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雪峰雖然有一個“雪”字,但其實上麵根本沒雪。


    隻是由於地勢略高,這裏比萬興城的溫度低一些,如今剛進入夏季,山上不冷不熱,倒是正舒坦。


    祈福的地點是位於半山腰的一座山莊。


    山莊並不大,但建得很精致,後麵還有溫泉,這讓謝涼十分滿意,感覺和度假差不多,而且度完假還有錢可以拿,簡直穩賺不賠。


    哦,前提是這半個月能平安無事。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喬九。


    前幾天在萬興城停留,喬九也沒有閑著,抽空去見了幾名手下,現在萬興城裏就有天鶴閣的人,可能山莊附近也有。


    他一路上特意留意過天鶴閣的信息,聽說他們辦事很靠譜,想來有喬九親自盯著,他的安全應該有保障。


    喬九此刻正懶散地靠著軟塌。


    他一隻腳彎著,另一隻隨意地一搭,漫不經心地看著手下傳來的小紙條,要多大爺就有多大爺。察覺到一旁的視線,他抬了一下頭。


    謝涼在這邊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覺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就見他挪到了自己身邊。


    喬九收紙條起身,拿起手邊的茶杯飛到圓桌旁坐下,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連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他身上的氣焰收得幹幹淨淨,微微低著頭,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水,乖得像一隻綿羊。


    兩秒後,石白容從外麵走了進來。


    謝涼:“……”


    石白容完全沒覺出什麽不對,告訴他開祠堂了,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謝涼一個沒忍住,伸手摸了一把書童的頭。


    九爺,這江湖真的欠您一座小金人。


    喬九看向謝涼,眼底帶著一絲疑問。


    謝涼沒再瞅他,起身跟著石白容出門,準備去看看那位對四莊有恩的俠客長什麽樣。喬九琢磨了一下也沒明白謝涼的意思,隻能亦步亦趨在後麵跟著他。


    普通人家的祠堂一般都在後麵,但這座山莊是為祈福而建,所以祠堂設在正中心,裏麵沒立牌位,隻有一座雕像。


    謝涼到的時候,祠堂的門剛剛打開。


    今天是他來山莊的第二天。


    他們昨天中午抵達,石白容首先帶著他見了秋仁山莊的秦莊主,並將石家小少爺的信件拿出來作證,秦莊主果然沒有當眾刁難,還關心地問了問石小少爺的病情,而謝涼成功通過審核,便順利住下了。


    一下午的時間,他把這裏的情況摸了一個大概。


    首先,祈福的半月內,山莊的安全和生活起居全由秋仁負責,祈福人每人最多帶兩名仆人,以免人多惹恩公的煩;其次,除去秋仁因牽頭而多來了幾位少爺,夏厚山莊也來了兩位少爺和一位小姐,那天葉姑娘和夏厚的大公子在屋頂吹笛練劍,便是因為一群人在酒樓吃飯,玩鬧時葉姑娘和大公子輸了,這才上去的。


    第三,每屆祈福,祠堂都要等人齊了才開。


    他們昨天來時冬深山莊的人還沒到,現在能開,顯然冬深的人到了。


    謝涼暗中打量一眼。


    冬深這次來的是二少爺,人長得很俊俏,臉上笑眯眯的,挺討人喜歡。此刻他正拿著一塊布,在給雕像擦臉。


    按照規矩,祠堂打開後,第一件事便是擦拭雕像。


    這件事外人不能參與,隻能四莊的幹,若其他三莊都是找人代替來祈福,那就隻有牽頭山莊的人幹。


    這裏常年留人,每日都會打掃,雕像其實不髒,但秦莊主和幾莊的後輩們都擦得十分認真,連白虹神府的葉姑娘也是。


    謝涼站在門外圍觀,心裏有點疑惑。


    他昨天就關注過八卦,據說白虹神府和秋仁山莊還沒議親,隻是有一點這方麵的意思,那葉姑娘在裏麵合適嗎?


