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拿出一張被風吹雨淋到褪色的宣傳報,上麵是一個手繪人物,大頭大肚子大舌頭,使出吃奶的勁兒喊著“9月30日,搖滾公園不見不散”。


    “9月30日不是有一場大吉他演唱會嗎?為什麽沒有如期舉行?你知道這傷了多少人的心?”


    胡亮頓住腳步,搖搖頭,歎了口氣,繼續往樓上走。


    林躍拍拍肩膀上的黑貓,跟在他後麵走上樓梯,進了起居室。


    很亂,也很髒。


    背心、運動鞋、襪子、毛巾丟得到處都是,沙發上連個放屁股瓣的地兒都沒有。桌子上茶盤裏的杯子不知道多少天沒刷了,落著一層灰,桌子下麵是裝泡椒雞爪和鹵蛋的真空袋,旁邊還有花生米的外皮,反正一看就是很多天都沒打掃了。


    胡亮打開冰箱,發現隻剩兩罐雪花啤酒了,拿出一罐遞過去:“家裏隻有這個了。”


    林躍看了一眼門後堆著的易拉罐,道聲謝謝,接在手裏掰開拉環,放在嘴邊喝了一口。


    北牆上掛著一個鐵籠子,籠子裏放塊水泥,下麵是香爐貢果,中間牌位上書“搖滾已死”四個大字。


    “你也看見了。”胡亮說道:“我組樂隊搞演出就是為了保護我們集安的靈魂,搖滾的象征,也就是那座大吉他雕塑,現在它毀了,就剩這一塊了,我給它搬家裏來,尋思逢年過節拜一拜,給它上幾柱香,也算對得起我逝去的理想了。”


    “哦,是這樣啊。”林躍故作恍然,少時心中一動。


    “你一定很傷心吧。”


    “傷心能怎樣?大吉他又回不來了。”


    “合著大吉他一拆,你們演唱會也不辦了?這樣做對得起那些翹首企盼的觀眾和滿世界幫你們宣傳的粉絲嗎?”


    “什麽粉絲?”


    林躍點開手機,在東北人都喜歡玩的一款直播軟件上翻了翻,找出他們在工地、幼兒園、敬老院開演唱會時的視頻,雖然關注度不能和一些網紅、知名演員、歌手、樂隊相比,但是點讚人數也是以萬計的,畢竟談到理想,誰也不會吝嗇一份關注。


    “哎呀,原來我們這麽火。”胡亮一把奪過他的手機,來來回回放了很多遍,自從大吉他被拆,樂隊解散後他就沒再關注視頻的網絡播放量,沒想到快一個月時間,他們在工地、幼兒園、敬老院等地開演唱會的視頻已經積累到幾萬點讚數,留言幾千條。


    “別光看讚呀,踩也不少呢。”


    果然,就像林躍說的,讚幾萬,踩也過萬。


    “那幾千條留言裏,有三分之一都是罵你們言而無信的,雖然很多人到不了集安,無法參加9月30號的演唱會,但是大家都等著看你們的視頻,可是你們辜負了大家的期待,沒有演唱會,也沒有解釋,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胡亮把手機慢慢地放到桌子上:“所以,你就找來這裏了?”


    跟林躍預料的一樣,胡亮處於一種沮喪、內疚、高興皆有的複雜狀態,隻要能挑起他的情緒,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對,我帶著重組縫紉機樂隊,回應大家期待的念頭來了,盡管這有些遲。”


    “躍哥,我謝謝你。”胡亮對他的稱呼變了。


    “可是……可是我不想唱了,我不是不能唱,而是不知道為什麽唱,大吉他沒了,我這麽多年來的堅持也跟著它沒了,現在我隻想修車。”


    林躍從椅子上起來,拍了一下桌子,在房間裏走動兩步。


    “城裏的大吉他沒了,隻要心裏的大吉他沒丟,集安音樂人的靈魂就不會丟。你想過沒有,城裏的大吉他是給集安人看的,而一支成功的樂隊,是給全省、全國、乃至全世界看的。隻要你們能贏得觀眾的認可,大吉他就還會回來,因為樂隊本身就是集安獻給時代的大吉他。破吉他樂隊的理想延伸到了大吉他上,大吉他給了許多集安人一個搖滾夢,現在大吉他沒了,那你作為夢想傳承者是不是要把這顆搖滾之心傳遞下去?”


