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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林、李朗如、劉敏三人互看了一眼，眼中都現出一抹喜色，張靜江、張謇、杜月笙，一個國民政府要員，一個江浙財閥，一個上海公共租界華董和青幫重要人物，這對於中山先生去世之後一直苦於沒有靠山又無力編織關係網的李福林集團而言，無論哪一方都是他們目前迫切需要的，而通過宋子靖還可以拉上吳稚暉、胡漢文和宋子文、孔祥熙。如果有了這些關係和靠山，不僅河南和第五軍能保住了，就是將來想更進一步也有了助力和可能。退一萬步說，即便以後在政界、軍界混不下去了，至少身家性命不用擔心，千裏作官隻為財，這些年獨霸河南油水也撈得不少了，能保住這些也該知足了。
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李福林一拍桌子，“幹了！”。
李福林是咬著牙下了這個決心的，至少在參股組建公司這一方麵是做好了割肉準備的，他當然不會想到，於其他股東而言才是真正在割肉。而鄉人說起李福林造福鄉梓的善舉時，首先提到的就是他為家鄉拉來了‘安心聯合食品公司’，也算是他的一大功德了。
看著一杯接一杯灌著涼茶的陳立夫，蔣校長皺了皺眉頭，即便再不重視，這個過場還是要走的，否則其他各軍那裏說不過去。子靖回來還好說，他是自己的秘書，可你這個黨代表也跑回來算是怎麽回事？滿嘴酒氣成何體統！要你跟著子靖學習。你就學他喝酒嗎？“廚房準備了醒酒湯。少喝些涼水”。
蔣校長今天心情不大好。其實心情不好倒也說不上，隻是有些鬱悶，“這個曾仲鳴，簡直胡鬧！”。
宋陽拿起報紙看著這篇題為《國民政府挑戰廣州童子軍》的文章眉頭微蹙，童子軍舉辦義演為孤兒募集善款，國民政府要員獻墨以助，打擂台自然是句玩笑，傳到坊間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這本是一段官民共襄義舉的佳話。宋陽卻從中隱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一時卻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校長，咱們拿下了李福林！”，陳立夫不擅飲酒，今天在第五軍推脫不掉勉強喝了幾杯，到現在還感覺頭重腳輕的，灌了幾大杯涼茶才把酒勁壓下去，不過心情顯然是極好的，也很興奮。
蔣校長手一抖，“誰給你們的權力！快！”。擅自抓捕一軍之長。第五軍不反了才怪，簡直混帳透頂！“關在哪裏？快帶我去！”。
“校長。您誤會了”，宋陽一把拉住了蔣校長，回頭瞪了陳立夫一眼，“你也是個標題黨！”。
“我們沒抓他”，陳立夫掬起一捧涼水用力拍拍臉，喝酒真是誤事，“校長，李福林接受招安了”。
“哦？”，聽到這個消息，蔣校長比聽到李福林被抓還要震驚，自己想了那麽多辦法都沒有效果，他們隻去了不到一天怎麽……，轉頭看向宋陽，“你說”。
“是，校長”，宋陽將與李福林的談話內容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最後還是立夫提及組建近衛軍的計劃讓他們下了決心。校長，機會難得，一旦拖延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我們就擅自作了主”。
“做得好！做得好！”，蔣校長聽了也很興奮，在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子，“隻要他們服從軍事委*員會指揮，這些條件都可以答應，河南可以給他們，近衛軍第一軍的編製也可以給他們”。
