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怎麽這麽多人?”,鄭榮(闞榮)拉了拉領結扭扭脖子,“我還是回去吧,母親一個人在家裏我不放心”。


    別說鄭榮不習慣,就是宋陽穿著這燕尾服也不是太習慣,襯衣衣領漿得太硬想轉一下脖子都困難,“師父你還不知道啊,有她在咱家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別擔心”,伸手幫師弟理了理領結和西裝手帕,“約瑟夫是我的朋友,我代表宋家,你是代表師父,這是必須的禮節”。


    “是,師兄”,鄭榮今年隻有十七歲,稚氣未脫,偶像九爺忽然變成了師兄,忐忑了好久才適應過來,“二妹她們我來照應,您忙您的不用擔心”。


    為了迎接卡爾·萊希特一家和海德堡大學醫學院的同行們,宋陽幾乎全家出動,靜嫻診所更是傾巢而出,娜姐、裴芸、二妮一身樸素的旗袍,瑪格麗特穿著漂亮的洋裝,牡丹的高貴,桃花的嬌豔,水仙的清麗,玫瑰的芬芳,四個大小美女站在一起,成了碼頭上最靚麗的一道風景,引得來往的行人無不側目。指望哈利·肖特那個傻大個當保鏢肯定不行,好在四周都是杜偶像的人,安全方麵倒是不用擔心。宋陽點點頭,附耳過去小聲說了一句。


    “真的?”,鄭榮眼睛一下亮了,“謝謝師兄”。


    “舅舅”,可兒也穿上了漂亮的小旗袍,紮著小馬尾辮,粉嘟嘟的小模樣兒和以前已大是不同了,特別招人喜歡。


    “可兒累了吧,來,舅舅抱抱”,宋陽彎下腰。盡管掐著時間過來的,可還是有點早,站了快半個小時了別說孩子大人都有點累。師弟想的周到帶了兩個小馬紮過來,可兩個孩子說什麽也不坐。


    “可兒不累”,可兒拿著小手帕擦了擦宋陽額頭根本沒有的汗水,貼著舅舅的耳朵小聲說著,“舅舅,師姐教的洋文可兒又忘了”。


    “忘了就忘了,沒關係”,宋陽笑笑點了點可兒的鼻子,“跟著師姐,她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不說話就是了”。


    “嗯”,可兒很懂事地點點頭,轉身牽住了大師姐張既武伸過來的手。


    “陽子,怎麽沒給約瑟夫準備鮮花”,關若林看著張既武和可兒手裏的花束又笑笑看了身邊的約瑟夫一眼,“他好象很緊張”。


    “關醫生,我沒有緊張”,約瑟夫整理著衣服不滿地咕嚕了一句。


    眾人一陣低笑。


    “鮮花?關博士,您是想要約瑟夫現場求婚嗎?哦,可憐的約瑟夫,殺了他他也不敢”,布魯斯·杜德爾脖子上掛著相機叼著煙卷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後,“要知道他是德國人,不懂浪漫的德國人”。


    “約瑟夫,你可別上當,他可是記者”,宋陽斜了眼這位麥特的好友,“我敢打賭,你要是反駁他的話,他一定能給你變出朵玫瑰花來”。


    “陽,我是你的朋友,你應該相信我”,布魯斯·杜德爾解開西服抖了抖,又引得眾人一陣低笑。


    約瑟夫瞪了他一眼。


    十多分鍾後,一聲汽笛長鳴,公主號郵輪緩緩靠港。碼頭上呼朋喚友的聲音不絕於耳好不熱鬧,在海上漂泊了兩個多月的旅人們也都聚在甲板上,揮著手大聲應著。


    “海倫娜!”,眾人身後的布魯斯·杜德爾忽然揚起雙手大喊了一嗓子,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這家夥居然喊的是中文。


    郵輪上一個正扶欄向下張望的金發少女愣了一下,“母親,您聽到了嗎?”。


    “海倫娜!”,聲音更大了些,這次顯然不止一個人,不過口音怪怪的。


    少女疑惑了一下,下意識地揮了揮手。


    “海倫娜!”。


    “那個就是海倫娜,我看到了!”。


    “好漂亮”。


    “真漂亮”。


    原本就很熱鬧的碼頭忽然一陣騷動,“海倫娜”的呼喊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整齊,約瑟夫忍不住看了宋陽一眼。


    宋陽攤攤手,“別看我,這可不是我幹的。隻能說你女朋友在咱們中國太有名了,比你有名”。碼頭上的人們自然不是專程來迎接海倫娜的,可布魯斯·杜德爾這一嗓子把人們的記憶一下都翻了出來,“要怪你隻能怪那些記者先生們了,嗯,還有女士們”,幾日前上海幾家大報紙上都登出了‘公主’號即將抵達的消息,本是一條簡單的啟事,卻是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主標題象商量好了似的全部都是——《海倫娜‘公主’駕到》。經過那場賣字風波,海倫娜這個名字在上海灘還真的很出名。


    約瑟夫上前幾步,轉身向碼頭上歡呼的人群深鞠了一躬,“謝謝”,這句謝謝倒是字正腔圓。


    “約瑟夫,什麽時候結婚啊”。


    “嘿,約瑟夫,別忘了發喜糖啊”。


    ……


    “父親,那是約瑟夫”,郵輪上的少女眼圈一下紅了。


    “海倫娜!”,碼頭上響起更熱烈的聲音。


    “父親,他們真的是在叫我的名字”,海倫娜用力揮揮手,碼頭上的歡叫聲更大了,“他們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們從未來過中國”。


