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果然,陳福到底是將四爺的脾氣摸透了。


    他這話一說完,四爺那黑著的臉就有了些緩和的痕跡,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前傾的身子又收了回去,一臉你繼續說的表情。


    “奴才拿著沈嬤嬤的小像問過與王虎相熟的幾個小太監,大部分小太監都覺得那小像和王虎有幾成相似,所以奴婢猜測這王虎就是沈嬤嬤同母異父的兄長,隻是到底是怎麽進府的細節,還需要再查查!”陳福將在肚子裏滾了幾圈的話,細細斟酌了一番,才低聲回稟道。


    “那就趕緊去查,爺不想再聽到猜測、覺得、可能這樣的字眼,爺需要的是肯定的答案!”四爺臉上雖然有些緩和,但是語氣仍然是氣呼呼的,指著陳福的腦門訓斥道。


    陳福一臉恭順地垂首稱是,一直等四爺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才縮頭縮腦的出了房門。


    “瑤琴,清蓮和玉梅那邊有什麽人去談聽過消息麽?”爾芙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四爺的大手,緩和話題的笑著問道。


    “回主子的話,不曾有人去過,便是有那兩三個好信的人巴望過,卻都不曾靠近!”瑤琴聞言一怔,低聲答道。


    這不應該呀!


    照常理看,西小院裏總會有其他人的探子,突然有兩個人被這樣子關了起來,她們怎麽能這麽冷靜呢,難道就不怕她這個寵妾動什麽手腳算計她們麽,或者說,她們已經吃定她是個麵團性子了!


    爾芙無語的雙眼含淚抬眸望天,早知道她就該張揚些了!


    隻是沒有半點宅鬥經驗的渣,要是張揚起來,估計不等她有榮寵之日就被人收拾的渣都不剩了,真真是為難死了她這個笨蛋丫頭,要是能再重新來一次就好了!


    呸呸呸,太貪心了。老天爺給她這般生命的延續就已經是偏愛了,還想要事事如心,那她真是太不要臉了!


    算了!


    爾芙想到這裏,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鼓了把勁。轉眸看了看還黑著臉的四爺,笑著說道:“事情已經出了,爺就別這麽急躁了,還是劄緊籬笆院吧!”


    內務府在八爺的掌管下多年,安排起人手來是無聲無息。與其這般防堵,還不如疏通才好!


    “爺,我聽你說八爺的才智武功都不錯,窩在內務府這麽多年豈不是浪費了,不如您和皇上那求個恩典,將這種旁枝末節的小事就交給那些閑來無事在府裏含飴弄孫的宗親大臣們吧!”爾芙不動聲色的拉住了四爺的手臂,含笑說道。


    四爺聞言,隻覺得眼前一亮。


    之前他一直覺得老八在內務府能限製他的發展,卻不想他將內務府經營的好像鐵桶一般,更把持住了往各府安插人手的機會。真真是有一種挖坑給自己跳的感覺。


    要是這會兒將他挪到其他部衙去發展,倒是能從根本上斷了他和內務府一幹人等的來往……


    隻是六部是朝堂的重中之重,各個部衙都是掌管著天下大事的,拋開與朝堂上官員變動息息相關的吏部,以及掌管天下賦稅的戶部和調兵遣將的兵部等實權衙門、安排科考細節的禮部、乃至於掌管刑獄的刑部,也隻有工部算是一處稍微遠離政權中心的部門了。


    可是這般明顯的坑人,老八那人精該不會上當吧!


    事在人為……即使看起來不容易成功,但是四爺還是打算試一次!


    “好些日子沒瞧見弘軒和小七了,不如午間咱們一道用頓飯吧!”四爺想到了主意,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黑著的臉也掛上了笑容,抿唇提議道。


    “不如去看看福晉吧!


    聽管事嬤嬤那邊提起過,她的身子可能是又有些不好了!”爾芙微微搖頭,看著外麵微沉的天色。似有所思的說道。


    “那好吧,叫上前頭的弘暉一起!”四爺對於福晉還是有著情分的,也樂得爾芙和烏拉那拉氏能如此來往,自然沒有反駁。


    轉頭,笑著安排了還打著顫的蘇培盛去前麵叫弘暉。


    蘇培盛被四爺這種變臉的速度,再次驚到了。


    不過多年的經驗讓他保持著警醒。瞬間打了個千兒,恭聲應是後就往外麵跑去,那速度快得就好像是一道離弦的箭矢一般。


    定下了午間要去正院用飯的事情,安排了四爺身邊的王以誠去正院那邊和烏拉那拉氏打過招呼,爾芙也忙活了起來。


    去見福晉,她就不好穿得那麽隨意了!


