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了兩天假,中間醉了一天兩夜,剩下那一天家裏的事也是一樁接一樁,痛並快樂著也不知道哪一方麵多一些。看著二妮揉著肚子笑作一團的樣子就知道大姐姐夫這兩個家長做得很失敗,兩口子拎著刀子守著張紙片兒強撐眼皮的樣子嚴肅又喜慶,決定先存上兩年讓喜劇持久一些快樂更多一些,至少二妮看著就很快樂很有優越感,這是個不好好學習的反麵教材,得用好了用透了。


    簡單的生活簡單的快樂,盡管身在其中還是忍不住有些羨慕。


    診所還是老樣子,就是裴芸下午過來時花枝招展的有些不協調,這才想起晚上還有個舞會。參加周末舞會的計劃少了大哥三哥臨時把裴芸加了進來,這是關若林特意安排的,因為那個瑪格麗特·寶隆護士和那個沒見過麵的準醫務工作者小哈利。應該說關醫生這樣的安排是非常恰當的,正如中國人喜歡在酒桌上解決問題一樣,這些洋人也習慣在舞會上結交朋友熟識同仁,尤其這種小型的家庭舞會。


    不過裴護士最終還是失望了白在二妮麵前顯擺了半天,不是因為宋陽沒心情而是因為關若林的夫人方靜嫻入院待產了。按說這和宋陽也沒什麽關係,孩子出生後包個紅包說幾句吉利話也就成了,可不知怎麽的繞來繞去的又把他給繞了進去。


    前世裏雖然活了小三十年,剖腹產手術做了多少自己也記不清了,可宋陽畢竟沒有為人父的經曆,自也很難理解現今醫療條件下關若林這個待產父親的焦慮心情了。連著接了兩個電話不禁搖頭苦笑,一向沉穩練達的關醫生今兒這是怎麽了,都快要把自己整成心理醫生了。


    “您好,宋醫生,我是瑪格麗特。請您過來一下好嗎?約瑟夫已經去接您了”,再次拿起電話,裏麵傳來的卻是瑪格麗特那略顯生硬的英語。


    “好,我現在就過去”,宋陽知道約瑟夫兄妹現在還在寶隆醫院工作(為紀念埃裏希·寶隆博士,同濟醫院現改名為寶隆醫院),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需要自己幫忙。


    “哦,不,不,您不用著急,是,是關博士,我看他是太緊張了”,從話音裏便能想象得出瑪格麗特臉上那強忍著的笑意。


    “關博士?關若林醫生?”,嫂子不是快生產嗎,他怎麽會在寶隆醫院?宋陽一時還真沒轉過彎來,這倒怨不得他不懂禮數,來到這裏半年多了,雖然吃住都是人家的,可他還真不知道關若林家住哪裏。不是他沒想過去拜訪關若林的家人,而是關若林壓根就沒提起過這事,好象有什麽忌諱。兩世為人的宋陽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約地提過一次不見回音他便再沒有提起過,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狐朋狗友往家裏招呼的,就劉禹錫那破草篷子還講究個往來無白丁,何況人家可是正經的留洋博士。


    放下電話不久約瑟夫便到了,宋陽交待了一下便鑽進了他那輛新拍來的**奇。


    “宋醫生?”,正在醫院大堂裏搓著手兜圈子的關若林看到匆匆趕來的宋陽微微一愕心中卻長舒了一口氣,“謝謝”。


    “瑪格麗特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室”,看著胡子拉茬明顯睡眼不足的關若林宋陽一陣無語,可眼下卻是不便說叨了,“超過預產期幾日也在正常範圍之內,醫生檢查胎位正常產婦身體狀況很好情緒穩定建議順產,約瑟夫安排了最好的產科醫生相信一定會母子平安的,你不用擔心”,對一個醫生說這些宋陽自己都覺著囉嗦。


    “鈞儒(關若林字),別象個沒頭蒼蠅似的,過來坐下!”,大堂裏人不多,宋陽一進來便注意到了這個坐在候診區長椅裏的老人。老人身後立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盤了發髻的文靜少婦正小心地給老人捏著肩膀,看向宋陽的眼神略有些羞澀還有些好奇,“娘,我求過菩薩,妹妹不會有事的”。


    “這是家母”,關若林尷尬地笑笑伸手為宋陽引見。


    “伯母您好”,宋陽上前恭敬地鞠躬行禮。


    “母親,這便是宋陽宋醫生”,關若林小心地攙扶起母親,關母五十左右年紀身材頗高瞧著身子骨也很硬朗,摸索著伸出手握住了宋陽,“你就是鈞儒常說的那個神醫啊,嘖嘖,這麽年輕真是好本事,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伯母您太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宋陽彎下腰任由著關母的雙手在自己臉上摩挲,聽了關母的話不由得瞥了關若林一眼,神醫?大哥你也太抬舉我了吧?你也是個醫生啊。


