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把人抬出來的那幾個,還是一直跟著謝涼的兩名精銳,全沒想到葉幫主能來這麽一出,加之葉幫主是個高手,他們再想反應便已來不及了,於是麻利地給他讓了一條路。


    謝涼見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點驚訝,猜測葉幫主以前可能沒幹過這種事,現在顯然是被逼急了。


    這對父子僵持數年,喬九又是一個狗脾氣,肯定沒少噎人,葉幫主應該早已習慣,那是什麽竟讓他急了眼?


    總不能是兒子斷袖。


    謝涼猜到一個可能,皺了一下眉。


    兩撥人一前一後進了據點,抬頭便瞧見了正向這邊跑的秦二和金來來,再遠一點則是飛劍盟的於幫主和跟在他身邊聽訓的龐丁。


    四人都知道葉幫主被抬出去了,正往門口趕。


    其中有親戚關係的金來來和把葉幫主當嶽父看的秦二走得急一些,於幫主為避免葉幫主尷尬,走得慢了一些,結果他們誰都沒來得及趕到就見葉幫主又回來了,見狀都是一愣。


    緊接著金來來和秦二的臉色變了變。


    金來來驚悚道:“大舅你你你這是幹什麽啊,快放手!”


    葉幫主沒理他,繼續往裏走。


    於幫主遲疑道:“葉兄,你這樣……”


    葉幫主冷聲道:“今天誰都別攔我。”


    說罷,他帶著謝涼直奔前廳。


    喬九聽到消息也出來了,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他身後是明亮的燈火,臉在背光處不辯喜怒,隻到走近了才看清他正勾著一點笑。


    葉幫主看著他:“現在能不能好好說幾句話了?”


    喬九看了看謝涼,目光轉回到葉幫主身上,笑意加深,親切道:“掐,往死裏掐。”


    秦二:“……”


    金來來:“……”


    謝涼一點都不意外,老實地默默站著,特別想假裝自己不存在。


    葉幫主和喬九對視,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問道:“你是真覺得我不會拿他怎麽樣,是嗎?”


    “葉兄,別衝動,”於幫主急忙打圓場,勸道,“喬閣主,葉兄這次來沒有惡意,就算你不認他,隻說幾句話總可以吧?”


    金來來、秦二和龐丁一齊在旁邊點頭,想讓他們都冷靜一下。


    “我和他還有什麽可說的,”喬九笑容不變,看向葉幫主,“掐吧,大不了以命抵命。”


    這話說的就和“你弄死他,我就弄死你”是一個意思。


    原本還想勸喬九的於幫主頓時冒冷汗,覺得喬九真幹得出來,什麽弑父大逆不道,對喬九而言根本不叫個事。


    葉幫主則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他放開謝涼看著兒子,點點頭沙啞道:“是,過去的種種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信你娘不該不信你更不該風流花心,你怨我可以,不回家可以,不認我更可以,我現在就想問你一件事。”


    於幫主幾人的表情都是一僵。


    葉幫主年少成名,大事上幾乎沒出過錯,這些年一直都是白道的依仗,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他如今當著眾人的麵對兒子認錯,還承認自己花心,簡直是把臉麵撕下來任人踩啊!


    謝涼不清楚葉幫主的為人,卻知道哪怕放在現代,一個身居高位的父親能在大庭廣眾下對兒子低頭,也是蠻不容易的一件事,他不由得看了喬九一眼。


    喬九嘴角的笑意收了點,說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滿意了嗎?”


    葉幫主猛地閉了一下眼。


    然後他沒有再多說半個字,轉身便走,背影似乎都透著一股蒼老和無力。


    於幫主今日是被葉幫主請來當說客的,雖然不知父子二人話裏的意思,但明白這是結束了,便匆匆地對喬九打聲招呼,追了上去。


    金來來三人也急忙追著,要親自把人送出門。


    周圍眨眼間隻剩了喬九、謝涼以及一幹天鶴閣的精銳。謝涼看著喬九,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能把葉幫主突然逼急眼的隻能是近期發生的事。


    看他們連夜登門應該是才回城不久,葉幫主連一晚都等不及就要找兒子確認,顯然也是和這事有關。


    喬九近期幹的事無非就那麽兩件。


    一件是斷袖,另一件便是解了少林之圍,原因是他百毒不侵——葉幫主明顯是想問這個。


    謝涼隻知百毒不侵不是件容易的事,可看葉幫主的神色,問題好像還不小。


    他措辭一番,不知道要怎麽開這個頭,隻能上前兩步,抓住了喬九的胳膊。


    “幹什麽……”喬九下意識甩開他,說話間鼻尖一動,頓時嫌棄,“你和沈君澤去喝酒了?”


    謝涼笑道:“哦,你知道我是跟著他走的?”


    喬九道:“整個院子的人都知道,我當然知……別過來!”


    謝涼充耳不聞,另一隻手往他腰上一搭,說道:“頭暈,讓我靠靠。”


    “走開,你少占我便宜。”喬九在他貼上來之前後退半步與他拉開距離,見他盯著自己不動,便扔下他轉身走人。


    謝涼見他走的不緊不慢,好像在等著自己,扭頭看著天鶴閣一眾:“九爺的性子真是別扭啊,你們說呢?”


