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丁是一件喜事。


    家裏的氣氛又忙亂又熱鬧,等秋秋想起拾兒帶來的點心時,裏麵的糕早涼了。


    秋秋揪了一塊白白軟軟的糕塞進嘴裏,雖然涼了,但是滋味還是不錯。


    “多謝你了。”


    拾兒安安靜靜的陪著她,坐在她身邊。


    “這些事你看著新鮮吧?”秋秋轉頭看了一眼屋裏:“普通人家都是這樣的。”


    每天都會有煩惱,但也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沒有大的波瀾起伏,但是平順而安寧。


    秋秋以前的的理想生活,也就是象爹娘這樣,夫妻相濡以沫,恩愛白頭。


    現在她擁有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


    世人都說神仙好,可是也有另一句話說,隻羨鴛鴦不羨仙。


    拾兒和她,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修行者之間,通常都是精神層麵的相愛,說白了就是沒有肌膚之親,當然,也沒有孩子。


    她和拾兒大概也會如此。


    秋秋也揪了一塊糕遞給他:“你吃嗎?”


    她覺得拾兒多半不會吃,可是拾兒張開嘴,就著她的手把糕咬住,吃了。


    秋秋左右看看,幸好沒人。


    可她還是飛快的把手縮回來。


    拾兒的嘴唇沒碰著她的手指。


    可秋秋還是覺得指尖有點麻嗖嗖的,不光麻,還有點熱,象是有火苗沾在那裏了,灼得她坐立不安。


    這人是無意的吧?


    剛才他吃蒸糕的時候,低下頭,垂著眼瞼投過來的那一瞥,目光簡直深沉得讓她想戰栗。


    她說不清楚那一眼中包含了多少東西,深得她看不清楚。


    讓她不知道怎麽接受,怎麽回應。


    所以她的第一反應是趕緊縮回手。如果旁邊有堆沙子,秋秋說不定會學隻小鴕鳥,挖個坑把頭埋起來。


    她不敢再看他,大半塊蒸糕都讓她捏得變形了。


    剛才還覺得又香又軟,現在吃起來卻好象有點吃不出滋味來了。


    她知道他還在看她。


    目光應該是沒有熱度,更沒有重量的。可秋秋卻覺得朝著拾兒的那半邊臉特別不自在,象是暴露在夏季灼熱的陽光下,慢慢的發紅,發燙,發漲。


    她又沒什麽好看的,他幹嘛老盯著她?


    秋秋在家裏住了兩天,小妹和她都不能長期的守在家裏,秀才到底還是勸服了秀才娘了,雇了一個人來家裏幫忙做家事。以他們家的家境,並不是負擔不了雇幾個人的錢。那位大嫂有四十來歲,很能幹。她就是鎮上的人,丈夫已經去世,兒子娶進門的媳婦跟她合不來,所以她不願意留在兒子家中讓他們礙眼,自己出來這麽打零工掙點錢,完全能養得活自己。鎮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用起來也放心。


    秀才娘子還是有些惶恐,她是做慣了事的人,讓她坐著不動安心養胎享受,她簡直坐臥不安,食不下咽。秋秋先發現了,然後她跟那個遍雇來做事的大嫂商量,一些輕鬆的活計可以讓秀才娘子幫著動動手,省得她無聊,休息也休息不踏實。平時要是能多陪她說說話,那就更好了。


    這麽囑咐過之後,情形終於有所改善。象擇菜,搓線,編繩這樣的不費力氣不需要怎麽動彈的活計,秀才娘子都能做,她做得樂在其中。有點事兒能打發時間,她臉上的笑容都變多了。


    秋秋看著秀才娘子這樣子,不無心酸的想,也許秀才娘子從生子……也許更早以前,從她嫁人起,就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勞作,所以她才會養成現在這樣閑不住的習慣。


    秀才娘子經過這幾天的忐忑,總算接受了自己又要生一個孩子的現實。


    她晚上悄悄問秀才,是想要個兒子,還是想要個女兒?


    秀才說想要女兒。


    秀才娘子很詫異,以為他說的不是真心話。


    隻有一個兒子,無論如何是太少了,多子多福,秀才怎麽會不期盼再添一個兒子呢?


    “兒子沒有女兒貼心,你再生個姑娘吧。”


    秀才娘子眼圈一紅。


    她生了兩個女兒,卻都不能留在身邊,每天這麽牽腸掛肚的滋味兒真是度日如年。秀才一定是看她整天思念女兒這麽苦,才說讓她再生個女兒的。


    “唉,女兒雖然懂事貼心又乖巧,可是總歸是要嫁人的。倒不如生個兒子,將來會娶媳婦進來,我把媳婦當閨女看待,不就行了?”


