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算是已經備好了。


    備禮物是很簡單的,完全不值一提。麻煩的是,見麵以後的話要怎麽說。


    要沒有拾兒跟著,秋秋恨不得早連滾帶爬的跑回家去了。她見自己爹媽還有什麽不好意思,還有什麽好別扭的?可是偏偏帶了這麽大一個包袱,甩也甩不掉,說也說不清,真是讓人頭疼。


    秋秋一晚上都在想著怎麽說,秀才娘子平時都好說話,但是這件事可不是平常的小事。至於秀才,他平時也是個好好先生,但是一牽扯到重大問題,眼神清明絕不糊塗。


    拾兒頭次上門就想以女婿自居,還想把她拐帶到十萬八千裏外的海外番邦去,秀才夫妻怎麽能答應?


    秋秋左思右想,夜裏做了好幾回夢,光怪陸離的,等一覺醒來,夢裏遇見了什麽事早就不記得了,隻是覺得特別的累,好象跑了一夜馬拉鬆似的。


    拾兒兩手提著禮物,秋秋空著手跟著他走。


    到了家門口,秋秋過去拍門。


    她在心裏祈禱,今天不年不節天氣也不錯,秀才和小弟應該都不在家,隻有秀才娘子一個人在家,她的壓力還小點兒。雖然說秀才終究是要回來的,該麵對的事情還是要麵對的——但她鴕鳥的想,能拖一刻是一刻吧,有個緩刑也比馬上砍頭的強啊。


    屋裏果然傳來了秀才娘子的聲音:“是誰啊?”


    秋秋一張口,聲音就變成了哽咽沙啞的:“娘,是我。”


    院門幾乎是霍然一下被拉開了,秀才娘子愣愣的站在門裏頭看著她。


    秋秋輕聲喚:“娘。”


    秀才娘子抬手捂住了嘴。


    “秋兒……真是你?這,這……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有過前一次的經曆,秀才娘子想,這是不是又是做夢?


    但上次是夜裏,這次是白天啊。


    她甚至不敢捏自己一下來確定這是不是夢。


    就算是夢也行啊!


    好夢誰不喜歡?最好不要醒。


    “你,快進來。”


    秀才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秋秋跟著往前邁了一步進了門。


    可是等等——


    她可不是一個人啊。


    “娘……”


    秀才娘子看閨女不動步,還有些為難的回頭看。


    得,剛才那麽大人個站在秋秋身後,秀才娘子硬是全心全意都在閨女身上,壓根兒就沒看見他。


    “這是……”


    “這是白峰主。”秋秋隻能先這麽介紹:“他陪我一同回來的。”


    秀才娘子不知道這個峰主是個什麽銜兒,但聽著就不是一般人。


    “白峰主,快,快請屋裏坐。”


    秀才娘子從來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人兒,玄女觀的人她見過的,當時已經覺得人家象仙女一樣了。這位白峰主生得更好看,顯得都不象個真人了,倒象冰雪堆的一樣。秀才娘子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喘氣,生怕口氣大一些把人吹化了。


    等進了屋坐下,秀才娘子又端出了家裏最齊整的一套茶具來倒茶。


    秋秋很是不安:“娘,你別忙了,咱們娘倆好好說會兒話吧。”


    秀才娘子哪裏閑得下來,要是隻有自家閨女就不說了,可現在還有客人呢,怎麽能怠慢。


    拾兒把提盒放下,往秀才娘子麵前推了推:“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秋秋轉過頭幾乎是有些驚駭的看了他一眼。


    這人居然也會說這樣的客氣話啊。


    秀才娘子更是受寵若驚,忙說不敢當。


    說實在的,秀才娘子心裏很是忐忑。


    等她到了屋外,又把秋秋借口叫了過來,頭一句就問:“這個白峰主是個什麽人啊?”


    秋秋實在心虛,小聲說:“他……他是……”


    怎麽說呢?


    難道說是男盆友?還是未婚夫?


    秀才娘子是過來人,一看女兒那扭捏的樣子,心裏就猜著了幾分。


    要說高興,那一時還顧不上。


    但是吃驚意外猜疑卻一下子就泛上來了。


    “是你中意的人?”


    秀才娘子先說出來了,秋秋連忙就勢點頭承認。


    她自己實在說不出來啊。


    “你……”秀才娘子一拉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問:“他是個什麽人?你怎麽就和他認得的?你……不會和他是偷跑出來的吧?你的師父,門派知道嗎?”


    呃,秀才娘子的意思是說她和拾兒私奔?


    “不不,娘,不是偷跑的。我師父知道,我掌門也知道。我離開門派是因為……他想帶我回他的地方去。”


    秀才娘子一時給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說不出話來。


    這才……這才多久啊,女兒不是去修仙的麽?怎麽修了沒兩年突然間找了個男人?


