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


    秋秋轉頭看了一眼拾兒。


    再轉頭看玉霞真人的時候,秋秋就很輕鬆的做出了選擇。


    她點了點頭。


    玉霞真人向她綻開了一個笑容。


    秋秋屏息凝神——


    結果下一刻,她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飛速的下墜。


    騙人!說好的飛升呢!這往下掉是個什麽情況?


    墜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什麽都看不見,耳畔隻有呼嘯的風聲。


    突然間身體觸著了實地,秋秋手腳痙攣,暈眩的感覺讓她差點沒吐出來。


    秋秋睜開眼,痛楚排山倒海一樣朝她傾泄下來。


    痛痛痛痛痛死了!!!


    一旁李長老握著她的手,替她順著氣:“秋掌峰,你千萬撐住!”


    秋秋疼得馬上就明白這是個什麽情況了。


    合著她剛才遇見玉霞真人過了這麽大半天的時間,其實都不是真的。她仍然要繼續生孩子。


    秋秋努力睜大眼,她看見了拾兒。


    拾兒就守在她旁邊。


    在疼痛的短暫間隙裏,秋秋抓緊時間問:“剛才……”


    兩個人的默契非同一般,拾兒馬上說:“剛才玉霞真人進入了我們的神識之中。”


    這麽說不是她疼出幻覺,自己異想天開呢。


    不知道別人的飛升都是什麽個境況。


    除了玉霞真人,秋秋和拾兒再也不認識別的飛升仙人了,想打聽也沒有門路。


    可秋秋覺得,隻怕沒有幾個飛升者和她一樣,點頭表示我要愉快的飛升之後,接下來麵對的不是一條金光閃閃祥雲環繞的飛升之路,而是……繼續生孩子!


    秋秋咬著嘴唇,眼前蒙上了一層紅的霧,看出去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不,不止是看到的一切,還有聽到的聲音,甚至連知覺都變得麻鈍起來,連疼痛都象是隔了一層。


    還有個重要的問題。


    飛升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師父還沒說清!


    她剛才一點頭,覺得他們就一起飛升了。這個一起,當然包括了她,拾兒,還有孩子。


    可是沒想到頭一點,她又回來繼續生孩子了。


    那,那飛升這事兒到底還成不成了?


    要是她生完了能飛升,那孩子呢?


    別人飛升一定沒有秋秋這麽糾結。


    人家八成沒她的情況這麽複雜,再說對於修真的來說,一切都為了飛升努力,沒有什麽不能割舍的。權勢,聲名,財富,一切責任……這沒有什麽不對的,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了,為了飛升拋下一切是所有人共同認可的行為準則,不存在任何問題。


    可是到了秋秋這兒就出現大問題了。


    她拋不下孩子。


    如果她和拾兒一起飛升了,拋下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怎麽辦?


    當然,秋秋不懷疑,九峰的人一定會象當時撫養拾兒一樣撫養孩子長大,但是……那是不一樣的。


    她把這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她對他有責任。


    生,還是不生?這真是個問題。


    這箭在弦上哪能不發啊,生是肯定要生的,秋秋總不能把肚子鎖上不讓孩子出來吧。


    那生完之後,升還是不升?


    秋秋有些淒涼的想,這個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她緊緊抓住拾兒的手,看著他的嘴唇在動。


    可是他說的什麽,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屋子裏的人在走動,這些聲音忽遠忽近。他們在交談,她聽到人聲,腳步聲,器皿碰撞時發出的叮當的碎響,還有零碎的隻言片語。


    她知道他們說的話和她有關。


    但僅僅是知道。


    歐長老一頭是汗,胡子都打了結。若是平時讓人看到他這副模樣,包管驚掉一眾門人弟子的下巴。可是現在誰也沒有心情嘲笑他,因為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比如李長老,她雖然年華已逝,但女人的愛美之心並沒有被時光衝淡帶走。她平素非常講究穿戴打扮,說話總是柔聲細語,時時刻刻讓自己保持在完美狀態。


    可是現在,一向完美的李長老正在衝著站在階梯下頭的歐長老大聲叫:“不成!我說了不成!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不成。”


    歐長老汗如雨下,不,他不是熱,他覺得自己都快被急火給烤成幹了。


    “李長老,隻是給峰主傳個話,見不見峰主自有決斷!”