“校長”，這家夥腹黑得狠，前說話後擺手的事可沒少幹過，第五軍到他手裏，保準沒幾天就吃得骨頭碴子都不剩，到時候師父這個保人可就難做了，“學生以為，李軍長此人文化不高，鄉土觀念較重，在政治上應該沒有太大的追求”。
蔣校長想了想慢慢坐下來，沉思良久才點點頭。宋陽的話他聽明白了，李福林在政治上沒有太大的追求，那就是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隻要能保住現有的利益，讓他感覺到足夠的安全，那麽他就會是一個可靠的盟友。李福林是草莽出身，粗鄙憨直倒也算是性情中人，隻要認準了誰，會不分是非追隨到底，當年不就是因為認定了中山先生才鞍前馬後幾經起伏也從無二心嗎？如果自己能在感情上多加聯絡再施以恩惠，掌握住他李福林當不是什麽難事。河南、第五軍都不足為論，而若是用這些能換來一個堅定的盟友，無論怎麽算，這個代價都是值得的。想通了這些關節，蔣校長便將這事暫時放下，河南和第五軍都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準備，眼下這件事雖是不大應對起來卻有些麻煩，伸手點了點報紙，“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宋陽暗舒了一口氣，河南不可能成為李福林的獨*立王國，第五軍也不可成為李福林的私兵，但這都需要一個過程，手段太激烈或是說太陰狠都將是得不償失的。李福林和第五軍都不足為患，但以後前來歸附的勢力會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如何解決河南問題和解決兩廣統*一的問題是一個道理，都是要做給天下人看的，不過這話這個時候卻是不能說了，想來蔣校長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拿起報紙又看了一遍，“看標題似乎是嘩眾取寵以圖博人一笑，但學生以為，曾仲鳴還不至於這麽膚淺”，雖然文章不是曾仲鳴寫的，但既然蔣校長已經確定了，想來不會有錯。對這個曾仲鳴宋陽雖然不願意交往，但原本也沒打算交惡，可他想利用蓋茜打擊瑪格麗特，進而針對他宋陽，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都已觸碰了宋陽的逆鱗了。即便如此，宋陽還不至於利用一篇文章對他發難，關鍵是這篇文章有些問題。剛才隨口冒出的一句‘標題黨’讓宋陽想到了很多。“校長。標題沒有問題，文章也沒有問題，可這時間上……”。
蔣校長點點頭笑了，從抽屜裏取出一份電報推過來。
“香港教會？”，陳立夫探過頭看著宋陽手中的電報。“5萬大洋？嗬嗬，子靖，你的麵子可真夠大的，明天的標題就寫《50000：0》了”。
“文章一登出來。據說我的那幅字已有人叫價1千大洋了”，蔣校長笑笑端起茶杯。
“看來他們要連夜改稿子了，原先的標題應該是《1000：0》吧？”，宋陽的眉頭舒展開來，“想法、手法都是不錯的，隻是瞻前顧後少了點大將風度，也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本以為曾仲鳴飛揚跳脫的性格是玩不了政治也玩不了陰謀詭計的，徒有一腔愚忠而已，現在看來還真是小看他了。欺負一群孩子也讓人有些瞧不起了。
