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掌班的脊椎骨斷了,脖子以下完全沒有知覺,嗓子也給毒啞了,說不出話,但是他能看,能聽,能呼吸,能思考。


    迷迷糊糊醒來,先看到那個花了不少銀子從南方豪紳家裏買來的妻子,張張嘴,想要傾訴內心的苦悶,卻發現隻是發出嗬嗬粗喘,說不出話來。


    便在這時,旁邊人影一晃,妻子身後閃出一名男性,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還用力握住他的手,眼裏閃著淚光,一副不勝悲痛的樣子。


    “鄭兄,我來東廠時日尚短,可是從咱們見麵的第一天起,就有種惺惺相惜,一見如故的感覺。你帶我熟悉衙門,告訴我應該注意的事項,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誰是誰的親人,誰是誰的徒弟,咱們的頂頭上司是什麽脾氣,有什麽嗜好,乃至衙門外麵街上哪家酒樓的酒好,誰做的菜香。你是我的益友,也是一位諄諄善誘的良師,在你的身上我學到了好多好多。”


    “可是……可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小賊,居然把你傷成這樣,如果讓我抓到他,我一定……一定砍他一條腿下來,再送到你麵前任你處置。”


    說著話,他還裝模作樣地抹了一把眼淚,又念了一首詩。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鄭掌班肺都快氣炸了,把他弄成這副德行的不就是眼前這個王八蛋嘛,他居然……居然敢到他家裏來,而且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正義了?


    他恨那,他恨透了姓林的,想要起身打人,發現動彈不了,想要破口大罵,隻是迸出急促的嗬嗬聲。


    “夫君,大夫說你好不容易醒過來,不能太激動。”瑾兒端著一個青瓷碗走過來:“來,把這碗藥喝了。”


    她一邊用勺子給鄭掌班喂藥,一邊感慨道:“夫君,你不要多想,以後就安心在家養病,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林掌班剛才也說了,會時不時過來探望,如果家裏有重活糙活要做的話,他會派人過來料理。常聽人說患難見真情,林掌班……真是我們家的恩人呀。”


    “嫂子,什麽恩人不恩人的,你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嘛。”林躍親切地拍拍鄭掌班的手,站起身來,從衣袖裏拿出一張銀票:“這裏是100兩銀票,請嫂子收好。”


    他把銀票遞過去放在瑾兒手裏,順勢握住她的手道:“請務必照顧好鄭兄。”


    瑾兒倒沒有多想,畢竟是公公嘛,就算是一個有魅力的公公,沒有那樣東西,也不能男歡女愛不是?所以很自然地點點頭:“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麽做的。”


    “明天我讓手下番役買點人參和鹿茸過來,給鄭兄補補氣血。”


    瑾兒躬身拜謝:“林掌班,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趕緊上前一步,非常貼心地抓住她的兩隻手臂攙扶起來:“嫂子,剛才不是說了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和鄭兄一口吃的,隻要我還能動彈,保證不會讓你們吃苦受累。”


    啊!


    啊!


    啊!


    卑鄙!


    無恥!


    混蛋!


    該死!


    鄭掌班感覺天都塌了,明明把他弄成這樣的仇人就在眼前,無法報仇不說,他的妻子還感激涕零以為恩公,而且那個家夥的手……放哪兒了?放哪兒了!


    鄭掌班真想就這麽死了,可是現在的他連死的力氣都沒有。


    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這家夥是要從肉體上廢了他,從精神上綠了他,還好姓林的是個太監,不然的話……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像是落入無間地獄一般。


    便在這時,那個人又走回床前,把臉湊近一些,貼著他的耳朵說道:“鄭掌班,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個太監,不能綠了你呀?”


    林躍握住他的手臂往下……


    “你覺得這是什麽寶貝?哦,我忘記了,你癱了,脖子以下沒有知覺。”


    轟!


    鄭掌班感覺腦子炸了,從肉體到靈魂都墮入無邊黑暗之中。


    林躍冷冷地看著他。


    狗一樣的東西?


