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吃飯了”,陳潔如收拾好了餐桌,蓓蓓蹣跚地跑過來奶聲奶氣地叫大家吃飯。


    食不言寢不語,蔣校長家的規矩很嚴,眾人悶頭吃飯,連小蓓蓓也端著小木碗轉著大眼睛四下瞄著不敢說話。陳潔如的廚藝不錯,吃了這麽多天白菜幫子宋陽也算打了次牙祭。


    吃完飯稍事休息陳潔如便帶著孩子進了裏間,小蓓蓓一步一回頭地很是不願意,可小孩子沒人*權,小壽星也不行。


    不僅小孩子沒人*權,軍人也沒有人*權,這是軍人的特定身份造成的,沒有嚴苛的校規軍規限製那就不能稱之為紀律部隊了。為了爭取、保障大多數人的權利必須要放棄一部分人的一部分權利,這也許就是軍隊軍人存在的意義,何況在這個連國家的生*存*權都不能保證的時代,軍人再談什麽人*權那就真是太奢侈了。


    小孩子在父母麵前沒人*權,學生在先生在師兄們麵前也同樣沒有人*權,尤其當這學生當這先生這師兄還是個軍人的時候。宋陽在這方麵早有覺悟,否則也不會走進黃埔了,不過這個時候宋陽卻真的是忍無可忍了,這不是有沒有人*權的問題,這根本就是沒人性!


    “住手!”,宋陽的身高現在已接近前世的1米88,猛地站起來頓時撞得身邊眾人一陣東倒西歪。


    “還反天了你,坐下!”,陳賡拿著畫筆瞪起眼睛。“這是任務!政治任務!”。


    狗屁任務。你這家夥純粹就是惡心人。我們一屆入校時怎麽沒見你們這麽積極?


    為了歡迎三期二屆新同學入校,軍校準備組織一個歡迎晚會。黃埔軍校成立後不久軍校學生就常以話劇演出的方式來活躍軍校的文娛生活宣傳革命思想(這個時候取自廖仲愷的‘烈士之血,主義之花’兩句題詞的‘血花劇社’還沒成立)。辦晚會宋陽沒意見,點名要他參加演出他也沒意見,即便要演個匪兵甲匪兵乙什麽的他也沒意見,可你見過這麽大個的童養媳麽?長大了那還不得成鄭海霞了。還要描眉點唇抺腮紅,那還叫童養媳?那是少奶奶!“給我找把小提琴……,算了。就找把二胡吧,二胡有吧?”。


    沒有?二胡都沒有還敢叫劇社?“師兄你也別逼我,我要這麽一上台,你說你這惡婆婆還打得著我麽?看著也不象啊”,宋陽撇撇嘴,要是硬逼我演這個,你可別怪我撂挑子,扮人妖也能說成是政*治任務,你這政*治也太兒戲了點。


    眾人一陣哄笑。


    這小子還會拉小提琴?陳賡轉了轉眼睛,“行!我去找個個小點的。你自己準備個節目。可別給我搞砸了”。


    我自己?我又不傻,瞧你轉眼珠子就知道沒安好心。上了台還不由得你們折騰了。宋陽怎麽說也是個正牌博士,演出可以,扮小醜可不行,多少還有點高級知識分子的自尊心。他們排練那幾個小話劇的時候宋陽也看了,感覺自己不是從二十一世紀而是從十八世紀過來的,代溝太寬心髒都受不了,太行為藝術了,還是超前衛的那種。


    想瘋你們自己瘋去,可別拉上我。


    11月1日,三期二屆入伍生506人開始入校學習,真正的瘋子來了——唐徹唐瘋子。


    “二營那個三班就是個屁!知道我是誰嗎?我叫唐徹!大唐的唐,徹底的徹!”,唐徹拎了拎褲腳,黃埔窮得買不起布麽?“徹底打敗他們的徹!”。


    “班長,人家宋子靖可是全科滿分呢,您才考了幾分?”,同學甲撇撇嘴,要不是看你個子高,就你那成績怎麽可能讓你當班長。


    “那他殺過人嗎見過血嗎?老……,我在杭州城外連砍了7個腦袋,他敢嗎?”,唐徹亮了亮胳膊上墳起的肌肉,“他敢和我比槍法嗎?他會寫歌嗎?都起來都起來,我來教你們一首《軍法歌》”,唐徹清了清嗓子,“76……,嗯,嗯,黃埔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


