成衣鋪子,各買了一身尋常的細棉布料子的衣裳換上,穿著合腳的繡花鞋子,手腕上挎著街邊買來的籃子,徑自往那些西洋人開的教堂鑽去。


    別看那些西洋人才來京中不久,但是信眾不少。


    爾芙等人剛一拐進腳夫指點的小巷子,便瞧見兩個穿著一襲粗布麻衣的婦人,正牽著孩童從西洋人買下的宅子改建的教堂裏出來。


    走在對麵的幾人,不論婦人,還是孩童,都是眉眼帶笑,心情不錯的樣子,爾芙忙迎上前去,笑著問道:“大姐,我聽人說這裏有個讓孩子免費讀書的地方,但是我轉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哪家人家是,不知道大姐可知道?”


    “就是這家!”被爾芙攔住的婦人,上下打量了爾芙一番,笑著指了指身後大敞四開的木門,朗聲說道,“你也是聽了旁人說才來的,我也是,瞧我家這傻小子,本來我還打算把他送到城裏的木匠鋪子裏學手藝呢,不過聽人家說這裏的怪人教人讀書,居然不收束脩,便來碰碰運氣,沒成想是真的。


    要我說,這些黃頭發藍眼睛的番邦人還真怪,居然免費教人讀書。”說著話,那婦人就扯了扯牽著的小男孩,笑著讓小男孩給爾芙見禮。


    “這孩子瞧著就是個機靈的,虎頭虎腦的!”爾芙笑著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瓜,對著兩個婦人柔聲說道。


    “嗐,鄉下粗生粗養的傻小子,也就有把子力氣。”婦人自謙的擺了擺手,低聲說道。


    爾芙又和兩個婦人寒暄了幾句,說了一會兒閑話,這才笑著辭別了幾人,領著瑤琴二人,進了大敞四開的木門。


    爾芙今個兒來的地方,正是京中新晉冒出來的一處教堂,不同於東西南北四座有朝廷撥下大筆銀子修擴建的教堂,建築華美雄壯,這裏顯得很是不倫不類,木門內,標標準準的小四合院,正房、廂房,西北角上,還有一口青磚圍著的水井,兩個穿著黑色袍子的神父,此時正擼胳膊挽袖子的打水,顯得格外接地氣。


    “這位女士,你來這裏有什麽事情?”聽見了爾芙等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神父回過頭,忙放下了袖子,撣了撣袍擺,咬著不算標準的官話,一字一頓的問道。


    “聽說這裏有一處教堂,我有些好奇就過來看看。”爾芙看著眼前眼神不正的神父,有些不自在的抹了抹脖子,幹笑著說道。


    “哦,我們是從海的另一邊遠渡而來的神父,難得遇到如女士一般不怕我等怪異樣貌的人。”此時,另一個打水的男子,也已經整理好了衣袍,來到了爾芙身前,含笑說道。


    相比於之前男子那口歪果仁的普通話,這位的中文要好多了,要是不看臉,但聽聲音的話,怕是連爾芙都不會覺得他是個歪果仁,“幾位隨我參觀一下我們的教堂吧,雖然這裏才是初建,但是還是和你們這裏的建築有些不同的。”說著話,這位自稱詹姆斯的男子就一抬手,讓著爾芙往正房走去。


    從外麵看,大同小異的建築,房間裏,倒是真不同。


    一進門,便是一尊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鎏金銅象,還有一處高出地麵三尺高的講台,而講台正前方和兩側,則是一張張後世在教室裏常見的桌椅,顯然是個做禮拜的地方,而緊貼著西牆根的位置,還有兩間獨立的不超過一平方的小房間,應該是向神父懺悔的地方。


    看著與後世不大相同,又有些相同的布置,爾芙眼圈有些泛紅,雖說京中的大教堂也有,但是她卻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但是這裏卻讓她找到了一絲在現代的感覺,要不是她還記著昔日國人被人處處輕視的苦澀境遇,她怕是都不想實施她的計劃了。