    礙眼的很?


    滾?


    這都是鄭掌班在案牘庫門外罵他的話。


    叮~


    宿主完成支線任務一次,長度+1cm。


    哦~


    6cm了,如果不考慮女伴感受的話,勉強可以用了。


    搞定鄭掌班,林躍囑咐瑾兒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的話就去東廠衙門找他,完事告辭離開。


    ……


    清風茶樓。


    沈煉一臉陰沉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丁白瓔。


    “北齋呢?”


    “她不在這裏。”


    “我已經按你的要求燒了案牘庫,現在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抱歉。”丁白瓔揚了揚手,後堂走出幾個人來,手裏或拿刀或拿劍,上次在雲氣坡跟他戰鬥過的丁泰也扛著狼牙棒走出來。


    沈煉沒有抽刀,望丁白瓔說道:“南鎮撫司百戶裴綸告訴我金陵樓命案發生前,郭真曾去那裏會北齋,人是你們綁走了吧?為的是殺人滅口。”


    丁白瓔皺了皺眉。


    “我看過內官監的文書,郭真是內官監掌印太監,也是皇上寶船的監造。上個月皇上在太液池遊船落水,這個月郭真就失蹤不見。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害皇上。”


    “你想如何?”


    “現在寶船監造紀要在我手上,拿北齋來換。”


    後麵丁泰臉色一變,舉起了抗在肩頭的狼牙棒。


    沈煉麵不改色:“如果我死了,寶船監造紀要自會送到東廠衙門。”


    丁白瓔沉吟不語。


    “這事如果你做不了主,就叫你們主子來見我。”說完這句話,沈煉轉身往外麵走去。


    丁泰與丁翀想要動手,丁白瓔舉手製止:“讓他走。”


    沈煉忽然頓住腳步:“殷澄是不是你們救走的?還有昨天那個使短刀的人,代我向他道謝。”


    使短刀的人?


    丁白瓔滿心不解:“什麽使短刀的人?你在說什麽?”


    這次輪到沈煉不解了,莫非那個幫他幹掉鄭掌班的蒙麵客不是他們的人?那他到底是誰?昨天為什麽去案牘庫,還幫他放了一把火。


    “能不能詳細說下那個人的情況?”


    丁白瓔多嘴問了一句。


    沈煉搖搖頭,轉身走了。


    丁翀和丁泰一直跟到茶樓後門,看著沈煉沒入人潮,心情有點不爽。


    丁白瓔問那句話是為了拖延時間,因為北齋已經趁著空檔跑去沈煉的家裏尋找寶船監造紀要,可歎沈煉一心為女畫師著想,實不知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一旦東西到手……”丁泰回到茶樓,望椅子上坐的丁白瓔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情況越來越不妙了。”


    丁白瓔手撫茶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丁翀說道:“師父,你指的是使短刀的那個蒙麵人?”


    丁白瓔點點頭。


    他們在金陵樓伏擊郭真,就是被使短刀的蒙麵人攪了好事,把人救走的。現在以沈煉放走北齋的事威脅沈煉去燒案牘庫,沒想到那個短刀蒙麵人又插一腳。從那家夥救走郭真,助沈煉脫身這兩件事來看,對他們的威脅還在沈煉之上。


    “看來……得把這件事告訴公子了。”說完又看了一眼南方:“希望北齋那邊能夠得手。”


    便在這時,一個跑堂打扮的男子走進來,朝丁白瓔遞去一封信。


    信封上有“丁白瓔親啟”五個大字。


    誰會知道她的名字,還送來這麽一封信?


    跑堂見她麵露疑惑,趕緊解釋信的來源:“剛才在後院的灶台上找到的。”


    一句話說的房間裏的人內心巨震。


    他們居然給人摸到後院都不知道,而灶台就在北窗前麵一點的地方。


    丁白瓔撕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未等瀏覽內容,一眼便看到信紙右下角畫著兩把交叉的短劍。


    老話講說曹操曹操到,可今天這個曹操,來者不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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