    “嗬嗬,好!好!好!二營出了個宋子靖,三營又來了個唐徹,這三期可真是人才濟濟啊”,蔣*中*正拍著桌子連說了三個好字,“通俗易懂易記易唱,這‘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真正體現了我們黃埔軍人的本質和革*命宗旨,要成為我們黃埔軍人的優良傳統和行動準則!”。


    “是啊,校長”,三期入伍生人才輩出,張治中這個三期入伍生隊上校代理總隊長也與有榮焉,“一營的王耀武、戴安瀾、李誠,二營的成虎、周複、康澤也都是好苗子,剛入校的這一批我很看好項洛、滕晚、錢朗、陳鎮這幾個,還有這個大個子唐徹。嗬嗬,這三期可了不得啊”。


    “嗯”,蔣校長提筆記下了這幾個名字,能讓張文白看上眼的可不簡單。


    “聽說子靖這兩天也拉著二連在練歌,這晚會,嗬嗬,可有得瞧嘍”,這黃埔三期真正算是他們保定係一手帶出來的,要是把一期、二期都給比了下去,嘿嘿!


    “這首《軍法歌》對統一全軍紀律,加強部隊的思想和作風建設具有重大的意義,要成為黃埔軍人的統一紀律!”,蔣*中*正看著歌詞越看越喜歡,“文白(張治中字),去把這個唐徹叫來,我要和他好好談談”。


    我沒說是我寫的啊,我沒說啊,我真的沒說啊,唐徹被嚇傻了,殺了我我也寫不出什麽曲譜兒啊。


    “唐徹,不要緊張”,見唐徹臉都嚇白了,張治中笑著安慰了幾句,“校長很和藹,對學生們都很好。有什麽說什麽。不要害怕”。


    我怕他幹啥?他又不是我娘。要是讓娘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又想到這裏是廣州是黃埔軍校。老娘再有本事也打進不來,唐徹心下頓時一鬆,“報告!”。


    蔣*中*正伸手撲撣了幾下震落的灰塵,好大的嗓門。好!軍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就要象宋子靖那個樣子。仰頭看著這個軍姿筆挺目不斜視身高超過兩米的大個子學生,心中好一陣喜歡,“不要拘束,坐吧”。


    “謝校長!”。唐徹手端軍帽站得筆挺,“我娘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定要尊敬老師尊敬校長,校長不坐學生不能坐!”。


    “好,那我先坐下”,蔣*中*正嗬嗬一笑,“唐徹,找你來是和你談談心,不用這麽大聲”。


    “報告校長!”。唐徹呯地跳了起來,“我娘說。軍人就要象個軍人的樣子,不能細聲細氣象個娘們”。


    “哈哈哈!”,這憨小子倒是個孝子,百善孝為先,好!“軍人一定要象個軍人的樣子,你娘的意思是說在訓練作戰中要刻苦要勇敢,這是談話不是喊口令,大聲說話也要注意場合不能影響到別人,明白嗎?”。


    “是,校長,我明白了”,唐徹心下撇撇嘴,我又不傻,全校誰不知道你喜歡大嗓門啊,娘哎,嗓子都叫啞了。


    “你寫的這首《軍法歌》很好,我……”。


    “報告校長!”,唐徹呯地一下又跳了起來,臉都嚇白了,您老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傳到老娘耳朵裏,您還要不要我活了,“曲兒不是我寫的,我沒說是我寫的,真的沒有……”。


    蔣*中*正笑罵了一句娘希匹,“當然不是你寫的,這曲子是《德皇威廉練兵曲》,是一首普魯士軍歌。當年湖廣總督張之洞用此曲填詞作過隊列歌曲,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大帥練兵歌》用的也是此曲。我是說這歌詞寫得很好,很適合我們黃埔軍人使用”。