    那怎麽能一樣呢。


    不過秀才沒在這時候跟她非就這問題爭執。


    隻要生下來平安健壯,男女都行。


    兒子當然很好,女兒也很好。


    就是,如果再生個女兒,又被哪路仙長說她有慧根要收了去當徒弟,秀才覺得別說妻子了,隻怕自己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俗話說事不過三。送走秋秋她們姐倆,秀才夫妻倆已經覺是掏心挖肺了,事不過三,這樣的事真的不能再經曆了。


    這麽看來,還是生個兒子保險點。


    不過這事不是他們控製得了的 。


    小妹待到每三天,不得不辭別家人回玄女觀去。秋秋又多待了一天,一整天都陪在秀才娘子身邊,幫著她做活,陪著她說話。


    秀才娘子拉著她的手,就是不舍得鬆開,有說不完的話要囑咐她。


    秋秋也不放心秀才娘子,叮嚀她一定要好生保重,千萬不能疏忽大意。


    “什麽時候能生呢?”


    秀才娘子數著手指算了算:“得到夏天裏了,到時候你能回來嗎?”


    秋秋也想回來,就是她也說不好到時候能不能做到。


    “我會盡量留出空兒來的,如果我到時在不來,你和我爹想著讓小妹給我捎信,告訴我一聲好讓我放心。”


    秀才娘子摸著女兒的頭發,點了下頭:“我知道,已經記住了不會忘的。”


    秋秋想象著一條新生命正在秀才娘子的身體裏孕育,她的目光移到秀才娘子的肚子上,用幾乎是敬畏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腹部。


    現在日子還淺,秀才娘子的肚子並沒有隆起。


    “能不能摸一下?”


    秀才娘子難得看女兒露出這樣的表情,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她小時候的情景。


    有了秋秋之後她又有了兩次身孕,秋秋那時候特別懂事聽話,她炒菜的時候,秋秋會在灶前幫她燒火。那時候她才幾歲呢,秀才娘子生怕她火沒燒好倒把她自己給燒傷了,幸好這樣的哪情從來沒發生過。


    “摸啊,別客氣。”秀才娘子很大方的說。


    秋秋的手輕輕貼在秀才娘子的小腹處。


    現在懷孕的日子還淺,當然摸不出什麽來——隻怕現在肚子裏那個隻有個蠶豆大。


    但是秋秋的手掌心貼上去之後,卻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她輕輕閉上眼睛。


    在她的手掌心,有什麽感覺?


    暖暖的,軟軟的,象是暮春天氣裏那輕盈柔軟的柳絮,輕輕蹭著她的掌心,那感覺又溫暖,手心又覺得有點兒癢。


    秋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手上,準確的說,是集中在她的手掌心。


    眼睛是閉著的,眼前一片昏暗。


    可是秋秋有些意外的發現,在她的掌心處,好象有點光亮。


    那種暖暖的感覺好象就是從這團光亮上頭傳過來的。


    秋秋心裏覺得好奇,這團光是什麽?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也沒有感覺到過。


    這是?


    秋秋心意一動,卻從剛才那種安靜的氛圍中脫離了出來,就象人從幽靜的深水底下突然間冒上水麵,壓力陡然改變,那種深沉而安靜的環境象泡沫一樣消失,風聲,人聲,各種細微而喧囂的聲音一下子湧進耳朵裏。


    “秋兒?”


    “我沒事,娘,剛才有點兒走神。”


    那種感覺應該不是走神。


    秋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沒什麽異狀啊。


    那……剛才她感覺到的,看到的,是什麽?


    秋秋的目光重新落在秀才娘子的腹部。


    那兒平平無奇。


    可是秋秋認真的注視著那裏的時候,好象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她的目光一樣。


    那團光……難道,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嗎?


    為什麽自己剛才會有那樣的感應?


    秋秋離開了屋子,又轉頭往回看了一眼。


    這孩子……那種純粹而溫暖的光亮。


    如果這真是那個孩子發出來的,這孩子將來,難不成也和她和小妹一樣嗎?


    秋秋為這個猜測而吃驚。


    她半張著嘴,望著秀才娘子的房門發了一會兒呆。


    這消息真難說是好是壞啊。對別人家來說,家裏的孩子能有這樣的次質,將來會成為不平凡的人,別家或許覺得是祖墳冒煙的大好事。


    可是對於秀才和秀才娘子來說,這或許真的不能算一個好消息了。


    當然,她的猜測也不一定就對。


    畢竟她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這是破天荒的頭一次遇到奇事。


    對,拾兒應該知道。


    拾兒正和秀才在下棋。


    秋秋棋下得不好,每下必輸。所以秀才和拾兒人手一杯茶,對著麵前的一片黑白子發呆,在她看來實在是浪費時間的事情。


    她在門口一探頭,秀才頭都沒抬,慢騰騰的放下一枚棋子:“什麽事?”


    秋秋小聲說:“我有事想和拾兒說。”


    秀才抬頭看了她一眼,對拾兒說:“那你去看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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