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說周秉昆真人不露相?


    馮化成自然是想不明白,他如果能想明白,當初也不會因為一首詩鬧到被抓緊看守所了。


    “玥玥身上那件羽絨服,快趕上你一個月工資了吧?”


    “有嗎?”


    馮化成是一個詩人,對服裝價格是沒有研究的,基本上周蓉給他買什麽,他就穿什麽,所以也就知道羽絨服比較貴,但是貴到什麽程度,就不清楚了。


    周蓉摸了摸口袋裏的大票:“還有那個紅包,一百塊啊,如果是窮人,誰會包這麽大的紅包?”


    一百塊。


    這個他有概念,因為差不多是他兩個月的工資。


    “周蓉,我覺得你想多了,越自卑的人,才越會用錢來顯擺自己,以便博得別人的尊重。”


    馮化成的話很有道理,因為如果老三很有錢,周誌剛還會說他沒有出息嗎,還會認為他去南方闖蕩,而不是讓大哥幫忙找工作是不務正業嗎?


    不過周蓉總覺得事情有那麽幾分不對勁。


    邵敬文對周秉昆的態度,還有王村的丁支書送到鄭娟家的那一堆東西,再加前天晚上鄭娟打包回來的飯菜,如果她沒有看錯,裏麵有一道菜是蔥燒海參,還不是一般的小海參,再加上中華煙和打火機……如果周秉昆不是窮顯擺,這就是他的日常消費標準呢?


    “周蓉,玥玥你可得好好管管了。。”


    “啊?”


    周蓉聞言驚醒。


    “你看她今天,主動找人要紅包,這……太沒教養了。”


    “哦,知道了。”


    她根本沒把馮化成的話放在心上,還在想周秉昆的事,並且越想越覺得這個弟弟身上籠罩著許多疑團。


    年沒有拜完周誌剛就把人帶回家了,因為他不知道小兒子還會幹出多麽讓人難堪的事情,關鍵是又不能當眾發火,毫無疑問周秉昆是不會給他麵子的,一定是該懟懟,該罵罵,這要給街坊鄰裏看見,那個破罐子破摔的家夥可以不把別人的閑言碎語當回事,要了一輩子臉的他不行,所以倒不如早點回家,避免尷尬。


    林躍和鄭娟沒進家門,回去就騎著自行車走了,因為鄭娟的瞎眼弟弟還在那邊呢,是,昨晚一起在老周家吃的年夜飯,但是拜年這種事,對光明而言還是不湊熱鬧的好。


    李素華讓他帶點餃子回去,他沒有要,年夜飯一頓,初一早上一頓,說實話,餃子連吃兩頓有點膩。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鄭娟她媽已經沒了好幾年,林躍就帶著光明前往吉膳堂,自己到後廚做了幾道素菜,也算是讓鄭娟和娘家人吃了個團圓飯,當天傍晚光明就回了北陀寺。


    林躍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去南方的問題,但是給他婉拒了。


    年初三,又到了光字片六君子一年一度的聚會日。


    孫趕超通知林躍去喬春燕分的房子集合,玥玥不知道從誰嘴裏聽說春暉路有廟會,鬧著要去那邊玩,林躍給她纏得沒有辦法,隻能把媳婦兒和兩個孩子送去看廟會,完事騎著自行車前往民豐六巷。


    他從1978年離開,轉眼就是3年,今天要是缺席聚餐,那差不多也跟呂川、唐向陽一樣,同孫趕超等人交情越來越淡,考慮到支線任務內容,他自然是要去的,聯絡一下感情,以後幫他們才不會顯得突兀嘛。


    此時此刻,喬春燕家客廳裏坐著孫趕超、曹德寶、肖國慶三人,於虹、喬春燕、吳倩三個女人在廚房做飯。


    “你們說秉昆會來嗎?”吳倩自問自答:“我看懸。”


    於虹一臉不解:“為什麽?”


    吳倩朝拿著一把刀,用刀背在砧板上刮魚鱗的喬春燕努努嘴:“你問她啊。”


    要說這些人裏和周秉昆關係最近的,非喬春燕莫屬,畢竟是幹妹妹嘛,可是為什麽找周秉昆說事的不是她,是孫趕超呢?


    原因很簡單,周秉昆因為打架被清華大學開除的事是喬春燕的媽傳出去的,偏偏這事兒還給人家知道了,初一拜年的時候鬧了個不愉快,喬家兩個姐姐還被掃地出門,回去跟爹媽擠那兩間半土屋。


    要問喬嬸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別人想不明白,他們還想不明白嘛,肯定是喬春燕多嘴唄。


    “春燕兒,那事兒真是你說的?”


