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就著月光看清楚蒙麵人的臉後,眉頭擰成了麻花。


    居然是那個才被派到身邊的長隨,名字嘛,記得是林三。


    “你怎麽會出現在金陵樓?”說完這句話,郭真臉色再變:“狗一樣的東西,你跟蹤我?”


    林躍有點無語,他這還沒下黑手呢,對方倒先出言不遜。


    “就是跟蹤你,怎麽了?”


    郭真計算一下雙方距離,手往腰部一劃。


    嗤~


    一道寒光刺破夜色。


    原來他的腰裏藏著一把匕首,眼見兩人距離很近,自以為能夠趁對方走神一擊致命。


    區區一個長隨敢跟蹤他?而且從剛才幹翻假食客一幕來看,這個叫林三的家夥武功不錯。十有八九是魏忠賢察覺到了熹宗落水案有貓膩,於是派了細作過來摸他的底。


    為了揪出熹宗落水案的幕後主使,林三自然不會坐視他被人滅口。


    郭真不傻,事到如今,知道陸文昭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投降魏忠賢也沒好果子吃,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掉林三逃命吧。


    他的心理活動很多,說起來麻煩,實際上從權衡利弊到悍然出手隻兩三個呼吸時間。


    郭真腦筋轉的很快,動手也很快,隻可惜他搞錯了對象。


    林躍側身讓過,立掌一劈,握住前麵那隻手臂往後一擰。


    嘡啷~


    匕首掉在地上。


    郭真躬身踮腳,一臉痛苦表情,這家夥比他想象中難對付多了,就這個距離,還有夜色遮蔽,要多麽敏銳的眼力才能發現他的小動作呀。


    林躍湊近一些說道:“郭公公,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嗎?就像你的主子對你做的那樣?”


    “你……你在說什麽?”


    “皇上在太液池遊湖的寶船是你督造的吧?”


    郭真緘口不言,連手腕處的疼痛也忍住了。


    “不說,沒關係,有你求饒的時候。”


    話音一落,郭真感覺後腦勺一麻,兩眼一黑,頓時沒了意識。


    三息過後。


    狹窄的巷子裏一個人憑空消失,另一個人幾個起落便沒了蹤影。


    半個時辰後。


    城東,馬姑娘胡同。


    郭真不知道自己怎麽來到這裏的,反正一醒來就發現被蒙住眼睛,隻影幢幢地看見對麵案幾上的油燈,還有油燈旁邊拿著茶杯喝水的身影。


    “說,是誰指使你在陛下的寶船上動手腳的?”


    還是林三的聲音。


    郭真往旁邊呸了一聲,什麽都沒有說。


    “真不說?”


    “呸!魏狗。”


    魏狗?


    哦,魏忠賢的走狗。


    林躍心說你可真會腦補,不過這樣更好。


    “不僅不招還張嘴罵人。”


    他把茶杯一放,拿起一個破布團走過去往郭真嘴裏一塞。


    “希望你待會兒也能這麽硬氣。”


    郭真手腳被縛,看不到後方景象,隻是聽見“呀”的一聲輕響,林三似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片刻後,門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五六個人走進房間。


    郭真以為林三見他不肯招供,於是出去喊人來給他用刑,哪裏知道綁住腳的繩子一鬆,被人用匕首割斷了。


    在這之後,一隻手伸進他的腰裏,摘下錢袋掂了掂,發出嘩嘩的銀子碰撞聲。


    “十兩,差不多。”


    又是林三的聲音。


    “你們幾個,按我剛才說的把事情辦了,錢袋裏的銀子全是你們的。”


    啪~


    然後是錢袋落地的聲音。


    郭真不知道他說這話啥意思?感情來的不是東廠的人?那他要使銀子讓這些人幹什麽?


    便在這時,抓住他胳膊的手往地上猛一摜,足底一軟,人倒在地上。


    短暫的寂靜後,郭真感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後腰,完了是另一個人的手,往下麵一抽,非常麻利地把係帶弄開了。


    然後……


    他明白了,那個叫林三的家夥這是帶了一群人來搞他呀。


    “你們要幹什麽?我是東廠郭公公……”


    他搖頭晃腦恨聲吼叫,可是話從嘴巴出來全變成了哼哼和嗚嗚。


    ……


    ……


    ……


    郭真那個氣呀,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手綁著,人給按著,自殺是不可能的。


    那個林三真是夠損的。


    想他堂堂內官監掌印太監,官銜正四品,居然被一個新入宮的長隨這麽整治,屈辱呀,太屈辱了。


    太監怎麽了,太監也是有尊嚴的,在這一點上比普通人更甚,尤其是像他這種位高權重的太監。


    一刻鍾後。


    林三:“最後那個,不行就算了,別為難自己。給你一兩銀子,走吧。”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那人提好褲子拿著銀子走了。


    這世道一兩銀子省著點花全家人用個把月不成問題。


    林躍解除【變色龍lv2】的偽裝效果,走過去扯下蒙住郭真眼睛的黑布。


    “說吧,郭公公。”


    郭真咬牙切齒看著他,猙獰的臉上寫滿仇恨,如果能打過對方,他早就把人砍成一團肉醬了。


    不,一定要把姓林的淩遲處死,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你嘴可真硬呀,這都不說。”林躍一副很意外,很佩服,又很無奈的表情。


    他往前湊了湊說道:“陸文昭都準備殺人滅口了,你還緊要牙關一語不發,嘖嘖嘖,郭公公,你就那麽恨魏忠賢啊?”


    郭真的眼睛一下子睜圓了,這家夥什麽來路,居然知道他跟陸文昭的關係。


    “你不說呀,好,那你聽我說。”林躍笑眯眯地看著他:“魏忠賢霍亂朝綱多年,手上沾滿所謂的忠臣之血,東林黨人死的死,逃的逃,文臣武將想他死的人很多,可是有什麽辦法呢?皇上寵信呀。”


    “換句話說,朱由校不死,魏忠賢難倒。為了大明江山著想,為了天下百姓著想,那就死皇帝吧。當然,你們是沒有膽子計劃這種事的,但是有人夠膽呀,那個人是誰呢?”


    “不,應該問朱由校死了,誰會受益?嗯,我想信王朱由檢會很高興吧。”


    郭真內心巨震,是因為小小長隨太監膽敢直呼皇帝名諱,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對方居然能把事情跟信王聯係起來。


    “朱由校寵信魏忠賢,但是朱由檢也不賴呀,以他的身份,隻要拋出橄欖枝,那些恨魏忠賢入骨的文臣武將還不是跟打了雞血一樣呀。錦衣衛有位陸文昭陸千戶,就是一個立誌鏟除閹黨的人,而陸文昭有一位好友,趕巧在內官監擔任掌印太監的職位,那麽事情就好辦了。朱由校不是要造寶船嘛,如果在湖裏遊玩的時候船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


    “可惜呀,朱由校沒死,不過也沒幾天活頭兒了,隻要能不出意外熬到朱由校死,那麽皇上的座位就是他朱由檢的。但……好像東廠最近動作很多,萬一給閹黨查出點什麽,牽連到他,那樂子就大了,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來一個殺人滅口。”


    郭真一臉懵逼。


    這家夥居然全知道,把他們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的,但既然他都知道了,還要逼他開口幹嘛?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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