    我們能說什麽?


    天鶴閣一眾默默望天,避而不答。


    謝涼收起一點笑意望著喬九,並沒有追過去,而是也保持著這個速度在後麵跟著。


    二人一前一後往後院走,中間沒有交談,但謝涼心頭的焦躁卻漸漸平息,繼而滲出了幾絲憂慮。


    他輕輕“嗬”出一口氣,剛想開口喊住前麵的人,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胡蘿卜蹲,隻是這次大吼的不是竇天燁,而是趙炎。


    他多走了兩步,順著回廊拐過那個彎,見方延他們在後院擺了幾桌酒席,正在開慶功宴。


    此刻見他回來,幾人連忙對他招手。他先是望著喬九回房,這才看向他們,笑著走過去:“還不睡?”


    “還早呢!”方延喝高了,撲過來扒著他,“來來來,爸爸我們一起玩!”


    謝涼聞著濃烈的酒味,無奈地把他扶回椅子裏,掃見一旁看樂子的鳳楚,坐到了他身邊。


    鳳楚看著他:“沈君澤找你什麽事?”


    謝涼道:“隻是隨便聊聊。”


    鳳楚笑著“哦”了聲,沒給評價。


    謝涼就知道他不信,不過涉及個人**他也不好解釋。


    他倒了一杯酒,拿起抿了兩口,說道:“你上次說的那個……”


    鳳楚道:“嗯?”


    “就是他和一群瘋子生活的事,”謝涼將方才發生的事也說了說,問道,“我知道他百毒不侵,這兩者有關聯嗎?”


    鳳楚道:“算是吧,你想聽?”


    謝涼道:“我想聽,你就能說?”


    鳳楚笑了笑:“或許唄。”


    謝涼道:“知道的人多嗎?”


    “不超十人,”鳳楚笑眯眯地用扇子指著自己,“我是其中之一。”


    謝涼一聽便知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了,頂多能問出一點瘋子的事。


    他便詢問瘋子的事可有人知道,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很少一部分人,便想了想,沒有再問。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事,他問幾句沒什麽關係。


    但少數人知道的事,他更傾向讓喬九親自說給他聽。


    鳳楚等了一會兒都沒有下文,笑道:“你不好奇?”


    “好奇,”謝涼道,“但我想聽他告訴我。”


    剛說完不久,隻見一名天鶴閣的精銳對他小跑過來,說道九爺有請。


    他笑著把杯中的酒喝完,起身時聞了聞身上的味,先回房簡單洗了一個澡,換了件衣服,這才抱著筆墨紙硯敲響了喬九的房門。


    喬九早已等的不耐煩:“這麽慢?”


    謝涼笑道:“害怕熏著你。”


    他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問道,“怎麽沒和他們一起喝酒?”


    喬九很嫌棄:“蹲來蹲去的有什麽意思?”


    一次兩次他還會新鮮一下,多了就覺得沒趣了,他看著謝涼把紙鋪開,問道,“幹什麽?”


    謝涼道:“練字。”


    白天剛說完不識字,晚上就能當著他的麵練字。


    喬九盯著麵前的混蛋,問得很認真:“謝涼,你這不要臉是跟誰學的?”


    謝涼笑道:“自學。”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周圍的奇葩和妖孽就沒斷過貨,俗話說不在變態中滅亡,就在變態中更變態,他為了活下去隻能不要臉。他一筆一劃寫下第一個字:“找我想說什麽?”


    喬九掏出字據,扔在了桌上。


    謝涼就知道是為了這個,但還是加了一句:“我還以為你是聽說我和阿暖坐在一起,不樂意才喊的我。”


    喬九道:“總是自作多情,我有什麽好不樂意的?”


    “吃味兒唄,”謝涼不等他反駁,說道,“其實我們正好在說你的事。”


    喬九揚眉。


    謝涼道:“阿暖說你和一群瘋子在一起生活過,是真是假?”


    喬九道:“想知道?”


    謝涼很誠實:“嗯。”


    喬九拿起那張字據晃晃:“你認下它,我就告訴你。”


    謝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會,繼續練字。


    喬九道:“什麽意思?”


    謝涼道:“這不是很明顯嘛,我不信你。”


    喬九道:“我說真的。”


    謝涼道:“我不信。”


    喬九道:“那你想怎麽著?”


    謝涼道:“你先說一半。”


    喬九難得沒有和他過多糾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當年我外公把我從白虹神府接出來便送到了靜白山上,靜白山是離塵老人的地盤,他隻收了八個徒弟,每一個都是瘋子,我是第九個。”


    謝涼抬頭看向他。


    喬九勾起一個笑,又晃了晃字據。


    謝涼道:“成,我認。”


    喬九頓時通體舒暢,暫時沒往下說,而是把茶杯一放,愉悅地吩咐:“過來,先給我捶捶肩。”


    謝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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