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海麵上,一開始的惶恐過後,倒也不怎麽害怕了。


    怕也沒用,這兒也沒有路能出去,秋秋索性抱著腿坐在木台的邊上看起風景來。


    屋裏頭也簡單的很,除了一張榻,就隻有一張矮幾,上頭放著的水盞裏有一盞水。秋秋也不覺得渴,所以那盞水她也沒去動。


    月色真好,皎潔而盈潤,象帶著一層水汽似的。


    這樣的月色,這樣廣闊的海,讓人把白天的喧囂和奔忙全都忘記了,整個人就象這月色下的海,跟著也平靜下來。


    秋秋想了一會兒家,不知道秀才和秀才娘子這會兒在做什麽?八成是早就睡熟了吧。小弟呢?不知道現在書念到哪裏了?


    然後再往前想,就想到上輩子的事兒了。


    上輩子的一切,都太過遙遠了,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有些模糊。


    那時候的愛好,那時候每天做什麽事——有時候秋秋覺得這輩子才是她真實的唯一的人生,上輩子卻象是一場模糊的夢一樣。


    圓月懸於空中,靜默不語。


    不知道這輪月亮,和上輩子見過的月亮,是不是同一個呢?


    這個世界,和她曾經的那一世,又是不是同一個呢?


    也許她前一世的親人和朋友,也正在月亮底下過著他們的各自的生活。


    秋秋衷心的希望,不論他們在什麽時間,在什麽地方,但願大家都一直平安喜樂。


    她居然就這麽坐在那兒又睡著了,直到有人把她喚醒。


    天已經大亮了。太陽升了起來,海麵被映成了一片金紅,海與天交際的地方亮得耀眼,讓人根本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


    來的人是個女子,相貌秀麗,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秋秋注意到她頭上別著的木簪樣式古樸,與中原常見的樣子大不相同。


    “你跟我來。”


    對方隻說了這麽一句,秋秋連忙跟上。


    這裏沒有路,她是怎麽來的?


    答案馬上揭曉。


    當當當當,一隻雪白的靈禽正站在她的麵前,長長的脖頸,漂亮的翎毛,看人的模樣帶著一種孤傲。


    一隻鳥還孤傲?


    不好意思,人家就是有那派頭。


    那個女子側坐在了這隻靈禽的背上,然後招呼秋秋上去。


    秋秋小心又小心,生怕把這個家夥給坐壞了。


    等她坐穩了,靈禽伸展開了翅膀,簡直象兩片白雲一樣。


    靈禽飛了起來。


    那棟海麵上的小屋被迅速拋在了身後,海風忽然緊了起來。


    秋秋一手按著頭發,一手按著裙子,靈禽翅膀上下拍打,悠然而輕捷。


    前麵坐的那女子忽然問她:“冷不冷?”


    秋秋忙說:“不冷。”


    頓了一下,小心的問:“請問,我怎麽會在這兒?”


    那個女子又不說話了。


    秋秋隻好也跟著閉上嘴。


    這棟海上的屋子離島並不遠,靈禽飛了一會兒就落下地,秋秋識趣的從鳥背上爬了下來。


    那個女子遞給她一隻巴掌大的小荷包:“這裏麵有丹藥,可以補充元氣。”


    秋秋連忙推辭:“不敢,這,無功不受祿……”


    那個女子還是把荷包遞到了她的手裏,輕輕摸了一下靈禽的腦袋,靈禽載著她又飛了起來,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秋秋握著那隻荷包站在原地目送靈禽越飛越遠,最後消失在視野之中。


    這一天一夜間的經曆簡直變幻莫測,一言難盡。


    秋秋向岸邊的人問了路,然後回快腳步回去。


    她這一夜都沒回去了吧?師父隻怕要擔心死了。


    還有,到底宿雲是怎麽暗算的她?


    秋秋出現在紫玉閣的時候,遠遠有個同門看見她就是一聲尖叫,轉身朝著裏麵跑去:“宿秋回來了!宿秋回來了!”


    那口氣活象在喊狼來了一樣。


    很多人從屋子裏走出來,第一個就是嚴姑姑。


    她一把抱住了秋秋,抱得那麽緊。


    秋秋都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了。


    秋秋也有點兒鼻子發酸,小聲說:“師父,徒兒不孝……”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你是怎麽回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秋秋很想苦笑,她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等著別人替她解惑呢。


    旁邊的一位許真人笑著說:“嚴師妹,你徒兒回來了,你該高興才是。這孩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快帶她回屋好生歇息才是,有什麽話慢慢再說也不急。”


    嚴姑姑平時從不與人爭執,這時卻一反常態,斷然否決了她的提議,堅定的說:“不,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不然的話,這次是我的徒兒,下次說不定就輪到了許師姐你的徒兒,門中弟子人人自危,長此以往如何了得?”