    “母親眼睛不方便”,關若林顯然會錯了意,抱歉一笑。


    “俺和鈞儒說了多次想請你來家裏吃個便飯,可他呀,總是說你不喜歡熱鬧”,關母很健談口音裏帶著些硬硬的山東腔,“老婆子眼睛雖然瞎了可心不瞎,聽你這聲音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怎麽會不喜歡咱們家呢?難不成是嫌棄俺這個瞎老婆子?”。


    老人家還挺唯心的,好人壞人聽聲音也能聽得出來?俺可是實打實的黑社會呢,“伯母,您要是不嫌棄,等孩子滿月了小侄一定登門拜望您老人家”,瞧關若林那尷尬的神情宋陽自是不好為自己分辯,以關若林的性子他那樣說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和關母聊了一會兒,宋陽和關若林便自去角落裏說話,他不是產科醫生,術業有專精產房裏的事也輪不到他去指手劃腳,何況有約瑟夫和瑪格麗特照應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自己此來不過是為防萬一加了道保險,更多的隻是個心理安慰。不過出於一個醫生的職業本能,他剛才仔細檢察了關母的眼睛還做了一個簡單的測試,成年人核性白內障,已經是成熟期正適合手術治療,一個小手術而已可他卻無能為力。重生在民國雖然很慶幸可時間久了卻也生出許多的無奈,白內障摘除在後世的確是個小手術,當年的‘光明行’行動他就是誌願者之一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關母恢複視力,可這個時代沒有人工晶體可植入一切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空有一身技術卻無法施展這讓他有些頹喪。


    “孩子出生後我就要參與護士學校的籌建工作,靜嫻也隨我過去,診所就交給你了”,見宋陽作勢欲起關若林搖搖頭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應該知道,隻有交給你我才放心,這也是家母的意思”。


    伯母?宋陽愣了一下,老太太好象是第一次見到他吧。


    “母親信佛,聽說了你的事便說你是有大福緣的人又有一副菩薩心腸,診所交給你能救下更多的人,說到底那也是咱們關家的功德。母親還說……”,對於母親的話關若林也隻有搖頭一笑,“嗬嗬,母親說你是個好醫生更是個好人,她老人家可從沒這麽誇過我。宋醫生,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就算幫我一個忙吧”。


    人命關天,在生命麵前其它真的都不重要,宋陽點點頭沒再推辭,相對於救命之恩來說這些也不重要了,他相信自己將會用一生來報答這份恩情這份信任。


    “謝謝”,重生到這個時代已屬叨天之幸,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去感傷去抱怨,雖然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非常落後以至於無法施展自己的全部才能,但我來了,我看見了,我做了便不再有遺憾,也許這才是生命的真正意義這才是重生的真正意義。


    想通了這些,宋陽輕鬆了下來開始和關若林一起探討護士學校的籌建工作,畢竟多了幾十年的知識積累,相對這個項目上還幾乎是一片空白的民國來說,宋陽的參與幾乎是全方位的也是關若林最迫切需要的。


    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很久,宋陽揉了揉手腕,“關醫生,您得請個秘書了”。


    “均儒,讓我來吧”,那個文靜少婦不知何時攙扶著關母站到了他們身後,“我可以的”。


    宋陽連忙站起來扶住關母,至於這個少婦因為關若林沒作介紹他隻是點點頭倒是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這、這是我妻子”,關若林這時的神態落在宋陽眼裏便是十分的有趣了,“文惠,這是宋陽宋醫生”。


    “嫂,嫂子?”,宋陽的神情落在關若林眼裏可就不是用一個有趣就能形容的了,還得加上十七八個偏詞才行。賣糕的,我怎麽忘了這可是民國啊,男人三妻四妾夢想之最後的黃金時代,怪不得他說我不會喜歡他的家怪不得說我不喜歡熱鬧,原來是因為這個。嘿嘿,難不成他這個真海龜卻是怕了我這個西貝貨?“還是嫂子您來吧,我的字實在拿不出手,長這麽大我就沒一口氣寫過這麽多字兒”,都快趕上畢業論文了,習慣了鍵盤拿起這老式鋼筆總是提筆忘字,這繁體字看著還行落筆可就麻煩了,關醫生雖然沒說什麽可老是幫自己改錯別字讓他臉上有些掛不住。


    “蠶頭燕尾一波三折已深得漢隸精髓,宋先生切莫過謙”,文靜少婦溫柔一笑,“比均儒的字也不差呢”。


    看著關若林尷尬的表情,忽然間宋陽對宋美齡有了些理解甚至同情,象她這樣一位學兼東西品貌雙全的新時代女性,滿懷青春夢想接受過正統的西式教育又從小生長在傳統的基督教家庭,突然要她接受一個有妻室的男人,真是情何以堪,娘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可是不行啊同誌,放眼咱中國以後這二十幾年能母儀天下的除了您還有誰啊?不過這事自有宋大掌門去傷腦筋,倒是不用自己擔這份心事了。唉!看來並不是流水無情,隻是這落花太豔麗,載不動許多愁啊。


    娘希匹!倒真想見識見識這蔣某人到底是怎生一個花朵般的人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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