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涼回去時,喬九剛把院子裏裏外外轉完,正在屋裏坐著喝茶。


    跳動的燭火下,他眼中一點紅痕都沒有,沉思的神色與方才的可憐樣判若兩人,比精分都切換得迅速和自然。謝涼見怪不怪,走過去坐下:“如何?”


    喬九道:“沒發現。”


    他食指輕輕摩挲著杯沿,說道,“如果真有那麽一個人,他的武功應該在護衛之上,但又不是太高,起碼能被趙火火察覺。”


    謝涼道:“你的人是不是就在附近?”


    喬九道:“嗯。”


    謝涼道:“他們的武功和趙炎比,誰厲害?”


    “趙炎,”喬九道,“少部分拚一拚勉強和他打個平手,剩下的雖然打不過,但也不會差太多。”


    謝涼心想:這就很好猜了。


    那個人無論進來和離開都要路過喬九的人和山莊護院,而喬九的人和趙炎的水平接近,如果他們沒察覺到動靜,說明那個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山莊裏的人,再說事先混入山莊,辦事也方便。


    先前喬九說查完一遍後,山莊裏的人都沒問題。


    那要麽他易了某人的容,要麽就是他本身的身份沒問題,隻是藏著更深的惡意和動機。


    當然這都是猜測。


    萬一人家有來去自如的實力,隻是不小心才被趙炎察覺呢?也萬一人家運氣好,來去都沒撞見喬九的人呢?


    謝涼想了想:“他現在對我出手還有用麽?”


    來的時候對他下手他理解,畢竟他要是出事,石白容在秦二的眼皮底下很難再找別人。


    可如今他已經抵達,祈福也已經開始,他的安全由秋仁負責,要是出了事,背鍋的可是秋仁。


    喬九慢慢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問得在理。”


    謝涼道:“所以?”


    喬九道:“暫時沒想到原因。”


    好好的祈福賺錢弄成了偵探遊戲,謝涼很是無奈。


    但他們連人家的影子都沒見著,隻能繼續等。二人討論幾句便休息了,喬九晚上出去了一趟,轉天一早告訴謝涼他的人沒發現可疑人影。


    謝涼“嗯”了聲,收拾妥當出門吃飯。


    剛要往外邁,他便停住了腳,隻見門邊上放著兩個用草編的螞蚱,十分秀氣。他撿起來打量一眼,琢磨一下遞給喬九:“應該是給你的。”


    另一名隨從在場,喬九不能露出本性,便帶著一點點疑惑和一點點好奇接過來,拿在手裏看了看,特別的天真無邪。


    謝涼笑著摸了把他的頭,帶著他們往飯廳走,半路隨便找個理由讓那隨從先過去,見左右都沒人,這才笑道:“沒想到阿火這麽心靈手巧,多可愛,要不你幫幫他得了。”


    “不幫,”喬九端著書童乖巧的神色,語氣囂張,“兩隻螞蚱就想讓爺給他抄經書,爺有這麽好收買?”


    謝涼道:“他做到什麽程度你會幫?”


    喬九道:“這得看我的心情。”


    二人到達飯廳時趙炎已經到了,見他們進門立即看了過來。


    然而九爺鐵石心腸,任他在身上看出一個洞都不抬頭,小口小口地喝了一碗粥。


    吃過早飯,眾人進了祠堂。


    今天要抄經書,秦二公子、夏厚的大公子和葉姑娘坐下便開始抄寫,一句廢話都沒有。謝涼的那名隨從也開始提筆幹活,謝涼便另找他們要了一張桌子,坐下和喬九下五子棋。


    趙炎不死心地往他們身上又看了兩眼,發現不管用,對著紙筆運了半天氣,一臉苦大仇深地也抄了起來。


    謝涼見狀暗笑。


    趙炎雖然脾氣暴躁,但倒是個實在人,答應了幫人家祈福便沒有耍賴,挺好。


    按照規矩,隻要抄完三遍便可以自由活動。


    幾人的速度都不慢,不過多時便紛紛離席,隻剩趙炎一人繼續苦大仇深。謝涼同情地看了他最後一眼,體貼地為他關上了門。


    轉過身,聽見了秦二公子的聲音,說是西院有片竹林,詢問葉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葉姑娘道:“好。”


    秦二公子的嘴角還沒等往上揚,隻聽夏厚的大公子道:“哦?竹林?那一道去。”


    秦二公子的笑容頓時僵住。


    謝涼在心裏“嘖嘖”一聲,目送他們走遠,正打算回去睡覺,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他回頭和書童對視一眼,直覺這是想看熱鬧,便把隨從打發掉,帶著書童也往西院溜達。


    他問道:“你知道在我們那裏負責收集類似這種消息的人,叫什麽嗎?”


    喬九道:“什麽?”