    言下之意,你李會京不能越過峰主替他做主。


    李長老緊緊閉著嘴,瞪著這個老頭兒,眼睛裏都快迸出火星來了。她用力一轉頭,大步走進屋裏。總是盤得很完美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鬆脫了一長綹,在她轉身的時候,那綹頭發象憤怒的草莖一樣甩動。


    歐長老長長吐了口氣。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空——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天空,那瑰麗豐富的色彩,廣闊無垠的深邃,組成了一副奇幻之極的美景。


    可是現在他卻沒有欣賞的心情。


    李長老很快從屋裏出來,給了他回話:“峰主說了,不見。”


    歐長老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事實上如果把他和峰主換個位置,他給的答案也肯定是不見。


    九峰與仙師一脈代代為仇,雖然這百餘年來雙方偃旗息鼓,算是過了一段太平年月,可歐長老從來沒有放鬆過警惕。


    在他看來,狼終究是狼,一時的風平浪靜,一定是為了積蓄實力。等對方再次卷土重來的時候,雙方肯定又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


    而現在,仙師居然光明正大的上門來求見峰主,怎麽看怎麽都是不懷好意。現在是什麽時候?峰主即將飛升,秋掌峰臨盆難產,現在的九峰可以說又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生死存亡的關頭,一個不好就又會陷入曾經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


    雖然他是隻身前來,可歐長老差不多一輩子都在算計裏打滾,最早明白的一個道理就是:永遠不要隻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裏嘀咕,但是歐長老這樣的人物,永遠不會讓人看出來他真實的想法。


    那位和峰主一樣年輕的仙師正站在半山處,遠遠望著山巔處的天空。


    此時的天空美的懾人,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人隻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世上有如此的造化神奇。


    歐長老帶來的消息並不令他意外。


    遠遠朝前望,隔著一座石橋,煙霧縹緲,橋那一端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看起來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世界。


    “仙師……您看這?”


    歐長老話裏已經是送客的意思了。


    本來這不速之客,要為了以保萬全,都不該讓他進門。


    “我這兒有樣東西,煩請長老交給白峰主。”


    歐長老一點不敢大意:“不知是什麽物件,隻怕峰主這一時半刻的分不得身。”


    天上異象已現,峰主飛升在即。這會兒九峰世代的對頭居然巴巴的趕來送東西,歐長老絕不相信他是出於好意!


    可對方隻是看了一眼奉仙居的方向,把一直握在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


    歐長老一時沒伸手,這位看起來年輕文弱的仙師竟然就把東西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轉身飄然下山。


    歐長老還往前踏了一步,但是喚人的話並沒有最後出口。


    他觀察了一下這位對頭留下的東西。


    隻是個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質地非石非鐵,質地堅實,色澤溫潤,歐長老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可是一時間卻判斷不出這盒子是什麽做的。


    他倒是不怕盒子上有毒。


    峰主自幼就惡毒纏身,這世上但凡能驅毒的至寶良藥,就沒有他沒見過沒用過的。如果說仙師那邊做別的手腳歐長老還擔心,唯獨下毒他半點都不會憂心。


    電光劃過天空,象一道鋒利的白刃一般劈開視野。


    歐長老抬起頭,電光之後,悶雷聲滾過天際。天空中有雲開始盤積,電光從雲層中透出。


    秋秋也看到了這道電光,屋子裏被電光映得一片熾白,接下來眼前突然一暗,所有東西都褪了一層顏色一樣,變得單薄而灰暗。


    拾兒緊緊抓著她一隻手,把她半扶半抱的攬在懷裏。


    雷聲響起來時,秋秋感覺到顫栗。


    不是他們在發抖,而是一切,他們身周的一切,窗子,屋檁,地板,床榻,都在雷聲中震顫。


    長窗敞開了一扇,秋秋望著外麵的天空。


    她緊緊抓著拾兒的手,肚子沉甸甸,那一股力量在使勁兒的向下墜。


    她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拾兒緊緊的抱著她,連李長老都插不上手。


    她把熱水放下,擰濕了巾帕,拾兒接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替秋秋擦拭額頭細密的汗珠。


    “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拾兒在她耳邊低語:“我們不會分開,孩子也一樣。”


    “你,保證?”


    “我保證。”


    李長老聽著這兩人近乎天真傻氣的對話,換作平時,她一定會笑出來。


    可是現在,她一點兒都不想笑,相反的,她隻感到了滿心酸楚。


    同時,在她內心深處,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羨慕。


    人這一生,所有的權勢榮耀到最後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而那個能陪在你身旁,生死不離的人,才是最重要,最珍貴的。


    這一刻短暫,卻永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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