    他詢問地看向喬九,見喬九正望著雕像,眼裏難得帶著一兩分專注。


    但這持續的時間很短,隻幾秒鍾就消散了,緊接著裏麵的人紛紛收了手——雕像也就成人大小,那麽多人眨眼間就擦完了。


    沒了阻礙,謝涼終於看清了那位恩公的等身人像。


    和學校裏擺的那種有胡子的雕像不同,這裏雕的是人家年輕時的樣子,且手藝不錯,一眼望去竟有些帥,想來真人會更加出色。


    秦莊主幾人仔細收拾一遍祠堂,端著木桶走出來,然後在院裏放了一串爆竹,這便算完成了“開祠”的整個工序。


    祈福定在三日後,這三天可以自由活動。


    謝涼看完熱鬧,與冬深的二公子見了麵、寒暄幾句,便帶著喬九往回走,低聲問:“有什麽是全江湖都知道,但我還不知道的?”


    喬九笑道:“少爺,這可多了。”


    “你懂我的意思,”謝涼直截了當,“白虹神府和四莊的恩公是不是有什麽淵源?”


    喬九道:“嗯,白虹神府就是他當年一手創立的。春夏秋冬,深仁厚澤,四莊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果然啊,謝涼心想。


    他就猜葉姑娘應該也是沾點關係的,不然不可能跟著擦雕像。


    他問道:“你妹妹這次會留下麽?”


    喬九給了他一個親切的微笑:“勞煩把‘你妹妹’這幾個字換成‘葉姑娘’。”


    謝涼:“……”


    改名換姓不認爹,連妹妹也一起不認,夠徹底的,這得多大的仇?


    他的問題在嘴裏轉了一圈,咽了回去。


    別看他和喬九一路上基本都睡一間屋,但其實不熟,現在頂多算是合作關係,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他能問,可那些關乎喬九自身的事,他便不能隨意問。


    倒是喬九看了他一眼,率先道:“你不好奇我和白虹神府的事?”


    謝涼反問:“我好奇,你會說?”


    喬九道:“會啊。”


    謝涼來了精神:“行,說吧。”


    喬九道:“等我心情好的時候。”


    畫餅唄?說白了還是不想說。


    謝涼不再搭理他,繼續往前走。


    喬九道:“你不問我如何心情能好嗎?”


    謝涼道:“少爺我看著有那麽弱智?”


    喬九笑了一聲,終於不再逗他,更沒再提起這一話題。


    謝涼暗道這果然是不願意說,回房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無聊,幹脆帶著喬九去了後山,打算看看溫泉在哪兒,熟悉一下路線。


    剛邁進後山,手腕突然被喬九一把抓住,緊接著整個人被帶著挪到了一塊大石後,然後被點了穴道。


    “……”謝涼一動不能動,用眼角瞄他。


    “防止你亂動弄出動靜,”喬九的聲音壓得極低,“放輕呼吸,那邊有人過來,腳步還挺急,或許有好戲看。”


    謝涼頓悟,依言調整呼吸,等了幾秒,隻聽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等等等等,別走啊!”


    卻是冬深山莊二少的聲音,“你方才還說這溫泉不錯呢,怎麽樣,留下泡半個月唄?”


    “滾蛋!”另一個聲音很憤怒,“我說你怎麽那麽好心突然請老子上山泡溫泉,原來是想把我誑來替你祈福!”


    冬深的二少道:“我是真有事,你幫兄弟這一回。”


    “不幹,你哪回有事都不是正事!”另一人道,“你們這四莊的人老子一個都不喜歡,讓我和他們待半個月,可能嗎!”


    二少急忙道:“春澤的不是,是另外找的人,沒準還是你認識的呢。”


    那人道:“滾吧,我聽說春澤找的是人家在飛星島那邊的朋友,老子可能認識嗎?”


    二少道:“萬一呢?”


    那人道:“扯吧你就,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要能是熟人,老子立刻撒泡尿喝了!”


    喬九:“……”


    謝涼:“……”


    喬九頓時輕笑了一聲。


    那邊說話的二人齊齊停住。


    二少道:“誰啊?”


    喬九在笑出聲的同時便解開了謝涼的穴道,謝涼隻能替他背鍋,從大石後走了出來。


    他望著表情瞬間僵硬的某位要喝尿的壯士,歉然地和二少打聲招呼,表示要去溫泉那邊看看,便帶著書童走了。


    他有些唏噓。


    那壯士估計和他犯衝,才一月,這已經欠了他兩碗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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