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看著蘇子斬臉上的笑,扭開臉,慢慢地轉身,頹然地坐在了岩石上。


    生雲遲時,她是想活,分毫不想死,她自詡向生的心強大,以為蒼天厚待,卻原來不過是他以命換命。


    她是想活,但也想要蘇子斬活,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執念,哪怕沒有與他相認時,她為了他去奪蠱王,隻要他活著,這是四百年前便種下的執念。


    如今,為了救她,他將她的這份執念打碎。


    一直以來她隱約的不願意想的可能浮現在她腦海中,關於她身體自己給自己下的魂咒。


    她的魂咒因蘇子斬而生,是不是也要因他而亡?


    否則,為何單單是他自己對天立誓咒自己,以命換命,便能救了她?


    她身體內的魂咒,十有八九是因他而解了吧?


    難道隻要他死了?不再存在這世間,她就能活著?或許,換句話說,他們二人,其中一定要死一個人?才能換另一個人活?不能共存於世?


    她想著,心一點點地往下沉,似乎沉入了深海。


    蘇子斬抱著雲辰走過來,挨著她坐在岩石上,話雖是看著雲辰說的,卻是在說花顏,“小東西,你看你娘,多沒出息,你不要學她。”


    花顏不理蘇子斬,當沒聽到。


    蘇子斬又笑道,“她其實最愛紅眼睛哭鼻子了,隻不過都是躲在沒人的地方,被人發現的話,她就會梗著脖子不承認,非要說是風大眼睛進了沙子。”


    雲辰咿咿呀呀起來,似乎應和蘇子斬,仿佛是在說你多說點兒我娘的糗事兒。


    蘇子斬又笑著說,“她最喜歡撒潑耍賴,下棋時若是輸了,非要贏回來……”


    花顏猛地打住他的話,紅著眼睛瞪著他,“你閉嘴。”


    蘇子斬笑看了她一眼,對雲辰說,“你看,她還很凶,有時候不把自己當女人看,有時候卻又嬌氣的不行。”


    花顏一腔怒氣,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蘇子斬以自己救她,此時看著他,憋的上不來下不去,好半晌,她泄氣,無力地下了決定,“事已至此,我惱你怒你罵你氣你又有什麽用?”說完,她站起身,“走,你跟我去臨安。”


    她想,他祖父一直不讓她相認蘇子斬,是否除了以前他說的那些理由外,另有隱情?否則,他們兩世追逐,他爺爺疼愛她,又何必要做個惡人去破壞?


    蘇子斬麵色一頓,看著花顏,“你不是要收拾嚴軍師,再去關嶺山?”


    “你都快要死了,我怎麽收拾嚴軍師去關嶺山?”花顏震怒。


    蘇子斬撇開眼,看著遠處的大火,輕聲說,“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去臨安也不會有法子的,我別無所求,隻求你過的好,你何必執著?”


    花顏深吸一口氣,忍住對他再發火的衝動,“安書離很快就來了,他吃了這麽大的虧,自然會收拾嚴軍師,嚴軍師就交給他吧,況且,我已與他製定了計劃,有沒有我在都一樣能收拾嚴軍師。”話落,他看向雲讓,“雲世子,你留下來,相助書離,收拾了嚴軍師,你們再一同去關嶺山,我先帶著他回臨安一趟。雲辰我就自己帶著了。”


    她沒說自己還去不去關嶺山,隻要收拾了嚴軍師,安書離和雲讓帶著大軍趕去關嶺山,與雲遲兩兵合於一處,一定能收拾蘇子折,她去不去都是勝。


    她隻求能找到救蘇子折的法子。


    雲讓知道事情嚴重,蘇子斬看這模樣,性命堪憂,若沒有法子,怕是挺不了多久。他點頭,“好,你放心,我一定會相助安宰輔盡快收拾了嚴軍師趕去關嶺山相助太子殿下。”


    花顏頷首,看著雲暗和雲意吩咐,“雲暗,你留下來保護雲世子,一切聽雲世子的吩咐,雲意你跟著我。”


    雲暗看了雲意一眼應是。


    雲意鬆了一口氣,想著太子妃還是想著殿下的話的,沒把他留下,讓他跟著,也連忙應是。


    花顏又對雲讓道,“書離帶的大軍一到,你們就按照我早先與書離商量好的法子,一準能收拾嚴軍師。”


    雲讓點頭,“我曉得,你路上小心。”


    花顏點頭,交代完,看向蘇子斬,“走!”