“後天（2月20日）就要開始進行兩廣統*一談判了，廣西方麵對《兩廣統*一綱領》應該不會有太多的抵觸。畢竟他們的要求大部分都能滿足了。這是國民政府和廣東廣西兩省的大事，宣傳部門已做好了準備，利用報紙對普通百姓大力宣傳，若是今天一篇《國民政府挑戰廣州童子軍》，明天一篇《1000：0》，後天再來一篇什麽《2000：0》，普通百姓對國家大事畢竟關心的較少，如此一來……”，陳立夫搖頭一笑，《兩廣統*一綱領》是以校長為主導製訂的，汪主席這氣量未免太窄了吧？“如果不是《2000：0》，而是《11000：0》呢？”，說到這裏，陳立夫的眼神已經變得很陰沉了。
“那倒不至於”，宋陽笑笑搖搖頭，和這兩個腹黑的家夥在一起，真擔心被他們給帶壞了。不讓蔣校長在兩廣統*一談判中大出風頭，他們的目的便已經達到，如果再玩那種小伎倆可就是畫蛇添足了，聲名有損的隻會是汪精*衛，“不管是《1000：0》，還是《1000：50000》，他們的目的都達到了”。宋陽心下微有些奇怪，汪精*衛雖說是個大漢奸，不過這人私德還是不錯的，向來都是蔣校長玩君子欺之以方，把人家氣得住院、留洋啥的，倒是很少聽聞汪精*衛主動起釁。看來還是陳璧君、曾仲鳴、陳公博之流出的妖蛾子，不過這民國的標題黨著實厲害，深厚的文化修養和文字功底是後人無法相比的。
“把報社查封掉？”，這一招雖是小道，要對付起來還真是麻煩。
“咱們打個賭”，宋陽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大洋，“你如果現在去，人家報社肯定還沒關門呢，肯定還有不少記者在加班呢。人家一不偷二不搶，不反*社*會不反*黨，你憑什麽查封人家？”。
“酒還沒醒呢，哪有那閑心”，陳立夫伸手抓起大洋塞進了口袋裏，“那咱們就忍著？”。
蔣校長也放下報紙看過來。
“君子欺之以方，咱們是君子，不忍著還能怎麽辦？”，宋陽抬手點了點頭上的軍帽，“可咱們也是軍人，軍人的詞典裏沒有‘認輸’這兩個字”，偷偷瞟了眼蔣校長，“不就是5萬大洋嘛，一幅1千大洋，再寫50幅不就超過他們了？”。
陳立夫張著嘴巴看看宋陽又看看蔣校長，眼中滿是憐憫，也不知道他是憐憫誰，“幸虧是賣字啊，若是賣血……”。
這話也就他這個侄兒敢說了，宋陽也隻能心裏想想。蔣校長揉著手腕輕輕往後一靠，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蔣校長沒發火，陳立夫便很有些失望，被學生給賣了居然也能忍著。一時間房間裏的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報告！”，門外響起腳步聲。
蔣校長直起身向宋陽點點頭。
“師兄，請進”，門外站著的是賀衷寒和胡宗南、俞濟時。
三人見到宋陽也一陣欣喜，打了個眼色快步走到書桌前，“校長好！”。
“君山、壽山、良楨，坐吧”，見到三個得意弟子。蔣校長也是滿眼笑意。“把那幾盒咖啡拿來。讓他們帶回去。我喝不慣”。
“是”，宋陽轉身走出房間。
見賀衷寒三人疑惑地看過來，陳立夫攤攤手，“我被開除了，子靖現在是校長辦公廳機要秘書”。
“立夫想去部隊鍛煉，我要他跟著子靖去了第五軍，秘書先由子靖暫代幾天”，蔣校長擺擺手。“坐吧，不要拘束。今天怎麽有時間回來？”。
“報告校長”，賀衷寒站起身，“王師長要送一批被服過來，我們三人便接了任務，剛交接好，住一晚明天就回去”。
“一個團長，一個黨代表，你們都過來了，部隊都不要了麽？”。蔣校長目光嚴厲地看向胡宗南、俞濟時兩人，第七團在三師各項訓練成績都名列前矛。但響鼓還需重錘敲，山地師是國民革*命軍精銳中的精銳，訓練是萬萬馬虎不得的。
“校長”，宋陽將三盒咖啡放在小幾上，又給三人泡了茶，“胡師兄在山區訓練時受了傷，正在休病假，團長之職由陳教官暫領，俞師兄胃病犯了，這兩天也在休假”，蔣校長對山地師的訓練非常關注，每日都有消息傳過來，宋陽這個秘書自然是知道的。
“壽山，傷好了麽？等會兒要子靖看看”，蔣校長點點頭，“休假就好好休息，不要總想著來看我”，學生們心裏有他這個校長，雖是板著臉說出這些話來，心裏卻是很欣慰的。
