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聞雲遲這麽晚來看望皇上,本已躺下,匆匆起身。


    她已有多日沒見到雲遲了,隻聽說忙的很,每日在東宮見一波又一波的官員,奏折和卷宗堆積成山,連好好吃飯睡覺的功夫都沒有,她心疼的不行,卻也無能為力,更不敢出宮去看他打擾他。


    她知道,祖宗的江山到了這一代,似乎到了關鍵的時候,是繼續傳承下去,還是毀在這一代,就看雲遲怎麽做了。


    而雲遲的能力,她是相信的,但他深愛花顏,她才是真的怕因花顏而影響他不顧了這江山。


    不過,幸好,從這些時日上看,他很好,很合格,絲毫沒耽誤正事兒。


    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合格的未來君王。


    她心下寬慰的同時,也隻能每日祈福,祈求佛祖保佑雲遲身體,也保佑花顏能夠好好的回來。自從有了花顏,他的孫兒才像個有血有肉的人樣,若是沒了花顏,這江山基業再萬載昌盛,他終究是孤冷一人,她身為祖母,也舍不得。


    雲遲進了內殿,五皇子也連忙跟了進去,親眼見著雲遲給皇帝喂了血藥,又喂了兩口水,他屏住呼吸,暗想著蘇子斬為什麽救父皇?他有什麽理由救父皇?如今派人送來這解藥,是白給四哥,還是用什麽條件與四哥交換?四哥答應了?


    他腦中亂七八糟地想著,但也沒敢問出來。


    太後穿戴妥當,匆匆而來,見到雲遲和五皇子,立即開口,“太子,小五,你們怎麽這麽晚過來?”話落,她見雲遲站在床邊,問,“可是有法子救皇上了?”


    雲遲轉身,對太後微笑,“皇祖母,有了解藥,我已給父皇服下了,父皇想必很快就會醒過來。”


    太後大喜,“當真?”


    “嗯。”雲遲笑著點頭,“皇祖母這些日子累壞了,等父皇醒來,您就好生休息一陣子。”


    太後高興地答應,她的確也累壞了,這一把老骨頭,如今就靠著一股精神勁兒挺著呢,但還沒忘問,“哪裏來的解藥?蘇子斬回來了?”


    雲遲搖頭,簡單將蘇子斬命人送回解藥之事說了,別的沒多提,免得太後擔心,也不需要她知道。


    太後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有了解藥就好,你父皇身子骨弱,可不能再這麽躺下去,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可真怕等有了解藥時,也起不來了。”話落,她誇讚,“蘇子斬這孩子,還是個好的,有心的。”


    雲遲不接話,坐下身,等著皇帝醒來。


    五皇子自然也不會多嘴。


    太後於是問起來雲遲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可還順利?又囑咐他注意身體。


    祖孫三人閑聊了片刻,便見皇上眼皮動了動,五皇子大喜,“四哥,父皇醒來了!”


    雲遲聞言靠上前,輕喊了一聲,“父皇。”


    皇帝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起初似乎有些迷茫,很快便清醒了,對上雲遲的眼睛,開口的聲音沙啞,“是朕沒用,難為你了。”


    雲遲頓時笑了,伸手扶起他,親自動手幫他鬆動躺了許久的僵硬的身體,“隻要父皇好好的活著,兒臣便不覺得為難。”


    太後一下子落了淚,“對,對,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皇帝睡的太久,醒來後,喝了水,又喝了米粥,吃了些清淡的小菜。


    四人閑聊了一會兒,太後見皇上醒來後精神很好,放了心,年紀大了,熬夜受不住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太後離開後,五皇子知道雲遲有話要跟皇上說,便也起身告辭。


    雲遲看了他一眼,溫聲說,“五弟坐著吧!我離京後,你要多陪陪父皇。”


    五皇子隻能又坐下身。


    皇帝看著雲遲,“你要離京?”


    雲遲點點頭。


    皇帝看著他平靜的臉色,這才詢問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雲遲三言兩語簡單地說了。他雖然說的極其簡單,但皇帝聽的驚心動魄。


    他憤怒地抓緊手中的杯子,強忍著才沒將之扔到地上,問,“武威侯呢?”


