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呂夫蒙家裏出來,林躍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家。


    根據電視劇裏的情節,呂夫蒙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十三萬塊錢,不管是從唐韻那裏借來的,還是別人那周轉來的,總之絕不是拿出這十三萬就走投無路的人,而餘歡水為了這十三萬確實差一點見了閻王。


    何況這本來就是他的錢,已經給呂夫蒙用了五年半,別說呂夫蒙有能力拿出,就算沒有能力拿出,他也有理由要回屬於自己的錢。


    所以他對拿走唐韻的畫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又不是真要賣了它或者毀了它,隻是逼呂夫蒙還錢的一個小手段,讓呂夫蒙也嚐嚐被女伴逼著要債,甚至生活變得一團糟是怎樣一種體驗。


    6點多,林躍進了單元樓,一眼便看到靠門的地方落著幾塊地磚碎片。


    之前劉大姐明明把裝修垃圾都搬走了。


    不用想,一定是6樓兩個民工的傑作。


    他皺了皺眉,走過去按開電梯,看向轎廂內部。


    跟昨天情況差不多,角落堆著碎石瓦礫,中間是印出乘客鞋底花紋的粉塵,空氣中飄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心頭的怒火騰得一下竄了上來,他陰著一張臉按下對應6樓的按鍵。


    叮~


    伴隨清脆的鈴聲,轎廂門打開。


    他走出電梯往602一瞧,門關著,那兩個人收工了。


    打定主意明天再來找他們算賬,林躍轉身往回走,忽然瞥見牆角放了一把短柄掃帚,旁邊還有缺了一個角的塑料簸箕。


    原地猶豫一陣,他拿起掃帚和簸箕進了電梯轎廂,開始清理地上的灰塵。


    他現在不用擔心回家晚了做飯不及時被甘虹數落,費點時間打掃電梯無所謂,畢竟今天晚上把垃圾都清理了,劉大姐就不用本著少說話不惹事的心態逆來順受了。


    就在他弓著身子聚攏灰塵時,1樓按鈕亮了,轎廂緩慢下行。


    林躍沒把這個變化當回事,但是電梯門一打開,身後猛然傳來一個怨憤滿滿的聲音。


    “好啊,終於讓我逮到你這個王八蛋了,下午去你家砸了半天門沒人吭聲,還以為你躲起來了。給我玩陰的,害我帶兒子去洗胃,昨晚折騰了整整一宿,到現在還站不起來呢,這事你得賠,賠償我的損失,還得給我兒子賠禮道歉,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原來是昨天上午電梯裏那個胖女人。


    林躍沒有理她,兀自做著手頭工作,把轎廂裏的粉塵瓦礫收到簸箕裏,起身往外麵走去。


    “我說話你聽到沒有,我跟你說別以為裝出一副窩囊廢的樣子我就會可憐你,饒了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大禹姐你都敢惹,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叫人把你腿給打折。”


    林躍本來不想跟瘋狗一般見識,但是架不住她嘚嘚嘚嘚嘚嘚,說個沒完沒了,剛壓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竄上來。


    他把掃帚往地下一丟,猛一瞪眼,嚇得大禹姐往後退了一大步,說話都有幾分結巴:“我……我告訴你,你……你攤上大……”


    林躍抬腳,然後踏下。


    啪的一聲脆響。


    地上落著的半塊瓷磚幾乎被碾成碎屑。


    大禹姐咽了口唾沫,連帶吞下肚的還有後麵的威脅。


    就在這時,樓道口走進一個人來。


    “姐,車我給你停好了,你……”


    話說到一半,似乎察覺樓道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來人看向林躍。


    “姐,是不是他?你早晨說的那個欺負你的雜種?”