“謝謝校長，已經好了”，胡宗南、俞濟時感激地向宋陽一笑，還是子靖細心。
“校長”，賀衷寒偷偷瞄了瞄蔣校長的臉色，“子靖就帶二十幾個師弟去第五軍，人是不是太少了？”，見校長沒有接話便又接著說下去，“第五軍不是其他各軍，那就是個土匪窩，人太少了，子靖在那裏不好開展工作，如果運作過大，那些土匪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宋陽心裏一陣感動，三位師兄急急趕過來，原來竟然是為了自己。
“土匪？”，陳立夫撇撇嘴，“誰是土匪還不一定呢”，於是便將宋陽開槍把第五軍講武學堂的學員嚇尿褲子的事說了出來。
“簡直胡鬧！”，賀衷寒瞪了宋陽一眼，這三人中胡宗南雖然是宋陽的大哥，賀衷寒也與宋陽共過事，但和宋陽關係最親密的卻是賀衷寒，“校長，把子靖安排進第五軍我們當初就覺得不合適，現在和他們鬧翻了，以後在那裏就更難開展工作了。校長，您還是把他調回來吧”。
見蔣校長笑笑沒有說話，陳立夫握起一隻拳頭，“李福林被我們拿……，第五軍被我們招安了”。
“真的？”，賀衷寒三人騰地站了起來，“校長！”，三人滿眼崇拜眼角都不掃宋陽一下，這個時候若是對宋陽說些什麽誇獎的話那可就不是捧他而是害他了。
“坐下說，坐下說”，蔣校長按按手，“子靖和立夫這次立了大功，你們也得好好謝謝他”。
“子靖，這次你可得親自下廚……”，賀衷寒話說了一半愣了愣神，校長是說要我們請客？
“軍事委*員會已經通過決議，準備組建國民革*命軍近衛軍”，宋陽明白了蔣校長的意思，對這個方案他也認為是最合理的，“廣西陸軍在兩廣統*一後整編為第七軍和近衛軍第二軍，第五軍改編為近衛軍第一軍。恭喜賀師兄，恭喜兩位師兄”。蔣校長是想把第三師從第一軍人分離出來組建第五軍，賀衷寒這個師政治部主任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官升一級。胡宗南、俞濟時的位子雖然暫時不會有什麽變化，但由師升格為軍，以後的機會無疑將會比現在多得多。
“感謝校長栽培！”，三人心裏一陣激動，起身向蔣校長敬禮。
“子靖，那你還留在河南？”，賀衷寒轉過身向宋陽打個眼色，由師升格為軍會增加許多職位，這種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賀衷寒三人更想借這個機會把宋陽拉過去，如果能把宋陽帶回去，王師長估計做夢都會笑醒了。
“我服從校長安排”，宋陽感激地笑了笑，雖然去新組建的第五軍可能性不大，但他們這份關心和好意宋陽必須領了。
“你們還是留在河南”，蔣校長看向宋陽、陳立夫，“一定要帶出一支精兵來”。
“是，校長”。
眾人說了會閑話，話題又轉到了曾仲鳴這件事上來，賀衷寒捧著茶杯沉思良久才開口，“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談判不會拖太長時間，這陣風一過去，誰還會在意兩廣談判的事”。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既然對方挑起了事端，自然是要反擊的”，宋陽收拾著書桌上的文件沒有抬頭，當秘書就要有當秘書的覺悟。蔣校長要他留在第五軍卻沒有說要另選機要秘書，看來自己還是要兩邊兼職。
陳立夫看了眼閉目養神的蔣校長，拉過宋陽壓低了聲音，“那校長會怎麽反擊？”。
“校長？”，宋陽愣了一下，“這關校長什麽事？”。
陳立夫用力揉了揉臉，喝了幾杯酒腦子都有些遲鈍了，糾著眉頭前前後後又過了遍也沒想出這事怎麽就和校長沒有關係了，賀衷寒三人也疑惑地看過來。
“當然是我啊？”，宋陽點了點鼻子，“他曾仲鳴還沒資格勞動校長大人吧？他是秘書，我也是秘書，這是秘書間的戰爭。私人恩怨，你們都別插手”。