    嗯?這曲子是德國人寫的啊,不是說是那個智多星軍師寫的麽,唐徹一顆呯呯亂跳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娘哎,可嚇死了。


    尊師、孝順、誠實、厚道,再加上這副好身板,蔣*中*正對這個學生是越看越喜歡,“唐徹……,唐徹,你今年十九歲了吧?怎麽沒有取字?”。


    “我,我……”,唐徹臉一紅竟有些扭捏起來,“我,我娘說不成家就不算成人,等,等娶媳婦的時候才取字”。


    “哈哈哈”,蔣*中*正捂著額頭笑得喘不過氣來,“取字和娶媳婦是兩碼事,成家和成人也是兩碼事,你娘是希望你早日成人成為國家棟梁之才。嗬嗬,這樣吧,我是你的校長也是你的老師,今天我便給你取個字,你娘要是埋怨你你就說是校長取的,你看行嗎?”。


    “謝謝校長!”,唐徹呯地又跳了起來,娘哎,校長給取字哎,要是能給娶個媳婦就更好了,就不用去討那惡婆娘了。


    見唐徹是真的高興,蔣*中*正心下也很高興,“徹,通也。《莊子?外物》中說,目徹為明,耳徹為聰,鼻徹為顫,口徹為甘,心徹為知,知徹為德。你心性純良,這是美好的品德,我給你取字心知,你認為行不行?學習方麵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接受知識理解知識運用知識都需要一個過程,認真地學慢慢地去理解,你的成績一定會跟上來的,以後遇到難題就來問我。唐徹,唐徹……,是不是不喜歡?”。


    “唐徹唐心知,謝謝校長!我喜歡”,正咬牙切齒的唐徹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校長,這個徹字真的是通的意思?”。


    “是啊?”,蔣*中*正點點頭,“徹字有幾個意思,‘通’是最主要的意思,怎麽了?”。


    “他們,他們說‘徹’就是個端盤子的胖廚子”,唐徹氣得眼睛都紅了,小子!你等著!


    “誰說的?”,胖廚子?‘徹’是有表示吃罷飯用手撤去炊具的意思,但也不能這麽欺負老實孩子吧。


    “宋子靖!”,唐徹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名字。


    宋陽?他不象這麽跳脫輕浮的性子啊?“心知,這是軍校,軍法不容情。你可不許胡來”。想了想。蔣*中*正解下手腕上的手表,“宋子靖的三班不是很厲害嗎?君子服人以德,你就帶著你的三班把他們那個給比下去,這塊手表就當作比賽的獎勵”,稍稍壓低了聲音,“不要告訴宋子靖”。


    戴子佩、項洛、羅寧三位兄長和錢朗、梁家義、滕晚、陳鎮等人隨著第二批入伍生進入黃埔,宋陽遇事也有了可以商量的人,可那個馬玉仁的外甥唐徹卻好象對自己很不待見。這讓他心下又想了很多,難道馬玉仁有什麽想法?


    如果宋陽知道原因的話,他肯定會覺得冤枉死了,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啊?