    一股腦的忙吩咐瑤琴將那身繡彩蝶翩翩的貢緞大襟旗裝找了出來,熨燙、熏香的準備妥當,搭在了屏風上頭,又讓古箏去跨院裏叫了弘軒和小七過來。


    這兩日,她這邊鬧騰得厲害。


    她擔心有人會趁著她無心照料弘軒和小七時候鑽空子,特地求了四爺答應,讓人將弘軒和小七都挪到了她西小院的東西跨院裏住下,又安排了一連串的後招等著有心人動手。


    雖然沒有人動手,但是起碼保證了她們的安全。


    “阿瑪、額娘!”不等小丫鬟進房間通傳,小七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跑進了正房,撇了身上穿著的滾風毛狐皮鬥篷,帶著寒氣就一頭紮進了四爺的懷裏,雙手攬著四爺的腰肢,仰頭眨巴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甜甜的喚著。


    爾芙聞言一笑,抬手從四爺懷裏拉出了小七,刮著她冰冰涼的小鼻尖,打趣道:“你瞧瞧你這調皮的樣子,真是將嬤嬤教的規矩都還給嬤嬤了!”


    “兒臣請阿瑪、額娘安!”小七剛要賴皮的討饒,弘軒就已經順著宮女打起的簾子走進了正房,那一板一眼的小模樣,真就像四爺的縮小版一樣。


    “起來吧,都是自家人這般拘禮幹嘛!”四爺倒是很喜歡小七之前的賴皮樣,這會兒看著弘軒一板一眼的請安動作就有些不舒坦了,朗聲招呼著他上前坐著說話。


    弘軒再行一禮,這才站直了身子。


    剛要落座,便看到小七正要往爾芙身邊爬,板著小臉走上前。拉住了小七的小手,見小七遲疑著不肯撒手,便似小哥哥般的提醒道:“不可以沒規矩,不然我就告訴嬤嬤讓她罰你抄書!”


    小七嘟著嘴。剛要撒嬌就被弘軒的話給嚇沒聲了,空著的那隻手也不再抓著爾芙的袍擺耍賴了,乖乖地跟著弘軒,坐到了宮女擺好的繡墩上,一雙手規矩地擺在腿上交疊著放好。


    那模樣還真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呢!


    “你是做弟弟的。怎麽能嚇唬姐姐呢!”四爺看著心尖小七那般小媳婦似的做派,有些不滿地橫了一眼弘軒,板著臉訓誡道。


    弘軒不以為然的轉眸瞧向爾芙,那雙就好像從四爺身上複製粘貼似的鳳眸裏閃爍著點點星芒,微微咬唇做可愛無辜狀,輕聲說道:“兒臣知錯,以後不敢了!”


    “小七性子太活潑,也虧得弘軒能管著她些,不然早就變成瘋丫頭了!”爾芙果然中招,便如以往一般站出來成為了弘軒的保護傘。推了推四爺的肩膀,一臉不讚同的說道。


    上首兩位大人互相對視著,下首兩個小人兒亦是如此。


    唯一的區別就是上首兩個大人是互看不爽,而下首兩個小人兒卻好像達成了戰略同盟一般的就差擊掌慶祝了。


    “你們兩個就這麽看著阿瑪和額娘翻臉才開心麽?”爾芙無意中注意到了這一幕,很是不爽的擰緊了眉頭,沉聲說道。


    四爺聞聲,自然也沒有錯過下首兩個小人兒的私下互動,也學著爾芙的樣子沉下了臉,隻是還不想真的動氣,這才沒有出聲和爾芙一起訓斥下首的一雙子女。


    “兒臣是覺得阿瑪和額娘這兩天心情不好。這才讓姐姐一道演了這出戲討喜,不想演砸了!”弘軒忙起身擋在了小七身前,一臉一人做一事一人當的嚴肅樣,板著小臉說道。


    “你倆真是……胡鬧得緊!”爾芙笑著擺了擺手。招呼了弘軒上前一陣揉臉,這才找不出形容詞的隨口敷衍著,更是抬眸看向了四爺,好像在說咱們兒子就是聰明,明明是胡鬧的舉動,卻也能找到這麽大義淩然的借口。真真是青出於藍了。