    “女士,請喝水。


    這裏是我們素日裏傳揚我們教會理念的地方,也是我們給那些上不起學的窮孩子們講課的地方。”自稱詹姆斯的男子,捧著一杯用玻璃杯裝著的清水,來到了爾芙跟前,輕聲說道。


    “謝謝,難得你們這些外來人還有這份善心,隻是你們在這裏舉目無親,也沒有什麽賺錢的產業,靠什麽生活呢?”爾芙接過水杯,輕聲道謝後,便提出了她心裏的疑惑。


    正如她之前和四爺所說的一般,這些西洋人遠渡而來,想來就算是帶著些銀錢,應該也不會有多少,按理是容不得他們這樣揮霍下去,不然他們自己吃飯都成問題,那他們是拿什麽又是贈飯,又是教窮困子弟讀書呢!


    她苦思許久,也沒有想出個結果,所以一見到詹姆斯,便迫不及待的提出了問題,而被問到頭上的詹姆斯,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子,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不禁微微發怔,眼中閃過了一抹怪異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收斂一空了,笑著回答道:“我教大主教在貴國發展多年,頗有積蓄,城外也有不少田產,所以到不至於坐吃山空。”


    隨即,他就說起了他們的發展史。


    這裏的教堂是信奉基督新教的,早在元朝的時候,便已經有傳教士來到了這片大陸,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在一些人的努力下,在華夏也有了些信徒,其中不乏一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尤其是康熙老爺子對這些外來人的厚待,更是讓教會在這裏紮根了,而詹姆斯就是奉大主教的命令來這裏拓展信徒的一員。


    隻是因為理念問題,他們雖然和東西南北四堂的主教出自同源,卻不能在那裏拓展信徒,隻能尋了個院子,重新建了這個屬於新教的教會。


    詹姆斯作為這個教堂的主事人,在外洋也是一個有名的主教。


    “原來是這樣!”別看爾芙來自現代,也跟小夥伴兒們湊熱鬧的過過若幹次的聖誕節、平安夜,可是對於這種宗教信仰,真心沒什麽研究,連基督教和天主教的關係都分不清,更甭提什麽主教、大主教的了。


    不過她相信這裏的大多數都不懂的,所以她倒是也沒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便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那不知道在這裏讀書有什麽要求呢?你雖然來我朝時間不久,但是你也該知道我們希望孩子讀書,是希望他們能夠科舉入仕,不過我覺得你們應該不能教導我們的孩子學習四書五經、製藝那些東西吧!”


    “女士提出的問題,著實是我們所不能的,不過我們也隻是希望那些窮苦子弟能學些知識,不至於大字不識一個,而且不但如此,我們還可以教授他們旁的知識,比如算數、醫學等等。”說到這個問題,詹姆斯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屑,別看他說的是官話,言談舉止中,也學著這個國家的人拱手作揖,甚至也會拽上幾句俗語、古話等等,可是他真心不覺得這個國家的科舉製度有什麽用,那些他完全搞不懂的文字,怎麽能選出為國出力的官員,但是他嘴上卻說著另一番話。


    不過這不是他要解決的問題,他是個純粹的宗教主義者,他隻是想要將他的教會發揚光大,招攬更多的信徒。


    “那倒是不錯。


    藝多不壓身,若是有機會,我倒是真希望把我家那兩個不成材的孩子送來。”爾芙也不覺得八股文對於統禦萬民有什麽用處,所以倒是沒有因為詹姆斯眼中閃過的鄙夷而憤怒,隻當沒瞧見似的笑了笑,柔聲說道。


    “我們這裏每日都會有信眾的集體活動,每五日會開學,如果女士有興趣,可以到時候來看看。”說著話,詹姆斯將一冊約手掌大小的小冊子遞到了爾芙跟前,這是他們為了招攬信眾編纂的推廣冊子,平日除了會送給上門來看西洋鏡的好奇人士,也會讓來這裏讀書的寒門子弟上街散發,所以並不是什麽稀奇的玩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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