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看了一眼她婆婆盧氏,才轉過頭來,對醜婦說:“翠花兒,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不容易。俺和娘也是做女人的,最能了解當娘的辛苦了。”醜婦瞧著她這模樣,仿佛真的是很關心她,可憐她的。


    當劉氏把手探向她的臉的時候,醜婦忍住皺眉的衝動,她最討厭與人有肢體接觸了。不過她忍住了,就是為了看看劉氏接下去還能掰扯出什麽花樣來。


    “翠花兒,當年那事兒……,俺知道你一定心裏埋怨你爹娘和大哥。但這事兒,”劉氏說著很是為難地責怪地看一眼醜婦:“爹娘和你大哥也是沒辦法,你又不肯把胎兒打掉。這,這,這真是有辱俺們老柳家的門風啊。未婚生子,太也驚世駭俗了。”


    她見醜婦不說話,歎口氣,語氣關懷說:“現如今平安這孩子也這麽大崽兒了,這事兒的風聲也過去了。當年爹娘和你大哥趕你出去,就是為了今日風聲過去,事情平淡之後再接近回家住。”


    這倒是出乎醜婦的預料了,平安都四歲了,來接她回家住?


    當她三歲小孩好哄?


    或許之前的原主會傻乎乎感激涕零地收拾包袱,帶著孩子就跟她們回家了。


    再說,今天這兩人來到她家之後的作態,她要信了這兩人,估計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原主複活。


    醜婦抽出被劉氏親切捉住的手掌,不著痕跡地在破毯子上搓了兩下,才不鹹不淡地接話:“當年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現在我和平安過得都挺好的。柳家嬸子和嫂子,你二位請回吧。”


    劉氏笑臉僵住,望一眼盧氏。婆媳二人目光交匯,傳遞各自意思。


    看來,這事兒,還得靠她婆婆盧氏,才能成事兒。


    這是二人心**同的想法。


    想法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在盧氏左右勸說之下,醜婦就是咬住一點:“柳大嬸,你要找的翠花兒早死了,這裏隻有我醜婦。當年的事兒,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你這孩子咋這麽倔,跟頭牛似的。當初讓你打胎,你也倔,這毛病咋還是沒改呐!”柳大嬸皺眉,也不勸了,開始在屋裏轉悠。


    醜婦看那個架勢,這位還要親自動手給她收拾行李?


    “走,這就跟俺走。”竟然是不由分說,抓起醜婦,就要把醜婦托下床,帶走。


    “阿娘,阿娘……”


    醜婦一回頭,她兒子小臉慘白,顯然是嚇出來的。再轉頭看向那婆媳二人,看這兩人的架勢,是非要逼著她回那柳家了。


    早不來晚不來,為嘛現在才來?說什麽等風聲過了就接她回家。那你倒是早點兒來呀。醜婦目光微深,甩開柳大嬸的手:“柳家大嬸大嫂,你們這麽急著找我回柳家,不會是有其他意圖吧。”


    這話本是隨口一問,卻叫她試探出一些來。


    隻見這柳家婆媳二人聽到這話,兩人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那劉氏狡猾多了,眼珠一轉,瞬間就恢複了親熱:“小姑子,你說啥話呢?俺們就是想接俺們自家的閨女回家住,咋滴就成了別有用心的壞人了?你可別分不清好人壞人呐。”拉一下她婆婆的衣服:“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盧氏被劉氏這麽個一提醒,也收起了臉上的不自然:“翠花兒,你咋回事,俺們來接你回家,你不回,還埋汰俺們。傷心肝兒喲,白養活了……”


    反正一大堆的抱怨,沒個好話。


    不過就這兩人今天來此,絕對目的不單純。醜婦心中有衡量,眼珠一轉,道:“既然是來接我回家,那我家的平安呢?”


    醜婦明顯看到盧氏嘴角抽動,有些僵硬,劉氏手肘一寸盧氏的腰間:“娘,小姑子回來,孩子自然是要接回家的。”眼神暗示盧氏:先接回家,等事兒成了,還不是俺們說了算?倒是還能夠賣個好價錢呐。


    “接,平安當然也接回家。”盧氏雖然這麽說,但是,聲音依然僵硬。


    醜婦眼珠一轉:“成!”倒是爽快地答應了,還沒等柳家婆媳高興呢,醜婦話鋒一轉:“當年我是被趕出家門的,就算回去,也要柳大叔帶著全家子來接。到了柳家還要歡歡喜喜地敲鑼打鼓。”


    柳家婆媳臉色劇變,“翠花兒,你這要求過分了啊!”


    醜婦也不與她們爭辯,隻說:“就這一條,必須要的。……要不,柳家大嬸和大嫂,你們今兒個先回去,和大當家的商量商量也行。”


    那柳家婆媳對視一眼,為難地說道:“那好吧,今天個俺們就先回去找當家人商量商量。明兒……不,後天兒吧,後天兒再來找你?”


    “行,慢走啊。”也不下床來送。


    隻目送著二人離去,等到再也看不到她們倆的背影了,醜婦還坐在床上發呆。


    “阿娘,你想啥想這麽出神?”平安拽拽醜婦的袖子,他有些擔心阿娘會把他扔下,不再理他。烏黑的眼瞳中是怎麽也藏不住的擔憂和害怕。星星點點的,讓人看了老心疼了。


    醜婦心腸硬,前一刻,這孩子被那麽欺負,她還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現在見到他滿臉藏不住心思的害怕,心裏倒是先軟了。


    前一刻,她還不承認喚作“醜婦”的自己,平安自然就是陌生人,對陌生人,她向來沒有多少感情。


    這一刻,她既然做好了在頂替“醜婦”活著,那她就是“醜婦”,平安就是她兒子,對自己人,尤其還是自己的血脈,自己的兒子,那就是半點兒委屈都不能讓她兒子受的。


    好吧,她承認,她這樣的心態有些奇怪。但她就是那種不同關係不同對待的人。


    醜婦摸摸自家兒子的後腦勺:“睡覺。”


    她想什麽,自然是她想,幹嘛把個煩惱還給自家兒子擔著。這小子今天一天已經被折騰的夠嗆了。


    再一想,何止是今天一天?恐怕這半個月,這小子被逼得戰戰兢兢,偏偏還強忍著各種負麵情緒,一日三餐踩著小圓凳給她做飯,供著她呢。


    “睡,睡。睡醒了,阿娘帶你上山摘野菜,晚上我們就吃野菜湯糊糊。”


    野菜湯糊糊是把野菜燒湯,然後用粗糧粉搓成團子,和著野菜湯一起煮熟。是莊戶人家的常食。味美,又管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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