    胡亮呆呆地看著他,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說不心動那也是假的,畢竟沒有一個搖滾人不想別人聽到自己的歌聲。


    林躍把放在電視櫃旁邊的吉他拿了起來,拉過椅子坐下,緊了緊旋鈕,橫抱在身前,手指在琴弦輕撥。


    “已經記不清楚,我從哪裏來。”


    “忘記了為什麽,而存在……”


    “現在我還不想化作塵埃。”


    “因為我的故鄉,叫做未來。”


    “沒有什麽事情,會為我更改。”


    “也要擺好飛翔的姿態……”


    胡亮越聽,表情變得越複雜,嘴唇輕顫,似乎想說什麽,又怕打擾他的歌唱。


    “帶我飛……”


    “過孤獨。”


    “帶我飛……”


    “過痛苦。”


    “帶我飛……”


    “過幸福。”


    “帶我飛過。”


    “你的心……”


    林躍緩撥琴弦,把吉他放到桌上,夏侯走過去蹭蹭他的手,喵喵叫了兩聲。


    胡亮一臉激動地道:“你怎麽會唱這首歌?”


    “我怎麽會唱?”林躍走到放唱片的櫃子上,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上麵是不怎麽美觀的五線譜和歌詞。


    “還說你現在隻想修車?”


    這首歌成了壓倒胡亮心中猶豫和迷茫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像林躍說的,如果他隻想修車,為什麽要把這首《塑料袋》寫完?是,大吉他完了,他很難過,但是想要唱歌的念頭,或者說衝動,並沒有在徹底消失。


    “我……我想唱歌。”


    林躍說道:“大點聲,我沒聽清。”


    胡亮大聲說道:“我說我想唱歌,我想重組縫紉機樂隊。”


    “這就對了。”


    林躍心想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想我當過軍長做過宗師的人,還忽悠不瘸你一個熱血青年?


    胡亮深吸一口氣,拍拍熱血上湧的腦袋:“躍哥,你說咱們應該從哪裏開始?”


    林躍撫摸著夏侯脖子上的毛說道:“現在要做的是先把解散的隊伍重聚,剩下的事到時候再說。”


    “對,得先把建國、炸藥、希希和楊老師找回來,組樂隊嘛,就我一光杆兒司令肯定不行。”


    林躍一瞪眼。


    胡亮嘿嘿笑道:“倆,不是光杆兒司令,是哼哈二將。”


    “誰跟你哼哈二將。”林躍把手裏的啤酒遞出去:“你得聽我的。”


    “對,對,對,你是經紀人,樂隊怎麽發展得聽你的。”胡亮拿起桌子上的啤酒跟他碰了一下,笑得像個憨瓜。


    “對了,躍哥,既然你是bj來的資深經紀人,有沒有帶過那種……”胡亮比劃一下:“特牛的音樂人?”


    “沒有。”林躍一口否認。


    “我不信,你吉他彈得這麽棒,樂譜掃一眼就會,一定跟高手學過。”


    林躍懶得理他,起身往外麵走去,他在《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世界裏讀大學那幾年一直有跟吉他社的人學音樂,雖然大家水平不高,可是架不住他在《葉問》世界活了90歲啊,就算隻是業餘愛好,彈了許多年也達到專業標準了,何況他的學習能力,肢體協調能力和靈活性遠遠高於普通人。


    “躍哥,你幹什麽去?”


    “回酒店,睡覺。”


    “這麽早?”


    “你坐六七個小時車試試,看累不累?”


    “要不,你搬過來咱們一起睡唄,還能省倆錢兒。”胡亮拍了拍雙人床的床尾。


    林躍搖頭,很堅決的那種,這特麽剛才還一本正經地說迷失了方向,扭頭就發起騷來,果然夠喬衫。


    ……


    第二天,林躍還沒睡夠四個小時便給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躍哥,你現在哪裏?沒吃早飯吧,我給你買了吉祥餛飩,薺菜豬肉餡的。”


    他瞄了一眼牆上的鍾表:“還不到7點,要不要這麽積極啊。”


    “我這不是太激動,睡不著嘛。”


    “你睡不著我睡得著啊。”


    林躍特無語,他算是體會到了程宮的無奈,昨晚在網上查資料,一直熬到三四點才睡,尋思早晨八點左右起床正好,誰知道這貨不到七點就來鬧妖。


    “這個古人說,一日之計在於晨……”


    “得,得,得,我在雲水路的漢庭酒店。”


    “好嘞,等我,最多5分鍾,準到。”


    二十分鍾後,林躍吃完胡亮帶來的大餡餛飩,端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胡亮嘿嘿笑著湊過來,往他身邊一坐:“躍哥,昨天你走後我給老楊、建國、炸藥他們發信息,講了想重組樂隊的事。”


    林躍挑了挑眉:“他們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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