    四爺見狀,微微一笑。


    “你師傅將你教得很好,阿瑪要好好賞她!”四爺抬手招呼進了蘇培盛,低語兩句,轉身對著弘軒揚聲讚揚道,隻是那其中淡淡的威脅意味,怎麽瞧怎麽不像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果然,爾芙並未發覺到四爺語氣中的威脅,而弘軒已經乖巧地退回到了一邊坐好,眉宇間多了一抹對未來日子的恐懼感,隻是掩飾的太好,加之爾芙正和四爺正在說話,並沒有注意到他突然的失落感,沒有妥善的替他解決掉阿瑪對他的懲罰問題。


    小七隨了爾芙那天真樂觀的性子,見阿瑪還誇讚了弟弟,整個人就好像放飛的小鳥似的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一番愉快的家庭對話,爾芙換上了已經準備好的衣袍、首飾等物,左手牽著小七,右手牽著弘軒,身後跟著瑤琴和古箏,以及剛剛入府的孫嬤嬤、福嬤嬤抱著一雙龍鳳胎去了正院。


    烏拉那拉氏抬手示意爾芙落座,轉身吩咐宮人將弘暉用過的小玩具都拿出來給弘軒、小七玩,這才笑著從孫嬤嬤手裏接過了玖兒,摘下了發間的一支金步搖逗弄著小家夥兒,隨口問道:“怎麽沒和爺一道過來!”


    “爺在前頭還有正事要辦,我在院子裏沒事做,便先過來了!”爾芙笑著捏了捏小九的臉頰,引得小九連連拱鼻子做委屈狀,這才鬆了手,轉身拿起一塊芝麻糖吃著,笑嗬嗬的答道。


    烏拉那拉氏注意到爾芙臉上染上了紅暈,知道這是她說謊時的小反應,很快就明白了她的顧忌,笑著抬手隔空點了點,語氣中滿是無奈的說道:“你呀!”


    爾芙聞言,臉上更紅了。


    她不是想要小人之心,她隻是覺得這般領著四爺一道來福晉院子裏,總是心裏過不去,畢竟福晉才是四爺明媒正娶的嫡妻,她也擔心福晉看見會心裏不舒坦,所以特地讓四爺去前麵繞一圈再回來。


    “玖兒和小九這兩天還好吧!”福晉見爾芙那麵紅如點了胭脂一般的小樣子,也不再多糾結這個問題,笑著問起了一雙龍鳳胎的狀況,同時還不忘掃了眼站在爾芙身後的孫嬤嬤、福嬤嬤,其中滿是考量的意味。


    爾芙微微點頭,“小家夥兒們很乖巧,換了奶嬤嬤也沒有鬧!”


    烏拉那拉氏看到了爾芙眼中閃爍的一絲晦暗,微微抿了抿唇,吩咐奶嬤嬤帶著龍鳳胎去廂房裏和弘軒、弘暉、小七作伴,目送著她們出了房門,這才叫了爾芙到身邊來,低聲勸解道:“你也別太把這事放在心上了,那奶嬤嬤是否清白還不知道,許是不想牽連家人才自盡了呢!”


    爾芙微微搖頭,將壓在肚子裏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好像抓著救命草似的抓著烏拉那拉氏的手,啞著嗓子說道:“沈嬤嬤照顧玖兒幾個月了,一直盡心盡力,要說那蛇是她放進來的,我是真的不信。


    再說爺已經讓人去查找王家的那雙兒女了,加之藥庫裏丟的鴆毒和之前就死在我眼前的清荷,顯見是有人在下手清理留下的線頭了,這次沒能保住沈嬤嬤的命,我真是……”


    “你就是太善心!”烏拉那拉氏歎氣道,“這些年,府裏的女人中連李氏那個唯李側福晉馬首是瞻的格格都變了樣子,隻有你還像剛進府時那般單純。


    奴仆命賤如草,這次是你發現的及時讓玖兒能安然無恙,她隻是有些嫌疑被你關起來審問罷了,若不是呢?


    她那條命也保不住的,甚至連她家裏人都要遭殃。


    說到底這都是命數,而你還救了她的家人呢!”


    烏拉那拉氏拍了拍爾芙的手背,又轉身取了一抹方帕給她擦眼淚,滿眼都是心疼和憐惜。


    爾芙也明白奴仆的命都是屬於主子的,可是她來自現代,她接受不了這樣的認知,甚至說她都隱隱將自己當成了殺人凶手一般的怨恨著,要不是怕四爺和孩子們擔心,她都想把自己關在房裏再不出來了,什麽恩恩怨怨的,她才不想要理會呢!


    但是,她這樣子刻意讓自己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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