第二天的《羊城日報》上，第一版整版隻有六個黑體大字：你要戰，我便戰！(。。)
李福林、李朗如、劉敏三人互看了一眼，眼中都現出一抹喜色，張靜江、張謇、杜月笙，一個國民政府要員，一個江浙財閥，一個上海公共租界華董和青幫重要人物，這對於中山先生去世之後一直苦於沒有靠山又無力編織關係網的李福林集團而言，無論哪一方都是他們目前迫切需要的，而通過宋子靖還可以拉上吳稚暉、胡漢文和宋子文、孔祥熙。如果有了這些關係和靠山，不僅河南和第五軍能保住了，就是將來想更進一步也有了助力和可能。退一萬步說，即便以後在政界、軍界混不下去了，至少身家性命不用擔心，千裏作官隻為財，這些年獨霸河南油水也撈得不少了，能保住這些也該知足了。
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李福林一拍桌子，“幹了！”。
李福林是咬著牙下了這個決心的，至少在參股組建公司這一方麵是做好了割肉準備的，他當然不會想到，於其他股東而言才是真正在割肉。而鄉人說起李福林造福鄉梓的善舉時，首先提到的就是他為家鄉拉來了‘安心聯合食品公司’，也算是他的一大功德了。
看著一杯接一杯灌著涼茶的陳立夫，蔣校長皺了皺眉頭，即便再不重視，這個過場還是要走的，否則其他各軍那裏說不過去。子靖回來還好說，他是自己的秘書，可你這個黨代表也跑回來算是怎麽回事？滿嘴酒氣成何體統！要你跟著子靖學習。你就學他喝酒嗎？“廚房準備了醒酒湯。少喝些涼水”。
蔣校長今天心情不大好。其實心情不好倒也說不上，隻是有些鬱悶，“這個曾仲鳴，簡直胡鬧！”。
宋陽拿起報紙看著這篇題為《國民政府挑戰廣州童子軍》的文章眉頭微蹙，童子軍舉辦義演為孤兒募集善款，國民政府要員獻墨以助，打擂台自然是句玩笑，傳到坊間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這本是一段官民共襄義舉的佳話。宋陽卻從中隱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一時卻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校長，咱們拿下了李福林！”，陳立夫不擅飲酒，今天在第五軍推脫不掉勉強喝了幾杯，到現在還感覺頭重腳輕的，灌了幾大杯涼茶才把酒勁壓下去，不過心情顯然是極好的，也很興奮。
蔣校長手一抖，“誰給你們的權力！快！”。擅自抓捕一軍之長。第五軍不反了才怪，簡直混帳透頂！“關在哪裏？快帶我去！”。
“校長。您誤會了”，宋陽一把拉住了蔣校長，回頭瞪了陳立夫一眼，“你也是個標題黨！”。
“我們沒抓他”，陳立夫掬起一捧涼水用力拍拍臉，喝酒真是誤事，“校長，李福林接受招安了”。
“哦？”，聽到這個消息，蔣校長比聽到李福林被抓還要震驚，自己想了那麽多辦法都沒有效果，他們隻去了不到一天怎麽……，轉頭看向宋陽，“你說”。
“是，校長”，宋陽將與李福林的談話內容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最後還是立夫提及組建近衛軍的計劃讓他們下了決心。校長，機會難得，一旦拖延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我們就擅自作了主”。
“做得好！做得好！”，蔣校長聽了也很興奮，在辦公室裏來回踱著步子，“隻要他們服從軍事委*員會指揮，這些條件都可以答應，河南可以給他們，近衛軍第一軍的編製也可以給他們”。
“校長”，這家夥腹黑得狠，前說話後擺手的事可沒少幹過，第五軍到他手裏，保準沒幾天就吃得骨頭碴子都不剩，到時候師父這個保人可就難做了，“學生以為，李軍長此人文化不高，鄉土觀念較重，在政治上應該沒有太大的追求”。
