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樓主遲疑地看著小書童,見他一點不為所動,隻好看向謝涼和鳳楚。


    但這次依然沒能問出口,因為屋裏驟然傳出了紀母的大哭,他的心裏狠狠一跳,感覺那點希望要破滅,差點支撐不住。


    可緊接著他看到房門打開,紀母哭著跑出來,踉蹌地撲在了他身上。


    “老爺不是……不是,”她抓著他的衣服,幾乎語無倫次,“不是她,她在哪,快救救她,你快救救她啊!”


    紀家一行人的臉色齊齊一變:“不是阿桃?”


    “不是不是!”紀母哭得不能自已,接著想起什麽似的猛地看向小書童,立即撲向他想要問一問,可惜剛邁出半步便覺身上一疼,一下被點住了穴道。


    這快得讓紀樓主都差點沒看清。


    他越發肯定心裏的猜測了,說道:“喬閣主?”


    喬九沒搭理他,而是看著紀母:“冤枉我家公子,給他賠個不是。”


    紀母哪裏顧得上麵子,連忙哭道:“是是是,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謝公子。”


    謝涼趕緊說了句沒事,往喬九的頭上一拍:“別鬧,說重點。”


    喬九便道:“派人搜紀詩桃和盼蘭的屋子,從現在起一個人也不許往外放,再問問看門的出事後有多少人離開。”


    紀樓主立即吩咐了下去。


    少傾,搜屋子的人回來了,說是沒什麽發現。喬九便回屋等著其餘消息,搬著椅子往謝涼的身邊一坐,同時掃了一眼鳳楚。


    鳳楚知道他對不喜歡的人向來半個字都欠奉,便主動解釋了一下何為美人香。


    美人香是一種毒。


    中毒後身帶幽香,隻有三天的活頭。但這三天可以讓人美上好幾分,且服用後的一個時辰內全身的骨骼會有些許的軟化和鬆動,能做些稍微的調整。


    謝涼聽愣了。


    這世界竟能不科學到這種程度?


    紀樓主幾人也聽得愣怔:“還有這種毒?”


    鳳楚道:“有,隻是知道的人少,我和……小書童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不過雖然能調整,但沒那麽玄乎,調整的餘地是極其有限的。


    所以這次的事,對方肯定是事先找了一個與紀詩桃的樣貌有六七分像的姑娘,喂完藥弄到了**分像,把人藏在紀詩桃的屋裏,並穿了一件紀詩桃的衣服。


    如此一來,人們會以為紀詩桃是想穿著這件衣服走,很大可能不會給她換別的衣服,也就不太會露餡。還有就是吊死時或許是故意把繩子往後挪了挪,導致她的舌頭吐出來,死狀恐怖,丫鬟們都不敢細看她的臉,這才能順利瞞過去。


    他們當時離大床有兩步的距離,沒聞到香味,而紀母應該是抱著她哭過,身上沾了點味兒,便被他們察覺了。


    說到這份上,謝涼就懂了。


    他問道:“剛抬出去的那個是紀姑娘?”


    鳳楚點頭:“應該。”


    紀家眾人都是一驚:“什麽!”


    鳳楚道:“因為屋裏沒能搜出紀姑娘。”


    紀母急得不行:“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桃人呢?”


    “我也隻是試著猜一下,”鳳楚道,“那個人第一步把小姑娘弄進來,等紀姑娘回來就製住她,學著她的聲音把丫鬟打發走,然後把紀姑娘易容成盼蘭,吊死找來的小姑娘,等到事發後屋裏亂起來,便拉著點了穴道不能說話的紀姑娘混入人群跪著一起哭,再適當地點下紀姑娘的睡穴裝作暈倒,把人架走。”


    “而真正的盼蘭可能事先知道一些事,也可能完全無辜卻被擒住,一直被藏在她自己的屋裏,”他繼續道,“等紀姑娘被扶過去,那個人就殺了盼蘭,裝成殉主的樣子,然後把紀姑娘帶走了。”


    紀母急忙道:“帶去哪兒了?”


    鳳楚道:“這得看他們的動作快不快。”


    要是不快,人就還在縹緲樓裏。


    要是快……那就應該是混出去了。


    沒過多久,負責去門房的人便折回了,說這個功夫進出的大概有十多個人。


    今日是壽宴,且還沒到開席的時候,有不少賓客才剛來。他們沒得到樓主的吩咐,自然不好把人轟走,而已經來的賓客得知出事,都知道壽宴辦不成,有幾個不愛湊這種熱鬧的便知情識趣地離開了,他們也不好攔著。


    紀家眾人的心都是一沉。


    如今片刻都耽誤不得。


    紀樓主連忙吩咐手下加強守衛,隻許進不許出,然後親自趕去前廳向賓客致歉,讓他們暫時留下,接著一麵讓兒子去查離開的都有誰,一麵帶著人在整個縹緲樓裏搜人。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鳳楚和縹緲樓的關係再好,但身為外人也不便跟著一起搜人。謝涼自是更不便跟著,他見喬九不耐煩在後宅待著,便回到了前廳。