    林躍深吸一口氣,微微偏了下頭。


    光禿禿的腦袋,又黑又粗的眉毛,外加兩撇橫肉。馬上中秋了還穿著修身短t恤,緊緊包裹著圓碩的胸肌,右手手臂外側紋著降龍羅漢的刺青。


    很有特點的造型,很能唬人的造型。


    “對,就是他。”大禹姐也不結巴了,指著林躍說道:“打他。”


    沒有多餘的交涉,這時候所有道理都不如拳頭管用。


    光頭對準林躍的臉就是一拳。


    在他這種人的生存法典裏,道理還是要講的,但是得出現在打痛對方之後。


    啪~


    一聲脆響。


    林躍硬生生拿捏住光頭一拳,順勢往外一擰,往下一扭。


    隻聽一聲悶哼,光頭吃痛,不由踮起腳尖。


    控製住對手,林躍一句話也不說,把背在肩膀的公文包摘下,往前甩過去,另一隻手隔著公文包狠狠地砸在光頭胸口。


    噗~


    咳~


    一聲咳嗽,光頭整個人被打飛出去,後背狠狠撞在牆上,手在抖腿也在抖,臉白的一絲血色都看不到。


    大禹姐嚇傻了,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外表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在寫字樓裏上班的小職員,能一拳下去把她弟弟打成那樣。


    “知道老港片裏警察打人為什麽墊本書嗎?因為驗不出傷。”林躍走到光頭麵前,在他畏縮的目光中拽過一隻手往自己腰上一按:“知道裏麵有什麽對吧?”


    知道。


    一把槍。


    鐵做的那種。


    “那你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光頭在心裏把她姐罵了一萬遍一萬遍,說好的窩囊廢,妻管嚴呢?這特麽是窩囊廢?剛才那一拳險些把他肋骨打斷,就這還是墊著公文包發力的結果,如果沒有緩衝物,他已經趴下起不來了。


    還有槍,那家夥的腰上別著一把槍。


    挨過剛才一拳後,他可不認為對方需要拿把玩具槍虛張聲勢。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光頭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完了往地上一跪,指著大禹姐說道:“我讓我姐給你賠不是,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文明,我們沒素質,以後改,一定改。”


    見弟弟轉眼慫成這樣,大禹姐雖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倆人踢鐵板上了。


    “誰要你們賠不是。”林躍皺了皺眉,把丟到旁邊的掃帚往他麵前一丟:“讓你把樓道打掃幹淨呀。”


    他說完話轉身進了電梯,留下姐弟倆人麵麵相覷。


    “掃?”


    “掃吧。”


    “為什麽?”


    “他有槍。”


    “……”


    “我是說真家夥。”


    “我今天早晨聽鄰居說,昨晚他老婆帶著兒子冒雨回娘家了,這家夥不會受了刺激,要報複社會吧?要不……報警?”


    “報什麽警,還嫌事不夠大嗎?這種人惹不起,惹不起……”


    “你這麽膽小,怎麽在道上混的?”


    “你見過道上混的欺負殺人犯麽?”


    凶得怕狠得,狠得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大禹姐不說話了。


    “以後千萬別招他,真要招了他,也別給我打電話,咱家就我這一個男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行行行,我以後躲著他走,實在避不過,給他當大爺供著成不成?”


    夕陽下,一男一女兩個胖子在單元樓的樓道裏認真地清理裝修垃圾。


    路過的業主都說大禹姐變了,變得熱愛公共設施,變得有公德心和愛心。


    真好。


    ……


    翌日,星期天。


    早上八點鍾。


    呲~


    呲~


    呲~


    一陣電錘鑽孔的聲音將林躍驚醒。


    他學了一晚上高數,今天早上七點才睡下,結果休息不到一個小時就給樓上傳來的裝修噪音驚醒了,那種心髒都要從胸口跳出來的悸動讓他一下子暴躁起來,臉也沒洗牙也沒刷,抓起丟在床頭櫃的衣服穿好,推開房門往樓上走去。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忍讓,足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是沒用啊,人家就是不拿豆包當幹糧,該怎麽做還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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