    喬春燕也不回頭,就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其實也不算是我跟媽說的,那時候我倆還沒搬來這邊,就跟爸媽五口人擠在那兩間半小土坯房裏。你們也知道曹德寶他們家的情況,有一次為了他爸的事我們吵了一架,說來說去說到秉昆頭上,他嚷嚷了幾句,也不知道怎麽得就被我媽聽見了,沒兩天整個光字片都知道了。”


    於虹和吳倩對望一眼,明白了。


    穀鴘這曹德寶吧,日常不如春燕兒能幹,又是個上門女婿,總覺得在孫趕超、肖國慶二人麵前抬不起頭,之前周秉昆找丁叔給孫趕超家修房子,他多多少少有點羨慕嫉妒恨,後來知道秉昆被清華大學退學了,心裏肯定會想比起周老三自己不錯了,起碼有編製,而且是醬油廠的車間主任,再喝點小酒壯了慫人膽,被喬春燕一激,把事情捅出來很正常。


    嘭嘭嘭~


    這時外麵響起敲門聲。


    客廳裏曹德寶坐著沒有動,孫趕超指指門口的方向:“一定是昆兒來了,我去開門。”


    他過去把門打開,林躍拎著一盒糕點兩瓶酒走進來。


    春燕在廚房裏偏偏頭,故作自然地道:“幹哥,你說你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啊。”


    “酒是一會兒喝的,糕點是給孩子的,不是給你們的。”


    “你看我哥就是會說話,快坐,稍等一會兒啊,我這兒馬上好了。”


    林躍走到客廳曹德寶才站起來,招呼他坐下。


    肖國慶把瓜子盤推到他麵前:“來,先吃點瓜子,墊飽墊飽。”


    這話說的,林躍樂了:“國慶,怎麽著,聽這意思是嫌我來的遲啊?”


    “那可不是咋地。”肖國慶指指曹德寶:“你問問德寶。”說完又指指孫趕超:“你再問問趕超,春燕兒剛才怎麽說的?”


    他學著女人的口吻說道:“就等我幹哥哥來了再做,外麵天這麽冷,他吃涼了怎麽辦?”


    孫趕超也在旁邊打趣:“我說德寶,春燕兒平時在家也對你這麽體貼嗎?”


    曹德寶陰著臉不說話。


    肖國慶哈哈大笑:“沒話說了吧,瞧見沒有,傷心了。”


    曾幾何時,曹德寶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娶一個落難高幹家的姑娘,結果高幹家的姑娘沒娶到,稀裏糊塗就上了喬春燕的床了,又稀裏糊塗做了上門女婿,後來成了低幹老公,喬春燕有事沒事就拿他跟這個比,跟那個比,嫌他沒有本事,能不窩火嗎?


    “她那是體貼嗎?她那是心虛。”


    是,周秉昆被清華大學開除的事是他丈母娘說出去的,但是根子在喬春燕身上,她要把嘴閉牢,外人怎麽可能知道?


    “曹德寶,你瞎咧咧什麽呢?”


    喬春燕端著一個白瓷盤走出來,裏麵是五香味的鵪鶉蛋,剛從罐頭瓶裏倒出來,上麵還掛著汁兒。


    客廳四人的談話被她打斷,便再沒續上。


    很快地,三個女人把菜炒熟端上桌,無非就是一些家常菜,老廚白菜,酸辣土豆絲,雪菜燉排骨,紅燒帶魚什麽的。


    關於喬嬸背後說閑話這事兒,林躍不提,喬春燕和曹德寶也不說,把喬春燕兩個姐姐趕回去的事,喬春燕不問,林躍也裝不知道,總之就是很有默契地隻說過年話。


    這對夫妻雞賊,肖國慶實在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臉一紅,話就多起來。


    “秉昆,鄭娟在太平胡同的房子你到底咋想的啊?就這麽送給大熊和二熊了?”


    林躍說道:“我有我的打算,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成嗎?”


    肖國慶不說話了。


    他就是好心一問,後麵吳倩接話道:“你還擔心秉昆,怎麽不操心操心自個兒家的爛事?”


    肖國慶麵色一沉:“你說什麽呢?”


    “我有說錯嗎?”吳倩一拍客廳的單人床,站起來說道:“他們家什麽情況你們都知道,我千盼萬盼,總算熬到他那兩個返城的姐姐嫁出去了,沒成想他那大姐夫又得癌症了,花光家裏的錢不說,人還沒了,那大姐夫單位更絕,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把房子收了,他大姐單位又不給分房,能怎麽辦啊?隻能帶著孩子回娘家了,他大姐一家三口,我們一家三口,再加上他爸媽,總共八口人,八口人,擠在兩間小土坯房裏,巴掌大的地方,過年親戚來了都抹不開腳,那叫家嗎?叫家嗎!我看連收容所都不如。”


    這話說得曹德寶低頭不語,要知道當初他們家就是擠在15平的小房子裏,親戚來了爹媽要在走廊待客,這也是為什麽他要去喬家做上門女婿的原因。


    林躍嘴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


    因為吳倩說這番話時,有好幾次目光在他臉上掃過,不是那種隨意的掃,是別有深意的掃。


    是,不可否認她說這番話有發泄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刻意講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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