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折的傷口不深,但不包紮自然是不行的。


    在晉安的勸說下,蘇子折總算是挪開了捂著傷口的手,寒著臉任由大夫上前給他包紮,他的眼睛卻沒離開荒原山的地勢圖。


    他對荒原山每一寸自然是了解的,但是拿不準雲遲會帶著花顏從哪一條路離開,到了這般時候,他已不敢高估自己,不敢自負地覺得派出兵馬攔截就能真的攔住雲遲。


    誰能想到他本來該在京城坐鎮,卻悄無聲息地進了這荒原山,在蘇子斬的配合下,絲毫沒驚動他帶走了花顏?


    他一直以為,雲遲離不得京城。


    他高估了荒原山的布置能攔住任何人,沒想到雲遲將他的臉打的啪啪響,偏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了花顏。


    他心中恨的不行,但卻從這恨中升起了嗜血的沸騰。


    他當初敢以假亂真蘇子斬,堂而皇之參加宮宴,在雲遲的眼皮子底下劫走花顏,如今雲遲敢藝高人膽大,悄無聲息闖入這兵營之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獨自一人帶走花顏。


    也算是齊平了。


    此時,這樣的對手,讓他於震怒中卷起無盡的狠厲的興奮。


    大夫哆哆嗦嗦地包紮完後,試探地問,“主子,傷口不深,可以不用開藥方子……”


    “滾下去!”蘇子折揮手。


    大夫連忙提起藥箱,屁滾尿流地出了書房。


    晉安立在一旁,看著蘇子折,“主子,古陣法普天之下能破陣的人屈指可數,太子算是一個,想必是他隻身一人帶走了人,畢竟,若是人多,古陣法不可能在他離開時才踩了機關響鈴。他隻身一人前來,帶著人想必也走不快。您下令,屬下帶著人親自去追。”


    蘇子折寒聲道,“我親自去追,你與我一起。”


    晉安看著他包紮好的脖頸,傷口雖小,但也不能大意,但看著蘇子折難看的臉色,頓時住了口,垂首應是。


    蘇子折將荒原山的地勢圖在眼中過了一遍後,伸手指向兩處,“你說,雲遲帶著花顏,走這兩條路的哪條路?”


    晉安低頭一看,不敢肯定地說,“這兩條路都有可能,都是最近離開荒原山往北安城走的路。屬下也不敢確定。”


    蘇子折眯了眯眼睛,伸手拿過披風,披在身上,向外走去,“走。”


    晉安連忙跟上。


    蘇子折出了書房,快步來到門口,早已有人備好了馬匹,他翻身上馬,對守門人道,“給我看好蘇子斬,不準讓他走了,若是放了他離開,我扒了你們的皮。”


    “是!”


    蘇子折丟下一句話,縱馬離開,晉安帶著黑衣衛跟在其後。


    蘇子斬知道蘇子折一定會親自帶著人去追,他坐在屋內,看著花顏插在瓶中的那株梅花,計算著一個多時辰已過,雲遲帶著花顏走到哪了。


    青魂聽到外麵的動靜,對蘇子斬道,“公子,大公子帶著人親自去追了。”


    “嗯。”蘇子斬點頭,再沒別話。


    青魂也不再說話。


    雪下的不大,但一晚上,也足下得漫山遍野一層白。


    花顏到底是個孕婦,不禁折騰,哪怕雲遲、安十七、雲暗輪番背著她走,她依舊臉色越來越白。


    來到那一處懸崖時,安十七看著光禿禿的懸崖,臉都白了,“少主,這是您說的路?這根本就是死路啊。這懸崖怕是有數千仗高吧?如今還下著雪,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您是不是弄錯了?”


    “放我下來。”花顏低聲對雲遲道。


    雲遲將她放下,扶著她站穩,看著她比雪還白的臉色,心疼的不行,“再吃一顆安胎丸吧?”