    “少校,萊希特夫人,海倫娜小姐”,身後一個健壯的青年笑著上前插進話來,“我的一個在上海的朋友來電對我說過,海倫娜在上海非常有名,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海倫娜,他們喜歡你”。


    “善良的中國人,我也喜歡他們”,海倫娜踮起腳尖用力揮著手。


    “據說你和約瑟夫的戀情轟動了整個上海”,年輕人笑了笑,“約瑟夫的那位朋友還特意為你們創作了一首樂曲,《羅密歐與朱麗葉》”。


    “《羅密歐與朱麗葉》?我又不是蒙太古大公”,卡爾·萊希特不滿地咕嚕了一句,萊希特夫人笑笑拍拍他的手。


    “看,還有樂隊”,年輕人笑笑伸出手。


    “樂隊?”,卡爾·萊希特看了眼碼頭上那幾十個拿著樂器穿著禮服的人,“約瑟夫這幾年變化很大啊,都讓我不認識了”。


    “少校,您恐怕誤會了,樂隊應該不是約瑟夫安排的。據我的朋友說,約瑟夫的那位好友曾在一次酒會上發過誓,如果海倫娜不能和約瑟夫見麵,他就從此不再拿起小提琴。後來這句話也變成了許多音樂家的誓言”,年輕人忽然腳後跟一並,“少校,我想那位年輕人就是我們尊敬的朋友了”。


    眾人順著手指看下去,隻見樂隊中的一名樂師走向約瑟夫那群人,正和約瑟夫身邊那個身材高大的黑發年輕人說著什麽,黑發年輕人扭頭看向約瑟夫,約瑟夫搖搖頭,黑發年輕人向那幾個樂師聳聳肩,便和約瑟夫一起向這邊看過來,揮了揮手。


    “沒想到他這麽年輕”,卡爾·萊希特等人一起立正揮手,“我喜歡他,象個軍人”。


    站在約瑟夫身邊沒有離開的那個樂師顯得有些激動,將上衣口袋上插著的一支玫瑰取出來鄭重地塞到約瑟夫手裏,接著一個又一個樂師走過去將手中的玫瑰放到約瑟夫手裏,那個紮著馬尾辮的樂師雙手捧著一把小提琴神色鄭重地遞給那個黑發年輕人。黑發年輕人搖搖頭側身和約瑟夫說了句什麽,約瑟夫向卡爾·萊希特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用力點點頭,黑發年輕人看著約瑟夫好象愣住了,好一會兒才撓撓頭接過小提琴,樂隊方向轟地發出一片歡呼聲。


    “哦,上帝啊,約瑟夫要向你求婚,就在這裏”,健壯的年輕人一句話引來身後一片歡呼,“約瑟夫,好樣的”。


    “哈哈,這才配得上咱們的海倫娜”。


    “哈哈,好樣的,約瑟夫”。


    ……


    “海倫娜,你還愛他嗎”,卡爾·萊希特夫人微笑著拉起女兒的手。


    “嗯”,海倫娜羞澀地點點頭,“母親,我愛他,一直都愛他”。


    “好吧,我的女兒”,卡爾·萊希特慈愛地看著女兒,“去擁抱你的幸福吧。要知道,你是軍人的女兒,沒有什麽可害羞的”。


    低調的德國人大概不會習慣這種場景,宋陽也不習慣這麽熱鬧,可記者們喜歡,報社喜歡,看熱鬧的人們更喜歡。宋陽拿著小提琴有些哭笑不得,“我本來是準備在晚宴時單獨為你們演奏的”。


    “陽,不要擔心我。要知道我是德國人,勇敢的德國人。全上海都為我作證!”,約瑟夫深呼了幾口氣,用力擁抱了一下宋陽,“為我祝福吧,我的朋友”。


    “祝福你,我的朋友”,宋陽用力拍了拍約瑟夫的後背,也為好友這一刻的勇氣感到高興。


    “祝福你,我的朋友”,關若林也上前和約瑟夫擁抱了一下。


    “祝福你,我的朋友”。


    “祝福你,我的朋友”。


    “祝福你,我的朋友”。


    ……杜月笙、張怡祖、娜姐、二妮等人一一上前為約瑟夫送上自己最真誠的祝福。


    “祝福你,孩子”,一對白發蒼蒼的中國夫婦上前拍了拍約瑟夫的手。


    “祝你好運,約瑟夫”,一個賣花的中年婦女將一支玫瑰放在約瑟夫手裏。


    “祝你好運,約瑟夫”,一對路過的年輕中國夫婦走過來將一個中國結放到約瑟夫手裏,“嗬嗬,早生貴子”。


    “祝你好運,約瑟夫”。


    “祝你好運,約瑟夫”。


    “祝你好運,約瑟夫。海倫娜是個好姑娘,不要欺負她”。


    “祝你好運,約瑟夫”。


    ……


    “陽,不要瞪我,向上帝起誓,這真不是我們安排的”,布魯斯·杜德爾不住地按著快門,“媽的,我喜歡這個,真的喜歡”。


    ……


    “祝福你,我的女兒”。


    “祝福你,萊希特小姐”。


    “祝福你,海倫娜”。


    “祝福你,海倫娜”。


    ……


    碼頭上忽然安靜了下來,準備下船的乘客也紛紛讓開了道路,微笑著送上各種語言的祝福,一襲白裙宛如水仙一般美麗的海倫娜一步一步走下舷梯。


    樂隊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宋陽。好吧好吧,就當一回燈泡吧,一向很安靜低調的宋陽,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見。向馬尾辮點點頭,深呼了一口氣拿起了琴弓。


    旋律優美的一曲《羅密歐與朱麗葉》在宋陽領奏下在碼頭上空緩緩流淌,約瑟夫和海倫娜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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