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有七八十個,也不足為奇——那米博上說是俊美無比,和上次那個氣體人金兒的外型俊美,很是相似,這可能是氣體人的特點!”


    (上一個“氣體人”的事,記述在《運氣》這個故事之中。)


    (當然,這個故事不是氣體人故事——我不會重複把相同的主體放在故事中。)


    但當時,在一切還都未曾明朗化以前,“氣體人”不失是一個考慮的方向,所以小郭和溫寶裕都沒有強烈的反對,小郭還道:“嗯,可以向這個方向去查一查!”


    我問他:“你是受什麽人的委托,進行此案的?”


    這一問,令得小郭突然之間,現出了一股比恐懼稍輕,但是比忌憚要重的神情來,而且一開口,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那……家夥,真是大亨……大亨中的大亨!”


    一般來說,“大亨”一詞,雖然形容有地位的人,但此詞源出上海,熟悉滬語的人,都知道這個詞,固然已相當普及化,但是骨子裏,都含有貶意在,然而又很是微妙,這種貶意,在某些人的心目中,卻正是褒詞,因為人各有所好,有些行為,為人不齒,但卻又是某些人認為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是人各有誌,不可一概而論。


    舉例來說,一個極傑出的科學家,或思想家,對人類文化有巨大貢獻的,不會有人稱他們為大亨。而一個大幫會的頭子,或是手擁重兵的軍閥,被稱為大亨,則是順理成章的事,聽者也不以為忤。


    而一般豪富,若是財產全循正途而來,一般也不會有大亨的榮銜,但如果同時有巨大的潛勢力,有不足為人道的其它行為,那麽,當然就是大亨了。


    要舉具體的例子,昔日上海灘有“三大亨”,軍、政、民三界,商、賭、毒無所不包,甚至可以開銀行擺明了做正行的,這就是了。


    小郭的口中.忽然冒出“大亨”一詞,而且還形容為“大亨中的大亨”,我聽了之後,悶哼了一聲,雖然並不欣賞,但卻也不能不承認他這個詞用得恰當。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大亨”何所指,指的就是故事開始時,溫太太口中,女主人的“那個人”。這個人不但財產龐大,而且勢力極大——這是一般豪富所不及的,所以他也與眾不同,成為大亨。


    像我所熟悉的豪富陶啟泉,論財富,十倍於他,但是論勢力,卻差得太遠了!


    “勢力”這玩意,無形無跡,但是卻又是一種實際的存在,最是微妙。表現勢力的形式有許多種,別人擺不平的事,地出,一句話,甚至隻是使一個眼色,就擺平了,這就是勢力。勢力在於他的意思,可以在各個階層之中得到貫徹,小到私人恩怨,大到一國政要的上台或下台,幾十萬軍隊服從或叛變,都可以由心控製。


    而且有這種龐大勢力的大亨,絕大多數,都在幕後,不在台前,若不是真知內情,不會知道他有那麽大的勢力,而正由於他真正有勢力,所以也不必昭告天下,說他有勢力。


    好了,說了半天,我就簡稱這個人為大亨,而且,以上所作的一些介紹,一些例子,也並無誇張,事實上,這個人的勢力,究竟去到何等程度,我這個一介乎民,也實在無法了解。


    小郭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可是一提起來,不但頗有懼色,而且還不由自主,“嗖”地吸了一口涼氣。


    我沉聲道:“太誇張了吧!”


    小郭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條件反射,他把我找了去,倒是客客氣氣的——”


    我揚眉:“你居然見到了他本人,這可不簡單。”


    小郭道:“是,可能是……那女人對他來說,很是重要,再加上那人可能是跟小白臉跑掉的,這是男人的大忌,他非要把他們找出來不可——”


    大亨由於非把“那女人”和米博上找出來不可,所以才找了最好的私家偵探小郭——大亨和小郭見麵的情景,和大亨驚人的排場,就不必詳述了,隻有一件事,需要交待的是,在小郭答應承辦(不答應也不行)之後,大亨給了他一份文件,道:“這上頭,是一些國家,和這些國家中一些說得話的人的名字,你在辦事過程中,不論遇到什麽麻煩,都可以去找他們。”


    大亨說了之後,又叮囑了一句:“我當然希望找到活的,可是如果死了,也不要緊,不過一定要有死亡過程的記錄,我要來下酒,哈哈!哈哈!”


    大亨打著“哈哈”,小郭卻冒著冷汗。


    小郭問我:“聯合國有多少會員國?”


    我道:“說不清楚,不到兩百個吧。”


    小郭道:“那張名單上的國家,有一百三十二個。”


    我悶哼一聲:“世界上有那麽多落後野蠻的國家麽?”


    小郭喟然長歎:“衛先生,天下烏鴉一般黑,一般地黑啊!”


    我也不禁無話可說——文明進步又怎麽樣,一遇上野蠻黑暗的,還不是得考慮種種的利害關係,到頭來向野蠻黑暗握手!在利益的大前提之下,什麽原則都可以拋開——這就是人類的特性!


    小郭接手調查,第一個詢問的對象,自然是那個女仆,那女仆所說,經過多重的證實,證明可靠。


    女仆所說的過程很簡單:“小姐和溫太太一起出去,獨自回來——”


    請注意女仆對女主人的稱呼是“小姐”,從這可以了解女主人的身分。


    女仆又說:“小姐回來之後不多久,又有人按門鈴,還是那個米——米什麽的男人,我開了門,就進了廚房,沒多久就聽到開門關門聲,等我出來時,已不見屋裏有人了。”


    再明顯不過,米博上再來,女主人和他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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