    賓客已知事有蹊蹺,隻是不知具體細節,都在議論紛紛,做了各種猜測。此刻見謝涼進門,有些人便好奇地問了問。


    謝涼不好多說,隻告訴他們縹緲樓會有交代。


    他見這裏實在太吵,幹脆去外麵找了一個涼亭。方延、梅懷東和秦二都跟了出來,趙炎不情不願也過來了,捏著鼻子坐在鳳楚的身邊,連一眼都不往喬九的身上瞅。


    除他們外,隨行的還有沈家兄弟、葉姑娘和那天在小倌館門前見過的兩位俠女。


    謝涼回來前這些人就湊在了一起,沈君澤見方延麵色擔憂,溫和地為他分析了一下這件事,告訴他和謝涼的關係不大,不用擔心,而秦二則是想陪著葉姑娘。


    謝涼回來後,方延很感激小姐妹的陪伴,見小姐妹被人們吵得要犯心髒病,就建議他出來透透氣,秦二在那邊也恰好邀請了葉姑娘,但葉姑娘一個姑娘家不便和這麽多男人待在一起,於是又邀請了那兩位俠女,眾人就都跟了過來。


    方延道:“紀姑娘是被人殺的?”


    謝涼道:“不是,被換掉了。”


    眾人驚訝:“這怎麽換?易容了人家難道看不出來?”


    謝涼簡單道:“用了一些辦法,等著縹緲樓查的結果吧。”


    眾人聞言便識趣地沒再追問,開始聊些別的。


    兩位女俠對謝涼在世外小島修行的事很感興趣,好奇地問了幾句,接著聊到謝涼建的幫派,便打趣地問收不收女的。


    謝涼一一作了解答,突然察覺被捅了一下,扭頭看向喬九。


    喬九小聲道:“我餓了,讓他們端點吃的。”


    謝涼無奈:“先等等。”


    人家小姐生死不明,這種時候讓他們伺候你吃喝,簡直招恨。


    喬九頓時換上可憐的神色,眨著濕漉漉的雙眼看著他:“少爺,我餓了。”


    知情的幾人:“……”


    堂堂天鶴閣閣主,能不能要點節操!


    趙炎立刻翻了個白眼,方延秦二不敢那麽勇敢,隻好不看,葉姑娘則微微望向亭外,一向淡然的表情有些僵。


    謝涼更無奈,但這次沒有拒絕,起身去找管事給他弄吃的。


    喬九沒讓他一個人去,亦步亦趨跟上了他。謝涼見狀心中一動:“是有事想說?”


    喬九道:“沒有。”


    謝涼想了想:“那就是看見那兩個丫頭總盯著我,吃味了?”


    “想什麽呢?”喬九道,“沒有。”


    成吧,你說沒有就沒有。


    謝涼摸了把他的頭,進門找到管事,恰好聽見有俠客嚷嚷把人留下卻不管飯,連忙把握住機會,提議說不如開飯,反正酒席都已備好,出了這事壽宴也辦不了了,不用再講究什麽時辰的問題。


    管事心想也是,跑去請示了樓主。


    紀樓主現在隻要能把人們留住就什麽都好說,自然是同意了。


    方延他們本以為謝涼隻會弄點茶果糕點,誰知片刻後他們被請到了雅間,然後嘩啦啦上了一桌子的飯菜。


    眾人:“……”


    幾人齊刷刷看向小書童,見他拿著筷子加了塊排骨,開始乖乖地低頭啃,便又看向了謝涼。其中一位女俠忍不住說道:“謝公子待你的書童真好。”


    必然,那可是他姘頭!


    知情的幾人默然不語,低頭扒飯。


    方延越吃越覺得這頓飯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看向身邊的小姐妹,說道:“我一直想學棋,沈公子會麽?要不吃完飯你教我下棋吧,反正也沒事做。”


    沈君澤溫和道:“好。”


    方延得到了一點點來自姐妹的溫暖,終於舒坦了。


    飯菜上桌沒一會兒,白虹神府的葉幫主、飛劍盟的於幫主和寒雲莊的沈莊主便一起到了。


    幾人敏銳地看出氣氛有些不對,快步往裏走,恰好看見紀樓主帶著一群人從假山裏出來,他們上前一問,這才得知紀姑娘出了事。但他們也不好幫著搜人,便被請進屋裏等消息。


    紀樓主帶著人把縹緲樓翻了一個底朝天,半個紀詩桃的影子都沒看見。


    他們仔細看了一遍賓客,沒發現有被點住穴道不能動的,便徹底死心,明白紀詩桃已經被帶了出去。


    於是謝涼幾人被請進了議事廳。


    首先他們肯定是沒問題的,不然不會揭露這件事,再者謝涼和鳳楚都是聰明人,能幫著想想辦法,就算是那位讓紀樓主不待見的喬九亦是十分聰明的人,更別提身後還有一個天鶴閣在。


    紀樓主道:“那段時間出去的約莫有十二三個人,已經派人去追了。”


    謝涼道:“家丁少了麽?”


    紀樓主道:“沒少。”


    他明白謝涼的意思,阿桃上吊的事鬧開後雖然亂了點,但好歹是女兒的閨房,若是一個生人突然出現在屋裏,絕對是要被發現的,隻能是出了內鬼。


    他的臉上有幾分焦急和為難:“那些人暫時都被關起來了,人有點多……”


    謝涼便懂了,紀樓主可能是心善的那種人,大概不想傷及無辜一起嚴刑逼問。


    他思考一下,說道:“先看看那些去追的人能不能追到吧,要是還不行,我隻能請鬼和他們談談了。”


    眾人:“……”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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