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被大火肆虐過的古城並沒有留下多少線索給他們,城的來曆,城裏的人經曆了什麽,那場大火的原因,都找不到頭緒。


    他們可不是來考古的,而這個第三層到現在都沒點兒動靜,野獸沒一隻,陣法沒一個,讓人心裏不上不下的沒底。


    晚上他們沒有趕路,就留在這個城裏。


    在野外露宿的時候倒不覺得什麽,可是現在在這座廢墟裏,四周黑沉沉的,讓人心頭也覺得沉甸甸的。


    他們現在落腳的屋子還有半個頂,從梁瓦的縫隙裏能清楚看見天幕上的星星。


    秋秋在這間屋子裏找到了半個硯台,看起來原來應該還有蓋,不過蓋子早不知哪兒去了,硯台邊沿上雕著蓮花,十分精致。


    管衛站起身說:“我去外頭看看。”


    拾兒並沒攔阻,隻說:“當心。”


    管衛便出去了。


    秋秋挺好奇,向拾兒打聽:“管衛的師父是哪位長老?我好象沒見過。”


    “他師父姓白,單名一個磊字。”


    秋秋忽然間想起來:“白磊?我在中原的時候就聽說有位劍道的高手姓白……”


    “就是他。他性子如閑雲野鶴,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他在中原也的確有聲名,不過中原的人應該不知道他也是九峰出身。”


    的確沒聽說過。


    秋秋是聽玉霞真人提過這位白前輩,說他很可能是幾百年來能由劍入道,曆劫成仙的唯一一人。


    管衛有這樣一位師父,來頭大得讓人吃驚。


    想想他上次居然陪她這個初學者拆招,秋秋頓時覺得倍兒有麵子,臉上增光。


    師父已經離劍仙就差一線了,徒弟也是少年英才,她要不是拾兒的道侶,這事情絕不可能。


    說來說去還是沾了他的光。


    火兒盤在秋秋手上,纏來纏去,很不老實。


    秋秋站起身來:“它可能悶了,我帶它到院子裏走走。”


    火兒果然到了院子裏就顯得不那麽煩躁了,圓月從雲中鑽了出來,皓潔明亮。


    火兒仰著頭望著月亮,秋秋看他頭上兩隻小小的龍角微微發出熒光來。


    怪不得不想待在屋裏,它喜歡曬月亮啊。


    秋秋沒養過龍這樣的靈寵,不過聽說山野精怪吸取日月精華才能修煉的事兒。


    龍也是天地間的靈物,而且它以前待的秘境裏就有一輪大大的月亮。


    秋秋覺得這麽明顯的事兒自己居然沒想到,實在是不應該。


    她陪著火兒在院子裏好生曬了一會兒月亮,時間不算太長,火兒動動了脖子,又抻了下身子,象是人伸懶腰一樣,看樣子是結束了,果然它一縱身跳進如意環裏去了。


    不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了,秋秋還是覺得挺奇妙的。


    不知道如意環裏是什麽樣子的空間,火兒看樣子住得挺習慣,一點都不排斥。


    秋秋也伸個懶腰,順帶著拔出劍來,把自己僅會的那麽一套劍法又練了一遍。


    拾兒倒說要讓她再學一路劍法,但是一來怕不合她的心法路數,二來,怕她基礎沒紮實,再學了新的反而不好,所以她現在還是隻會這麽一路。


    雖然劍法還是那麽幾式,可是秋秋現在的領悟卻不一樣了。


    果然閉門造車是不行的,劍法這東西又不是死記硬背讀書練字,不和人過招,自己空練一百年也沒有用。


    這麽一想,秋秋覺得她也能理解為什麽白磊不在九峰待著,而是遊遍天下,四處找人挑戰了。


    不是為了揚名,是為了更好的尋求體悟劍道。


    她一路劍法練完,拾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出了屋子,站在那兒靜靜的看她。


    “什麽時候出來的?”秋秋抹了抹頭上的汗。


    拾兒走了過來,不說話,隻是那麽看著她。


    秋秋習慣了他的寡言,也不在意。她轉頭往外看了一眼:“管兄不知道走到什麽地方去了,可別遇著什麽事才好。”


    拾兒伸過手來,從背後攬住了她。


    秋秋不知怎麽,明明對他的懷抱早不陌生了,這會兒卻覺得心裏微微一緊,往前邁了一步,掙脫了他的手。


    “怎麽了?”拾兒問她。


    秋秋也說不上來自己是怎麽了,就是覺得剛才那個擁抱讓她很不適應。


    可能是她剛才一門心思練劍,想的都是如何應敵,有人站在背後她不安心吧。


    拾兒再過來拉起她的手,秋秋覺得剛才推開他不大好意思,這會兒就不好再拒絕了。


    拉手就拉手吧,反正不會少塊肉。


    “管兄要是回來了,讓他看見多不好意思。”