蔣校長想了想慢慢坐下來，沉思良久才點點頭。宋陽的話他聽明白了，李福林在政治上沒有太大的追求，那就是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隻要能保住現有的利益，讓他感覺到足夠的安全，那麽他就會是一個可靠的盟友。李福林是草莽出身，粗鄙憨直倒也算是性情中人，隻要認準了誰，會不分是非追隨到底，當年不就是因為認定了中山先生才鞍前馬後幾經起伏也從無二心嗎？如果自己能在感情上多加聯絡再施以恩惠，掌握住他李福林當不是什麽難事。河南、第五軍都不足為論，而若是用這些能換來一個堅定的盟友，無論怎麽算，這個代價都是值得的。想通了這些關節，蔣校長便將這事暫時放下，河南和第五軍都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準備，眼下這件事雖是不大應對起來卻有些麻煩，伸手點了點報紙，“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宋陽暗舒了一口氣，河南不可能成為李福林的獨*立王國，第五軍也不可成為李福林的私兵，但這都需要一個過程，手段太激烈或是說太陰狠都將是得不償失的。李福林和第五軍都不足為患，但以後前來歸附的勢力會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如何解決河南問題和解決兩廣統*一的問題是一個道理，都是要做給天下人看的，不過這話這個時候卻是不能說了，想來蔣校長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拿起報紙又看了一遍，“看標題似乎是嘩眾取寵以圖博人一笑，但學生以為，曾仲鳴還不至於這麽膚淺”，雖然文章不是曾仲鳴寫的，但既然蔣校長已經確定了，想來不會有錯。對這個曾仲鳴宋陽雖然不願意交往，但原本也沒打算交惡，可他想利用蓋茜打擊瑪格麗特，進而針對他宋陽，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都已觸碰了宋陽的逆鱗了。即便如此，宋陽還不至於利用一篇文章對他發難，關鍵是這篇文章有些問題。剛才隨口冒出的一句‘標題黨’讓宋陽想到了很多。“校長。標題沒有問題，文章也沒有問題，可這時間上……”。
蔣校長點點頭笑了，從抽屜裏取出一份電報推過來。
“香港教會？”，陳立夫探過頭看著宋陽手中的電報。“5萬大洋？嗬嗬，子靖，你的麵子可真夠大的，明天的標題就寫《50000：0》了”。
“文章一登出來。據說我的那幅字已有人叫價1千大洋了”，蔣校長笑笑端起茶杯。
“看來他們要連夜改稿子了，原先的標題應該是《1000：0》吧？”，宋陽的眉頭舒展開來，“想法、手法都是不錯的，隻是瞻前顧後少了點大將風度，也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本以為曾仲鳴飛揚跳脫的性格是玩不了政治也玩不了陰謀詭計的，徒有一腔愚忠而已，現在看來還真是小看他了。欺負一群孩子也讓人有些瞧不起了。
“後天（2月20日）就要開始進行兩廣統*一談判了，廣西方麵對《兩廣統*一綱領》應該不會有太多的抵觸。畢竟他們的要求大部分都能滿足了。這是國民政府和廣東廣西兩省的大事，宣傳部門已做好了準備，利用報紙對普通百姓大力宣傳，若是今天一篇《國民政府挑戰廣州童子軍》，明天一篇《1000：0》，後天再來一篇什麽《2000：0》，普通百姓對國家大事畢竟關心的較少，如此一來……”，陳立夫搖頭一笑，《兩廣統*一綱領》是以校長為主導製訂的，汪主席這氣量未免太窄了吧？“如果不是《2000：0》，而是《11000：0》呢？”，說到這裏，陳立夫的眼神已經變得很陰沉了。