    他們這修仙的人還能成親嗎?怎麽這樣隨便的就在一起了?女兒的門派竟然也不說管一管?這人靠得住嗎?他家在哪兒?他是怎麽和女兒認識的,又是怎麽好上的?這……


    太多的問題讓秀才娘子都不知道先去思慮哪一個才好了。


    她站起來,挺鎮定的去隔壁找人,請人替她跑個腿叫秀才回來。


    這事兒實在她一個人做不了主。


    秋秋也知道自己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她應該自己先回來的,然後再慢慢的把事情和爹娘說了,然後拾兒再登場比較好,這樣大家都不致於太過措手不及,有個緩衝作地要好得多。


    可是她沒想到啊。


    真是,腦子一熱就……


    對了,她沒想到,拾兒也沒想到嗎?他考慮事情總得比她全麵周到吧?


    怎麽他就這麽冒失的來了呢?


    秋秋扁起嘴想……這貨不是有意的吧?


    秀才要回來了,秋秋想,還是把事情從頭說起吧。秀才回來也正好,一次說完,省得要分兩次,三次的複述。


    秀才回來的很快,一聽人來傳話說他女兒回來了,秀才簡直是腳下生風,要不是還有點兒理智,簡直就要撒腿往回跑了。


    要真那樣可丟人了,好歹也有功名的人,跟被野狗攆的一樣瘋跑象什麽話。


    不過他不能跑,兒子卻跑得一溜煙不見人了,氣得秀才在肚裏直罵。


    到了家門口,他一腳已經踏進門了,又想起件事兒來。


    家裏八成沒什麽菜吧?他也去敲隔壁的人門,托那家的嬸子幫忙去給捎些菜來。那家人知道他家兩個女兒都上山去修道的事,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這要是能討著好沾點仙氣,那是多大的福氣啊。


    秀才娘子讓人去傳話的時候隻說女兒回來了,所以秀才完全不知道有個更大的“驚喜”在等著他。


    等他一進屋,坐在堂屋的人站起身來,十分規矩的向他行了一禮:“見過世伯。”


    秀才一時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忙說:“不必多禮,不知……”


    他一看到拾兒的臉,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拾兒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紹。


    “在下白晨,乃是九峰峰主,也是令愛的雙修道侶。”


    這人說的話,秀才每個字都懂,怎麽拚在一起,他好象就……不懂了呢……


    令愛,這是說的他女兒。


    雙修道侶……這是個什麽東東?


    秀才娘子站在門邊,看著丈夫呆若木雞的樣子。


    這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心理平衡。


    嗯,她不是一個人。


    丈夫的反應也不比她好哪兒去啊。


    秀才娘子站到丈夫身邊,比較善意的做了個解釋:“就是跟咱們凡間做夫妻是一個意思,他是說,他跟咱大閨女是……”


    不用妻子再解釋了。


    秀才聽到夫妻兩個字,簡直象是頭上硬生生挨了一悶棍。


    夫!妻?


    女兒明明是去修仙的,怎麽修出個丈夫來?


    秀才明明打聽過,女兒那門派裏全是女子,一個男人沒有,隻怕連養的貓兒狗兒都沒有一隻公的。


    那這個白峰主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秀才可以馬上確定兩點。


    一,這人肯定不是紫玉閣的。


    二,自家女兒自家知道,不是那種行事荒唐衝動的人,怎麽就會不告父母,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和這人牽扯到了一起?這隻能說明,此人一定不好應付,不然自家女兒不會輕易被拐。


    天下當爹的差不多都一樣,女婿那就是溜進家裏的賊啊!這種天然的仇恨隻比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輕一等,必須不睦,必須為難,必須口不對心啊!


    沒點兒誠意就想娶走人家女兒?有那麽便宜的事嗎?


    秀才露出了笑容——雖然秋秋覺得這時候的秀才完全是笑裏藏刀。


    “白峰主快請坐,有失遠迎。”


    拾兒點頭應是。


    男人們的交流開始了,婦道人家就得知趣的避讓。


    秀才娘子把女兒揪進屋,往那兒重重一坐,椅子都給坐得咯吱一響。


    “你給我仔細的說!”秀才娘子順手操起一把竹尺,狠勁兒往桌上一敲:“別給我耍滑頭。”


    秋秋看了一眼她的手,心想剛才那一敲肯定她的手也得震得生疼。


    秋秋很老實的坐了下來,從頭說起。


    秋秋有點猶豫,要是想給拾兒增加點印象分,就得把她在島上曾經遇險拾兒救她的事說出來,秀才娘子一定會擔心害怕。


    要是不說那事兒,拾兒一直以來的種種表現真象個大灰狼……好象能誇讚的優點沒多少。


    秋秋想了下,還是不說了。


    拾兒要是心意誠摯,肯定會自己尋找表現的機會的,用不著她賣力替他鼓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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