    叫狗仔隊。


    謝涼衝他笑了笑,沒回答。


    喬九見狀知道沒好話,便不繼續問了。


    這天過後,謝涼的日常生活就基本固定了。


    那神秘的人影沒有再出現,他除了坐在祠堂裏看他們抄經書外,剩下時間便是圍觀兩男爭一女的戲碼,看著秦二有幾次都要笑裂,深深地覺得以二公子這感人的智商,夠嗆是人家的對手。但好的是秦二一心撲在葉姑娘身上就沒空理他了,應該不會找他麻煩。


    另一件事值得一提,大概抄經書對趙炎來說實在是件苦差,本著能少抄一天是一天的原則,謝涼他們每日都能在門外收到兩隻草編螞蚱,這執著簡直要感動天地。


    謝涼每日也都能收到趙炎無聲的注視,感覺良心被放在火上烤了烤,但當把“無視趙炎”和“勸九爺幫忙”放在一起衡量後,他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山莊就這麽大,趙炎不可能每次都背著人。


    於是這幾日山莊眾人在望向書童和趙炎時,目光便有些深意。然而趙炎神經粗,完全沒覺出不對,繼續雷打不動地送螞蚱。


    在這詭異的氣氛裏,五天的時間眨眼過完,這天該講第二個故事了。


    謝涼不像竇天燁那樣喜歡追劇,能回憶起來的都是老劇,便胡謅一通,為他們講了古代版的藍色生死戀,搞得眾人又唏噓不已。


    他講完輪到夏厚的衛大公子。


    幾人本以為衛大公子會像先前那樣簡單講幾句,誰知他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重要的是惹人深思,導致葉姑娘和他討論了許久。謝涼往秦二那邊看了一眼,見他麵上保持微笑,手裏則一點一點把桌上的糕點全捏碎了,暗道等祈福過完,這怕是要忍出內傷。


    不過他還是想的太好了。


    講完故事又過了兩天,當他照例要去圍觀八卦時,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不好了,快去請莊主,二少爺和衛少爺吵起來了!”


    謝涼和喬九一愣。


    他們急忙往那邊趕,途中囫圇聽了幾句議論,好像是兩個人的隨從先打起來的。


    二人抵達現場,入耳便是秦二的怒喝:“姓衛的,你別欺人太甚!”


    謝涼抬起頭,見秦二的隨從正捂著胸口倒在地上,衛大公子則站在他們前麵,身邊的隨從同樣掛彩。而葉姑娘帶著丫鬟站在一旁,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偏向哪邊。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衛大公子冷冷開了口:“是你的人先找的事。”


    “你放……”秦二公子聲音一卡,硬是逼自己咽回了那個“屁”,說道,“你胡扯!”


    謝涼:“……”


    挺好,到了這份上也不忘在女神麵前維持形象。


    “少爺別說了,這幾天的委屈還受得少嗎?他就是欺你不敢拿他怎樣!”秦二的隨從吐出一口血,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恨恨道,“少爺您放心,我就是拚死也不會再讓他欺負你!”


    話一說完,他立即衝向衛大公子。


    秦莊主恰好聞訊趕來,見狀怒道:“放肆,拉住他!”


    護衛在莊主出聲的同時便奔向了隨從,但隨從太激動,他們的手堪堪摸到他的衣角,全都沒能抓住,眼看著他到了衛大公子的麵前。


    喬九瞬間眯起眼。


    那邊衛大公子根本沒把這條小魚當回事,伸手便要擒住他,卻突然隻見銀光一閃,對方以一個他完全沒料到的角度躲過他的攻擊閃到近前,匕首直奔胸口。


    他的大腦刹那間一片空白。


    這個距離絕對躲不開,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正覺得要完,耳邊聽見一聲金鳴,遠處飛來一塊碎銀,精準地打掉了匕首。


    他這口氣沒緩過來,見隨從一擊不成,另一隻手緊跟著拿出一件暗器,再次攻向他。


    下一刻,人影一閃。


    一個熟悉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眼前,千鈞一發之際抓住隨從的手腕,而後連點他身前幾處穴道,一腳將人踢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除去衛大公子恐怕沒人知道其中的凶險。眾人隻是見到那隨從跑去和衛大公子拚命,接著就被踹飛了。


    此刻定睛一看,他們發現動手的竟是謝涼那個書童。


    秦二公子根本反應不過來,見隨從跌在麵前,下意識道:“你……你幹什麽?”


    喬九掃他一眼:“蠢貨。”


    兩句話的工夫,秦莊主和護衛紛紛回神,忌憚地盯著書童。


    喬九基本已經摸清是怎麽回事了,張狂一笑,摘下了易容。


    天鶴閣,喬九!


    眾人齊齊震驚。


    然而還未等他們回神,隻見又有一個人躍了過來。


    趙炎原本正苦逼地抄經書,忽然聽見外麵很亂,便忍不住來看熱鬧,結果遠遠地就見書童背對自己站著,麵前圍著一群護衛。


    他一怔,頓時覺得表現的機會來了。


    於是他快速趕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裏站到書童的身前,像對上千軍萬馬一般,霸氣道:“有我在,你們休想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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