    “在東宮。”雲遲看著皇帝,“不過父皇不是武威侯的對手,心思叵測的人,都心機深沉,屆時在我離京後,父皇別一不小心放了他離京,否則才是兒臣的大禍。”


    皇帝脊背一下子透心涼,沉默片刻,啞聲道,“是朕無能,雖幫不上什麽忙,但也不能拖你後腿,你放心,你出京後,一是保重身體,二是平安給顏丫頭帶回來。朕在京城等著你們。”


    雲遲頷首。


    皇帝剛醒來,自然不宜操勞,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到底還是傷了身,不出片刻,便累了。


    雲遲讓皇帝休息,和五皇子一起出了帝政殿。


    踏出帝政殿的門,雲遲沒立即離開,站在台階下,對五皇子道,“五弟,父皇如今雖然過了這一關生死關,但到底傷了根本,本宮明日會讓天不絕進宮為父皇把脈,看看父皇的大限之期。你今日可明白了本宮帶你一起來的意思?”


    五皇子臉都白了,顫抖地喊,“四哥!”


    雲遲看著宮燈在風中飄晃,一圈一圈的,在地麵上蕩出光暈,他容色半明半昧,“本宮此次離京,不知多久會回來,是一兩個月,還是一年半載,或者更長,本宮也沒有保證,一旦本宮趕不及父皇大限,就靠你帶著兄弟們在父皇跟前盡孝了。你若是想要這江山皇位……”


    “四哥慎言!”五皇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如篩子,“四哥,你別嚇我,弟弟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的很,這江山皇位,萬萬接不來。四哥,你若有此心,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雲遲無言地看著五皇子。


    五皇子快哭了,“四哥,弟弟求你了,你可別嚇我了,我……不禁嚇的。若沒有四哥,兄弟們被父皇散養,如今也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無用廢物,四哥讓弟弟們做有用之人,但弟弟雖有些用處,可不是那塊料啊。”


    雲遲歎了口氣,又氣又笑,“多大的人了?哭什麽?丟不丟人?”話落,他抬腳踢了踢五皇子,“行了,起來吧!”


    五皇子鬆了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從地上起來,但臉還是白的像鬼。


    雲遲溫聲說,“也許是本宮近日來沒睡好,過多的憂心了,父皇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病怏怏的,卻也沒出什麽大事兒,此次本宮看著父皇不大好,但也做不得準。”


    五皇子點點頭,“四哥說的對。”


    “本宮三日後離京,明日待天不絕給父皇把過脈再說吧。”雲遲揉揉眉心,“本宮此去不止找你四嫂,也要鏟除蘇子折,不鏟除他,本宮大約不會回京。”話落,他看著五皇子,“你既不想要這江山,就代本宮看顧好京城,本宮若是回來,京城亂了,江山亂了,唯你是問。”


    五皇子苦哈哈地點頭,要哭不哭地求饒,“四哥,兄弟這麽多,怎麽我成了你下麵最苦命的那個?”


    雲遲失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拍在五皇子肩膀上,笑罵,“出息!”


    雲遲從來沒親手打過誰,如今五皇子被他打了一下,飛出天外的魂兒反而被打回來了。他吐了一口濁氣,大義凜然地保證,“隻要四哥好好回來,弟弟豁出命去,也要給四哥守住京城。”


    “行,走吧!”雲遲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抬步向宮外走去。


    五皇子立即跟上了他,邊走邊說,“四哥見著四嫂,給弟弟帶句話唄。”


    “什麽話?”


    “盼四嫂早日帶著我侄子回京。”


    “行!”


    出了宮門,雲遲車駕回了東宮,五皇子回了皇子府。


    十一皇子自從去了翰林院,他還沒到出宮立府的年紀,便擠在了五皇子府,他近來似乎長大了,著調了,夜晚還在溫書。


    五皇子見書房亮著燈,便直接去了書房。


    十一皇子困的眼皮打架,但手裏還穩穩地拿著書,見五皇子推門近來,他打著精神喊了一聲,“五哥。”


    “既然困了,就去睡吧。”五皇子看著他說。


    十一皇子搖頭,“我想盡快多學些東西,幫助四哥,他太累了。”


    五皇子微笑,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溫聲感慨,“小十一也長大了,四哥對兄弟們的好,兄弟們都記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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