“那倒不至於”，宋陽笑笑搖搖頭，和這兩個腹黑的家夥在一起，真擔心被他們給帶壞了。不讓蔣校長在兩廣統*一談判中大出風頭，他們的目的便已經達到，如果再玩那種小伎倆可就是畫蛇添足了，聲名有損的隻會是汪精*衛，“不管是《1000：0》，還是《1000：50000》，他們的目的都達到了”。宋陽心下微有些奇怪，汪精*衛雖說是個大漢奸，不過這人私德還是不錯的，向來都是蔣校長玩君子欺之以方，把人家氣得住院、留洋啥的，倒是很少聽聞汪精*衛主動起釁。看來還是陳璧君、曾仲鳴、陳公博之流出的妖蛾子，不過這民國的標題黨著實厲害，深厚的文化修養和文字功底是後人無法相比的。
“把報社查封掉？”，這一招雖是小道，要對付起來還真是麻煩。
“咱們打個賭”，宋陽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大洋，“你如果現在去，人家報社肯定還沒關門呢，肯定還有不少記者在加班呢。人家一不偷二不搶，不反*社*會不反*黨，你憑什麽查封人家？”。
“酒還沒醒呢，哪有那閑心”，陳立夫伸手抓起大洋塞進了口袋裏，“那咱們就忍著？”。
蔣校長也放下報紙看過來。
“君子欺之以方，咱們是君子，不忍著還能怎麽辦？”，宋陽抬手點了點頭上的軍帽，“可咱們也是軍人，軍人的詞典裏沒有‘認輸’這兩個字”，偷偷瞟了眼蔣校長，“不就是5萬大洋嘛，一幅1千大洋，再寫50幅不就超過他們了？”。
陳立夫張著嘴巴看看宋陽又看看蔣校長，眼中滿是憐憫，也不知道他是憐憫誰，“幸虧是賣字啊，若是賣血……”。
這話也就他這個侄兒敢說了，宋陽也隻能心裏想想。蔣校長揉著手腕輕輕往後一靠，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蔣校長沒發火，陳立夫便很有些失望，被學生給賣了居然也能忍著。一時間房間裏的三人都沉默了下來。
“報告！”，門外響起腳步聲。
蔣校長直起身向宋陽點點頭。
“師兄，請進”，門外站著的是賀衷寒和胡宗南、俞濟時。
三人見到宋陽也一陣欣喜，打了個眼色快步走到書桌前，“校長好！”。
“君山、壽山、良楨，坐吧”，見到三個得意弟子。蔣校長也是滿眼笑意。“把那幾盒咖啡拿來。讓他們帶回去。我喝不慣”。
“是”，宋陽轉身走出房間。
見賀衷寒三人疑惑地看過來，陳立夫攤攤手，“我被開除了，子靖現在是校長辦公廳機要秘書”。
“立夫想去部隊鍛煉，我要他跟著子靖去了第五軍，秘書先由子靖暫代幾天”，蔣校長擺擺手。“坐吧，不要拘束。今天怎麽有時間回來？”。
“報告校長”，賀衷寒站起身，“王師長要送一批被服過來，我們三人便接了任務，剛交接好，住一晚明天就回去”。
“一個團長，一個黨代表，你們都過來了，部隊都不要了麽？”。蔣校長目光嚴厲地看向胡宗南、俞濟時兩人，第七團在三師各項訓練成績都名列前矛。但響鼓還需重錘敲，山地師是國民革*命軍精銳中的精銳，訓練是萬萬馬虎不得的。
“校長”，宋陽將三盒咖啡放在小幾上，又給三人泡了茶，“胡師兄在山區訓練時受了傷，正在休病假，團長之職由陳教官暫領，俞師兄胃病犯了，這兩天也在休假”，蔣校長對山地師的訓練非常關注，每日都有消息傳過來，宋陽這個秘書自然是知道的。
“壽山，傷好了麽？等會兒要子靖看看”，蔣校長點點頭，“休假就好好休息，不要總想著來看我”，學生們心裏有他這個校長，雖是板著臉說出這些話來，心裏卻是很欣慰的。
“謝謝校長，已經好了”，胡宗南、俞濟時感激地向宋陽一笑，還是子靖細心。