    “真沒說過?”,項洛皺了皺眉頭,這唐徹可是個刺頭兒,他老娘更是惹不得,要是招惹了這娘倆,四弟以後可有得苦頭吃了。


    好象有人問過,可那時候他也不認識……。嗯?宋陽摸摸下巴忽然笑了,隻要不是馬玉仁那邊出了問題就沒什麽大事了。“放心吧二哥,沒事”。


    項洛點點頭,四弟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了。江浙戰爭中師父的第76混成旅和馬師叔的江蘇第三師前後呼應配合默契收獲頗豐,收編浙軍後手中掌握了近十萬兵馬一躍成為江浙兩省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在直係的地位也舉足輕重。而這一切全是依仗四弟在戰前的諸般謀劃和布置,戰事也是完全采用了四弟的作戰思路,76混成旅的驚人戰果不僅震動了直皖兩係,對馬師叔的觸動想來也是極大。戰事尚未結束,馬師叔便抽調手下最有文化的一批年輕軍官,改換了身份隨同他們一起南下廣州,還把最喜歡的一個外甥也給安排了進來,顯是對四弟也是極為重視。臨行前的要求也非常明確非常嚴厲——一切唯四弟馬首是瞻,隻是不知道這個唐徹哪根筋又轉不過來了,一路上提起四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不是大哥拉著,老三早和他打過幾架了,“怕對你有影響,大哥他們暫時不過來了。那個鮑羅廷是怎麽回事?”。


    宋陽便將在碼頭上的事詳細說了,項洛便有些想笑,這陽子也太能掰了,他這個牧師身份別人不清楚他項洛可是最清楚了,對這事倒是不甚擔心,以師弟的手段再有他那個老師在後麵撐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這一批學員裏我們的人有125個,你準備怎麽安排?”。


    “來黃埔就是學習來的,還能怎麽安排?告訴那個唐徹,都給我好好地練拚刺,他們的人有一個不過關就全給我滾蛋,他要是拚不過我也全給我滾蛋!我這裏可不是垃圾桶,誰都能給我塞過來”,師父安排來的部下除了幾位兄長大部分都是師侄輩的弟子,指揮起來不會有任何問題,馬玉仁的兵怕是要有些麻煩,不過既然是奔著我來的那就得老老實實聽我的,我還沒給他個下馬威,他倒先蹦躂起來了,還敢惹我三哥,瞧我怎麽收拾你。


    “行!”,項洛笑了,唐徹不是個善茬兒,可四弟就是他能招惹的?自己和大哥三弟不過是跑了一圈兒,那孫傳芳就折了近萬人馬。就唐徹那點腦水兒還想扮豬吃虎,到了四弟手裏怕就要真成了豬了,“你可得悠著點,真要是全給趕回去了,馬師叔的麵子須不好看”。


    “嗯,我知道分寸”,宋陽點點頭,“二哥,回去告訴大哥、三哥和幾位師兄,拚刺訓練非常重要,上了戰場可都是保命的東西,蔣校長和教官們也都非常重視,千萬不可馬虎了。文化課也不能放鬆,這方麵蔣校長那裏沒有什麽情麵可講”,大哥戴子佩當年報考黃埔第一次可是被刷下來的,三哥肚裏那點墨水兒更是個問題,二哥雖是土匪窩裏長大的,這一方麵卻是最不用擔心的,“三哥不會有問題吧?”。


    “大哥一直督促得很緊,應該沒什麽問題”,打虎親兄弟,四弟進了黃埔,他們這幾個兄長拚了老命也不能把他一個人扔這裏,“師父堅持不就任江蘇督軍,是不是有些可惜了?現在我們兵力雄厚,這可是個好機會”。


    “舍得舍得,沒有舍哪有得”,宋陽笑了,估計老爺子這時候也在糾心呢,江蘇督軍,那可是實實在在的一方諸侯啊。可若是沒有實力,那督軍就是一塊牌位,手中掌握著十萬兵馬,這虛名不要也罷,先消化了再說,“他們打他們的,咱們不摻和,發展才是硬道理”。‘高築牆,廣積糧,不稱王’,這是宋陽對師父張仁奎說的一句話。實際上,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也沒敢想能不能真的能走到這一步,孤注一擲地一步一步走過來,張仁奎應該說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對宋陽這個關山門弟子也是極為信任抱有很大希望的。能抵得住誘惑,也說明老爺子人老心未老,心底裏也還是很有些想法很有點理想的。


    “孫傳芳怕是不會這麽想”,第二次直奉戰爭的消息因一直在船上所知不多,不過項洛對放孫傳芳入浙督軍江蘇一直認為是步臭棋。


    “沒有孫傳芳,咱們怎麽築這牆;沒有孫傳芳,咱們到哪裏去積這糧”,宋陽笑笑看了二哥一眼,“他當這仙霞關當真是這麽好進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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