    許真人看起來有些不悅,但是也沒有再反駁她的話。


    嚴姑姑轉頭問秋秋:“你把昨天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一遍。這裏有你許師伯、楊師伯在,一定會替你做主的。”


    秋秋想,師父多半已經猜到她是被人算計了,所以特意想替她討還公道。


    “回稟兩位師伯,回稟師父,昨天弟子在屋裏運功的時候,宿鵑師姐忽然來敲門,弟子剛打開門,就聞到一股特別刺鼻的陌生的氣味,頭一暈,就不省人事了。等弟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早上,得蒙人援手相救,才趕回來見師父。”


    嚴姑姑回過頭厲聲問:“宿鵑人在哪裏?”


    楊真人輕聲說:“嚴師妹且消消氣,宿鵑也受了傷,到現在都昏迷不醒。這事等她醒了才能問明白,現在著急也是於事無補啊。”


    秋秋詫異的問:“宿鵑師姐怎麽了?”


    雖然昨天是她來敲門的,但是秋秋心裏明白,宿鵑平時膽子可沒這麽大,她們倆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說關係還比較和睦融洽。宿鵑隻是被人利用了,也可能有人脅迫了她。


    昨天她來敲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受了傷呢?


    這傷也許是為了逃避責難的苦肉計,也許是有人過河拆橋想免除後患。


    “這還有什麽可問的?宿鵑昏迷前不是說,她們是一道出的門,遇到了七洞雙煞嗎?”


    七洞雙煞是什麽玩意兒?能用個煞字,說明肯定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秋秋的目光掠過人叢,把各人臉上不同的表情盡收眼底。有的人看起來顯得關切,有的顯得漠然,還有的甚至有一種興災樂禍的惡意。


    她的目光與宿雲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宿雲的眼神一閃。


    那是秋秋不會錯認的殺機。


    一定是她。


    宿鵑的傷,應該也是她下的手。


    都是同門手足,隻為了一點意氣,竟然就處心積慮要置人於死地!


    秋秋背上竄起了冷森森的寒意。


    嚴姑姑縱然還想往下追究,可是一方他當事人重傷昏迷,隻憑秋秋的一麵之辭,楊真人和許真人是不會信她的。


    但她們真的猜不出發生了什麽事嗎?


    嚴姑姑一進屋就恨恨的坐下,用力一拍桌子:“她們倆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想和稀泥袒護那個賤人!”


    能有今天的成就,那兩位真人什麽事沒經過什麽事沒見過?今天這事兒擺明了是同門內鬥,一方麵嚴姑姑一反常態不依不饒,另一方麵,宿鵑的師父也是個護短的人。


    更別說宿雲的師父了,潘長老是出名的難纏。這事即使是宿雲幹的,到了潘長老和掌門麵前,隻怕也會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一句年輕糊塗一時衝動就給打發了,就算有所懲戒,也肯定是做做樣子而已。


    所以許真人和楊真人明知道這件事情有貓膩,卻隻勸著嚴姑姑息事寧人。


    隻剩下她們師徒兩人的時候,秋秋忍不住好奇的問:“師父,七洞雙煞是什麽樣的人?”


    “豬狗不如的東西。”嚴姑姑恨恨的罵了一句:“又好色,專喜歡折磨人,一年裏死在他們手上的姑娘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小賤人心忒毒了,同門姐妹,也能下這樣的毒手。”


    秋秋猜到了幾分,可是聽到真相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隻差一點兒,她就落到那樣的變態手裏了!


    宿雲這樣做,真比一刀殺了她還要狠。


    嚴姑姑安慰她:“你放心,師父一定替你討回這個公道,不管是宿鵑還是別的什麽人,師父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秋秋很感動師父這樣說,可是她更擔心嚴姑姑這樣做的後果。顯然宿鵑和宿雲的師父並不好惹,嚴姑姑在紫玉閣並沒有多高的地位,如果為了給自己出氣報仇,反而給師父惹來禍端,這是秋秋絕不願意看到的。


    嚴姑姑拉著秋秋的手不肯公開,象是怕一鬆手她又會從眼前消失不見一樣。


    “你……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秋秋搖頭:“弟子真的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在海上的一棟空屋子裏,然後一位不願意透露名姓和身份的姑娘把我帶回島上,我就急忙回來了,從頭到尾我都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秋秋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女子給她的小荷包,忙掏了出來給嚴姑姑看:“師父你看,那位姑娘還送了我這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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