    “他不會回來這麽快。”


    秋秋抬頭看他。


    這種花前月下,脈脈私語的時候,本來應該挺……柔情蜜意的,可秋秋就覺得別扭。


    可是她又說不上來哪裏別扭。


    和早上那個自然而然的親吻相比,現在的感覺各種不對。


    “火兒剛才吸取月華練功呢。”秋秋找了個話題:“以前倒沒注意它要曬月亮的……”


    她的下半句話哽在了喉嚨裏頭。


    拾兒的眼睛……


    眼睛不對。


    他的眼睛是秋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對他印象最深的地方。那雙眼睛黑得的懾人,好些次秋秋看著他的臉、他的眼睛都會失神怔忡。


    可是現在這雙眼睛明顯不對!


    她退了一大步,再仔細端祥他。


    麵容、身形、身裳都沒什麽不同,但是秋秋有了另一個發現。


    拾兒身體裏同她的感應也沒了。


    他們身體裏的靈力能相互感應,哪怕離得更遠一些,這種感覺也隻是被削弱而不會消失。


    可是現在她什麽都感應不到。


    拾兒不對!


    他出什麽事了?


    還是……還是眼前這人根本不是拾兒?


    “秋秋?”


    “你站住。”


    秋秋一手點在如意環上,火兒從如意環中躥了出來。


    靈寵和主人是心靈相通的,就算她認錯,火兒肯定能辨明真偽。


    果然火兒一見著對麵那人,脖子上的幾片鱗都倒豎起來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平時它雖然和拾兒也不顯得太親近,隻親秋秋,可是靈寵的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裏,絕不會對主人這樣不敬。


    秋秋這下拿定主意了。


    這個拾兒是假的!


    這是怎麽回事兒?真的拾兒呢?


    秋秋的劍噌一聲拔出了鞘。


    拾兒象是完全沒看見指著他胸口的劍尖一樣,仍舊往前走。


    “你站住。”


    雖然知道這個拾兒有古怪,可是秋秋現在還拿不定主意麵前這個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難道象從前在修緣山時一樣,有魔物占據了拾兒的身體?


    還是……


    不等她想出頭緒來,那個拾兒又往前走了一步,竟然自己撞上了劍尖。


    秋秋雙目圓睜,眼見著劍刃刺進了拾兒的胸口。


    那聲音象是撕破布帛的響動。


    秋秋怔住了,火兒卻毫不客氣,往對麵那人的麵目直撲過去,狠狠的張嘴便咬。


    雖然胸口中劍,可是卻不見有血流出來,再被火兒這麽一撲,秋秋對麵的那個拾兒象是朽木一樣重重的倒了下去。


    秋秋持劍而立,她的手抖的厲害。


    如果這真的是拾兒的身體,隻是暫時被什麽人操縱了,她這一下……豈不是她親手把拾兒殺了?


    這麽一想,她的心仿佛被摘去了一樣,整個胸腔空蕩蕩的,風一吹,整個人都要站不住。


    火兒還巴在那個人的臉上,回頭朝秋秋嗚嗚的叫了一聲。


    秋秋定定神,咬咬牙才敢低頭去探查。


    她想去摸一下脈博,可是沒等她的手指觸到人,地下那人迅速粉化坍塌,變成了一堆烏黑焦碎的灰燼。


    這……


    秋秋大著膽子捏了一點灰,在手心裏撚了一下。


    不是!


    她一下子來了精神。


    這不是真人!


    這明明是木頭燒化了的炭燼。


    這是怎麽回事兒?這東西從哪兒冒出來的?


    不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不是拾兒,她沒有親手殺了自己的……


    自己的……


    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胸口。


    沒有剛才那一下,她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經曆了剛才那驚心魂魄的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拾兒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已經在她心中的份量這麽重了。


    剛才以為自己殺了他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種萬念俱灰的空洞和絕望。


    沒了他,她的生命突然間就被剝去了所有的光亮,變得漆黑一片。


    秋秋定定神,現在可不是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的時候。握著劍,幾步進了那間破敗的屋子。


    屋裏還燃著那堆火,可是剛才她出去時在火堆邊的拾兒卻不見了。


    不能慌,不要慌。


    秋秋深吸了口氣,片刻間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以拾兒的本事,絕不可能有誰能鴉雀不驚的把他打倒更不要說是擄走。她就離著十幾步,雖然有斷牆隔了視線,絕不會什麽都沒發覺。


    拾兒也不會離開她而不說一聲。


    這一次,就象在試煉洞的第一層的時候一樣。


    他們那時候就是毫無征兆的被分隔開了。


    是試煉洞又在搞鬼。


    想通了這一點秋秋就不怕了。


    但這次和上次又有不同。


    剛才被她刺中的那個假貨是哪兒來的?也是一種試煉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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