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字輩……那就是我師祖那一輩了。”秋秋怕把石碑上的名字記錯,特意拿紙筆抄了下來。可惜碑上隻有這個名字,沒有立碑人的名字,不然的話他們就得到更重要的消息了。


    “我拿去問問黃長老或是靜盧師兄。”秋秋幹脆俐索的從地下爬起來,都顧不上去撣袖子上沾的碎冰屑:“拾兒,你說這個人,會不會就是畫那張畫的人?小龍的爹或是媽也許就是他的靈寵?”


    這個猜測不算異想天開,拾兒在秘境中得的消息也差不多,這個秘境的確是有主人的,但是主人應該已經不在了。至於是死了,還是得道之後不在這個塵世間了,總之是不在。生下小龍的那條龍也跟著主人一起消失在了世間。那個主人臨去之前,把秘境封閉了起來,裏麵靈氣濃鬱,給予龍蛋滋養。


    也許是覺得還能回來,也可能是為了等著下一個有緣人發現這個地方,成為小龍的新主人,照料它長大,帶著它修行。


    “明鬆……”秋秋念著抄下來的名字。明字輩的長老剩下的沒幾個了。修道之人如果天資不足,進境停滯,那是活不了太久的。就象玉字輩,玉霞真人他們當年也有幾百個師兄弟姐妹的,可是許多人都在漫漫時光長河中被淘汰了,留下來的沒有多少。其中能掌執一峰的,也就是玉水真人他們幾個人。而再往上數一輩的明字輩,也就是魏長老、黃長老他們還在,剩下來的就更少了。明字輩再向上數就是複字輩,據說已經一個不剩了。


    “宗門弟子很多,如果這位前輩真有了一條龍寵,為什麽一點都沒聽說過呢?”秋秋很想不明白。


    拾兒說:“即使是同門,也有許多人是離群索居,不喜歡張揚的。”


    秋秋點頭,可不是麽。


    一樣的同門,有玉青真人這樣運籌帷幄做了掌門的,也有師父玉霞真人那樣遠離宗門隱居一隅的。


    龍這東西實在太稀罕了,樹大招風,一旦傳出去,隻怕是禍不是福。


    秋秋一想明白這一點,就釋然了。


    他們發現了小龍,不也悄悄的瞞著不聲張嗎?當年那位前輩如果真是秘境的主人,他秘而不宣大概也是同樣的緣故。


    他們沿著山澗往前走,下頭溪澗裏傳來潺潺水聲。這大概是山中的泉水淌出來,雖然是這樣嚴寒的天氣也不會結冰。水聲嗚咽斷續,時隱時現。


    兩個人走在雪地上,留下曲曲折折的淺淺的腳印。


    秋秋跟在拾兒背後,一步一步的都踏在他的腳印上。


    拾兒個子比她高,步幅比她大,秋秋邁步挺吃力的。


    拾兒很快發覺了這一點,轉過頭把手伸給她。秋秋抬頭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緊走上兩步和他並肩而行。


    心裏其實有點古怪的感覺。


    換在從前,拉手當然沒事。


    但是現在拾兒是個俊逸英挺的少年,秋秋和他再拉手親近,別人恐怕會有閑話。


    再拉手,和以前的感覺也不一樣了。以前拾兒的手沒有這麽大,也更柔軟。


    現在更有力了。


    拾兒的步子比剛才放得慢了些,秋秋正好能跟上。


    安靜的山澗旁,腳印從一行變作了兩行。淺淺的一直往遠處延伸而去。


    明明對修緣山沒有多少感情的,這兒是師父曾經生活,學藝的地方,可是師父一介女流,性情又善隱忍,如果不是出了什麽再也忍不下去的事,她肯定不會離開的。


    秋秋來到修緣山之後,也總是遇到磕磕絆絆的事,還差點送了命。


    那天在掌門處,如果她不奮力為自己辯白,旁邊的人全在袖手旁觀,沒有一個替她說話。


    靜越師兄也好,靜遠師兄也好,她們都各有立場。他們平時對她十分關照,那是因為那些小事無傷大體。可是遇到生死關頭,他們隻會站在自己的師父身後,站在自己該有的立場上,冷眼看著她死。


    秋秋心裏很明白。


    她不去算計,但不代表她就不懂。


    現在要離開修緣山了,今天或明天就會動身了,秋秋忽然有種依依不舍的情緒。


    不是對人,是對這個地方。


    師父是在這兒長大的,她要離開的時候,心裏不是也一樣的矛盾呢?


    修緣山靈氣充沛,山脈延綿,峰穀險壑,皆出自天然。當年創派的祖師在這裏開宗立派,從無到有,從此世上才有了離水劍派。


    當年的祖師,是何等心氣和見識啊?


    世人總說要一代更勝一代,青出於藍盛於藍,才是興盛氣相。


    但是離水劍派多年下來,子弟依循舊路,再沒出過什麽驚才絕豔的人物了。


    但是大宗門自有氣象,沒有質量,數量眾多也可抵過了。沒有這份兒氣象,離水劍派就不能傳承數千年了。


    但是樹長得久了,就要分杈,就有枯枝,宗門更是這樣。上下三代,一兩千人,各有各的盤算。


    但那是人事,與修緣山沒有關係。


    幾千年前,這山應該就是這樣,夏日裏滿山蔥鬱,冬日裏大雪紛飛。再過幾千年,他們這些人都不見了,這山依舊如此。


    “在想什麽?”


    秋秋輕聲說:“我在想我們這些人,一心求道。可是去問一問這些人,為什麽求道?有幾個能說得出來?你看這裏葬的人,他們到死可能也不知道修道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突然想起這件事?”


    “因為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修道是為了什麽。”秋秋看看他,笑笑說:“原來覺得自己真糊塗,做著一件自己也不明白緣由的事情,卻還如此盡力。可是現在看看這天,這山,這些雪,覺得不懂就不懂吧,這一刻我們平平安安的在一起……這山,這雪,這裏我們來過,看到過,經曆過,這就足夠了。”


    拾兒轉過身來,秋秋朝他微笑。


    拾兒把她另一隻手也握在了自己手裏。


    “是,這就足夠了。”


    他摸了一下秋秋的頭發,心頭一片空明。


    悟性這兩個字,是天生的。秋秋有這一份領悟,就已經勝過許多真人前輩。


    “你在想什麽?”秋秋微微歪著頭問他。


    “我在想,不知道你到了九峰山過不過得慣。”


    “九峰山?是你住的地方嗎?”


    “是的。九峰山離這裏很遠,那裏的天氣同修緣山差不多,冬天也是很冷的,雨雪也多,但不象修緣山這樣,沒有一天放晴。”


    “我師父也在那裏嗎?”


    “是的,玉霞真人現在在九峰山養傷,你去了就能見著。”


    “我師姐她們呢?”


    拾兒並不隱瞞:“並沒有她們的消息。”


    是啊,連師父都是重傷,師姐修為淺,可能早已經……


    隻能企盼著她們吉人天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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