“校長”，賀衷寒偷偷瞄了瞄蔣校長的臉色，“子靖就帶二十幾個師弟去第五軍，人是不是太少了？”，見校長沒有接話便又接著說下去，“第五軍不是其他各軍，那就是個土匪窩，人太少了，子靖在那裏不好開展工作，如果運作過大，那些土匪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宋陽心裏一陣感動，三位師兄急急趕過來，原來竟然是為了自己。
“土匪？”，陳立夫撇撇嘴，“誰是土匪還不一定呢”，於是便將宋陽開槍把第五軍講武學堂的學員嚇尿褲子的事說了出來。
“簡直胡鬧！”，賀衷寒瞪了宋陽一眼，這三人中胡宗南雖然是宋陽的大哥，賀衷寒也與宋陽共過事，但和宋陽關係最親密的卻是賀衷寒，“校長，把子靖安排進第五軍我們當初就覺得不合適，現在和他們鬧翻了，以後在那裏就更難開展工作了。校長，您還是把他調回來吧”。
見蔣校長笑笑沒有說話，陳立夫握起一隻拳頭，“李福林被我們拿……，第五軍被我們招安了”。
“真的？”，賀衷寒三人騰地站了起來，“校長！”，三人滿眼崇拜眼角都不掃宋陽一下，這個時候若是對宋陽說些什麽誇獎的話那可就不是捧他而是害他了。
“坐下說，坐下說”，蔣校長按按手，“子靖和立夫這次立了大功，你們也得好好謝謝他”。
“子靖，這次你可得親自下廚……”，賀衷寒話說了一半愣了愣神，校長是說要我們請客？
“軍事委*員會已經通過決議，準備組建國民革*命軍近衛軍”，宋陽明白了蔣校長的意思，對這個方案他也認為是最合理的，“廣西陸軍在兩廣統*一後整編為第七軍和近衛軍第二軍，第五軍改編為近衛軍第一軍。恭喜賀師兄，恭喜兩位師兄”。蔣校長是想把第三師從第一軍人分離出來組建第五軍，賀衷寒這個師政治部主任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官升一級。胡宗南、俞濟時的位子雖然暫時不會有什麽變化，但由師升格為軍，以後的機會無疑將會比現在多得多。
“感謝校長栽培！”，三人心裏一陣激動，起身向蔣校長敬禮。
“子靖，那你還留在河南？”，賀衷寒轉過身向宋陽打個眼色，由師升格為軍會增加許多職位，這種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賀衷寒三人更想借這個機會把宋陽拉過去，如果能把宋陽帶回去，王師長估計做夢都會笑醒了。
“我服從校長安排”，宋陽感激地笑了笑，雖然去新組建的第五軍可能性不大，但他們這份關心和好意宋陽必須領了。
“你們還是留在河南”，蔣校長看向宋陽、陳立夫，“一定要帶出一支精兵來”。
“是，校長”。
眾人說了會閑話，話題又轉到了曾仲鳴這件事上來，賀衷寒捧著茶杯沉思良久才開口，“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談判不會拖太長時間，這陣風一過去，誰還會在意兩廣談判的事”。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既然對方挑起了事端，自然是要反擊的”，宋陽收拾著書桌上的文件沒有抬頭，當秘書就要有當秘書的覺悟。蔣校長要他留在第五軍卻沒有說要另選機要秘書，看來自己還是要兩邊兼職。
陳立夫看了眼閉目養神的蔣校長，拉過宋陽壓低了聲音，“那校長會怎麽反擊？”。
“校長？”，宋陽愣了一下，“這關校長什麽事？”。
陳立夫用力揉了揉臉，喝了幾杯酒腦子都有些遲鈍了，糾著眉頭前前後後又過了遍也沒想出這事怎麽就和校長沒有關係了，賀衷寒三人也疑惑地看過來。
“當然是我啊？”，宋陽點了點鼻子，“他曾仲鳴還沒資格勞動校長大人吧？他是秘書，我也是秘書，這是秘書間的戰爭。私人恩怨，你們都別插手”。
第二天的《羊城日報》上，第一版整版隻有六個黑體大字：你要戰，我便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