    “剛吃下不久,怎麽能不停地吃呢,你放心,我沒事兒,咱們的孩子也禁折騰的很。”花顏搖頭,看了一眼四周,伸手一指,“前方再走五十米,再懸崖的正下方,百米處,有一株老鬆樹,哪棵樹纏著的都是手臂粗的藤條,可以順著藤條下去崖底,崖底有路離開。”


    安十七一聽,連忙奔過去,天色太黑,飄雪簌簌下著,他趴在懸崖上往下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他白著臉說,“少主,您確定您說的地方對嗎?就算對的話,那老鬆樹和藤條還在嗎?若是不在,我們這麽多人,可就都死在這裏了。”


    “你身上可帶著鐵鉤子和攀崖鎖了?按照我說的,下去看看,務必做到分毫不差。我記得是這裏,若是真沒有了,我們此時轉路,也還來得及。隻不過,一路就要被蘇子折追著如貓追老鼠一般的跑了,太難看。若是我說的還在,他一定想不到我們走這裏,這一路,就能輕鬆地避開他,哪怕他親自來追,也追不上,怎麽都要賭一把。”


    “好,我這就下去看看。”安十七拿出鐵鉤子與攀崖鎖。


    雲暗上前,“我與你一起,有個照應。”


    安十七眨眨眼睛,看了一眼一直現身跟著保護的鳳凰衛,“也好。”


    二人說定,便互相用繩子綁在了一起,用鐵鉤子釘在懸崖頂上,兩名鳳凰衛上前幫忙,牽著繩索的一頭,以防二人出事。


    “坐一會兒?”雲遲見花顏站著都似乎沒力氣站穩,抱著她坐下身,怕地上涼,讓她坐在他腿上。


    花顏點點頭,坐在雲遲腿上,靠在他懷裏,“但願我說的沒錯。”


    雲遲摸摸她的頭,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裏,“你記性素來好,說有就有的。”


    花顏小聲說,“那一年,對麵山崖上長了一株極其珍貴的藥材,很適合給哥哥用,我和夏緣圍著這一處懸崖走了三天,後來發現這一處有這麽一個法子,借由下麵那棵老鬆樹,攀著藤條,就能過去那邊,夏緣膽子小,但為了哥哥,也跟我一樣,紅著眼睛舍不得放棄。”


    “這麽說來,蘇子折哪怕對荒原山熟悉至極,但也不一定知曉這一處地方了。”雲遲道。


    “嗯。”花顏點頭,“誰沒事兒如我與夏緣一般,在懸崖邊晃悠了三天呢,他頂多就是擇地養兵,將荒原山走了一遍而已。”


    “沒想到你以前為哥哥尋藥,走遍大江南北,如今在這時候,卻是用上了。”雲遲低聲道,“可見,人生一世,每走一步,都可能是機緣。”


    花顏笑著頷首。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安十七驚喜的聲音從崖下傳來,“殿下,少主,果真有老鬆樹與藤條。雖看不見崖底,但容我先下去看看,若是能到崖底,我再傳信號,殿下再帶著少主下來。”


    “好。”雲遲的聲音也輕鬆了幾分。


    花顏臉上的笑意霎時綻開,也鬆了一口氣,“天無絕人之路,果然如是。我哪裏能想到,如今再走一遍這條路呢。”


    “手這麽冰,想必腳也冷,脫了鞋子,我給你暖暖。”雲遲搓著花顏的手,低頭看著她冰涼的臉,又看向她的腳。


    花顏搖頭,“腳不冷。”話落,見雲遲不信,立即說,“真的不冷。歇一會兒,我起來走走就好了。”


    雲遲低頭看著她,“你我之間,怕什麽?”


    花顏對他笑,軟軟地說,“才不是怕呢,是自從見到你後,我心裏是暖的,哪裏都不覺得冷。哪怕手腳涼,也真的不冷的。你救我辛苦,歇一歇吧。”說完,又笑,“也許孩子如今已經長耳朵了呢,若是讓他知道你這般疼我,連腳也要給我揣你懷裏暖,將來他就會學你,得多疼媳婦兒啊,疼媳婦的人就不疼娘了,那可不行。”


    雲遲失笑,“疼媳婦兒也會疼娘的,待他生下來,我好好教他,讓他不敢不疼娘。”說完,貼著她冰涼的臉頰蹭了蹭,柔聲說,“你懷他何等辛苦,他敢不疼娘,我揍他。”


    花顏笑出聲,“不行,我舍不得讓你揍,你若是打他,我就攔著。”


    雲遲無奈地笑,“哎,慈母多敗兒,他還沒出生呢,你就開始寵著了,將來還不得給寵壞了。”


    花顏想了想,“唔”了一聲,“那……這樣,若是他真做錯了,你要揍他,我就躲遠點兒?眼不見為淨。”


    雲遲笑著點點她眉心,“也行,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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