    蘇子斬抿唇,知道拗不過花顏,漠然地點了點頭。


    花顏從他懷裏接過雲辰,看著蘇子斬的麵色,對青魂吩咐,“背著你家公子,等出了黑峽穀,找一輛馬車。”


    青魂應是,小心翼翼地看了蘇子斬一眼,見他沒異議,連忙上前背起他。


    夏澤、天不絕和小忠子自然要跟著的,東宮的暗衛分成了兩批,一批留給了雲讓,一批保護花顏,離開了這一處高峰。


    一行人離開後,雲讓對雲暗道,“走吧,我們繞出黑峽穀,去與安宰輔匯合。”


    雲暗點點頭。


    黑峽穀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嚴軍師的大軍也被攔截了三天三夜,他恨死了花顏,卻一時間也找不到她奈何不了她,隻恨恨地對副將說,“蘇子斬那一副要死的樣子,我看命不久矣,他若是死了,花顏那女人也是活不成了。”


    副將點頭,勸慰,“軍師不必動怒,隻要蘇子斬一死,花顏也必死,他們兩個人的命休戚相關。”


    嚴軍師總算舒服了些,哼了一聲,“這個天下,一定是大公子的。”


    三日後,大火總算歇了,嚴軍師下令,拔營前往關嶺山,就在這時,有人稟告,前方有安宰輔的大軍攔住了去路,嚴軍師一怔,“安書離?他沒死?”


    探兵點頭,“除了安書離,還有雲世子。”


    嚴軍師麵色大變,“你說雲讓?他怎麽會來了這裏與安書離一起?是不是看錯了?他不是在京城嗎?以攻下了京城?”


    探兵搖頭,“小的不會認錯,正是雲世子,雲世子看起來投靠了朝廷。”


    嚴軍師聞言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同時恨的牙癢癢,“好一個雲讓,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姓誰?他可是嶺南王府的人。”話落,他跺腳,“我與他們拚了。”


    嚴軍師本就是個狠辣的人,也是個瘋子。


    他從九環山一路趕去關嶺山,是想相助蘇子折殺了雲遲,卻在神醫穀被攔了一個月,後來好不容易利用隱門的人對安書離下了毒,卻偏偏又被花顏大火封山,如今山通了,安書離竟然又好好地追來了,且雲讓還投靠了朝廷相助安書離。


    他如今被逼到了這個地步,瘋了地下了個決定,這一回,他和安書離拚了,就算他死在這裏,去不了關嶺山,也要殺了安書離和雲讓。


    一個瘋了人會有多可怕?花顏已料到,所以,在與安書離製定的計劃裏,在對付嚴軍師上,加了重料,除了依據黑峽穀的地勢外,還拍了大批的暗衛刺殺嚴軍師。


    黑峽穀的地勢花顏摸的比誰都清楚,這也得益於她早些年四處遊曆找藥,所以,安書離的大軍雖然晚到了一步,但通過黑峽穀的八方峽道,兵分八路,分而擊之,另震怒發瘋中立誓火拚一場的嚴軍師應付的吃力,嚴軍師的兵馬節節敗退。


    嚴軍師從沒吃過這等虧,在與安書離的對戰中,在神醫穀時,他的兵馬一直時碾壓南楚兵馬的存在,所以,如今處處勢力,讓他眼睛都紅,又急又怒。


    花顏就是要逼他急怒,逼他發瘋,人在發瘋時,便會失去理智,花顏不止算計了黑峽穀的用兵計劃,還算計了他的人心。


    就在嚴軍師的大軍被打的七零八落時,雲讓帶著雲暗與東宮的大批暗衛衝入了嚴軍師的中軍大營。安書離、梅舒毓親自帶兵配合。


    敗軍,一敗再敗,便會軍心散,嚴軍師身邊的忠心暗衛拚死保他,但依舊敵不過雲讓、雲暗帶著的大批東宮暗衛絞殺。尤其是雲讓,他的武功,讓雲暗終於明白了為何花顏留下了雲讓相助安書離,他才是殺嚴軍師的那把利劍。


    的確,花顏留不留下,都是一樣的結果。


    雲讓一劍,痛快地殺了嚴軍師,嚴軍師到死都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他想過讓雲遲、花顏、安書離、梅舒毓包括如今殺他的雲讓死,卻沒想過,自己的死法,以及自己的死期。


    他一直堅信,在他的相助下,蘇子折會奪得天下,複國後梁,執掌江山,屆時,他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卻沒想過,他就這樣死了,他在死前一刻,似乎也看見了蘇子折以及複國後梁的結局,帶著不甘心,下了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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