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聽到這裏笑了:“當狗當過頭了,小心被鐵拳砸哦。”


    董江新聞言大怒,把襯衣最上麵的扣子解開,走到林躍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幹什麽?都圍在這裏幹什麽?”走廊傳來男生宿舍生活老師李道奎的嗬斥。


    門口的學生紛紛後退,讓出一條通道。


    隻見一向疾言厲色的生活老師抱著鋪蓋卷從外麵走進來。


    “江天昊,董江新,張永輝,幹什麽你們?”


    “沒……沒幹什麽。”早在他進宿舍之前,董江新就放開了揪住林躍衣領的手。


    李道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打量一眼縮在床尾的孫串出,走到空床位前,把鋪蓋撲在上麵,並認真地整理。


    江天昊惡狠狠地盯住翹著二郎腿,穩坐釣魚台的林躍。


    “李老師,讓他自己整理。”


    李道奎稍作停頓,就又開始幹活兒,先放好枕頭,然後係蚊帳。


    林躍微笑說道:“這些東西是他幫我弄走的,現在原封不動給我布置回去,怎麽?你有意見?”


    江天昊當然有意見。


    “李老師!”


    以往李道奎多嚴厲,哪個學生沒有挨過他的訓斥?現在竟然像個仆人一樣為這個幾乎砸了精英中學名聲的家夥服務,江天昊接受不了,感覺很難受。


    “宿管虐我千百遍,我待宿管如初戀,嘖嘖。”林躍調侃道。


    江天昊反唇相譏:“我樂意,管得著麽。”


    他沒有搭理眼前的蠢貨,看著用手拍掉床單邊緣附著的灰塵的李道奎說道:“鋪完了嗎?鋪完了該處理江天昊、董江新、張永輝三人尋釁滋事的行為了。”


    “李老師,你別聽他的,董江新沒……”


    “沒有做”這三個字還沒有說出口,李道奎便厲聲說道:“你們三個,現在給我去打掃廁所,整棟樓的,什麽時候打掃幹淨了,什麽時候睡覺。”


    “李老師?”


    張永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三個為校長和他鳴不平,他卻罰他們三個去掃廁所?這……這不符合邏輯。


    孫串出、田旭,以及門口沒被李道奎嚇跑,偷瞄事態進展的男生們都是一個表情-——難以置信。


    “憑什麽?”江天昊不服。


    李道奎臉上厲色更盛:“是我打電話給你們父母,叫他們來學校領人,還是立刻、馬上去掃廁所,你們自己選。”


    江天昊委屈極了,感覺胸口堵著一團火,噴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最後,母親有心髒病的張永輝拽了拽江天昊的胳膊,輕輕搖頭。


    三人妥協,轉身往外走。


    林躍不忘痛打落水狗:“多麽痛的領悟啊。”


    “你……”江天昊急轉身,恨不能掐死他。


    李道奎在後麵推了他一把,順勢帶上房門,押著三個人去掃廁所了。


    孫串出怎麽也想不明白,舔著一張肉嘟嘟的臉湊過去:“躍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趴在上鋪偷吃零食的田旭也伸長耳朵,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林躍橫了他一眼,去給那盆銅錢草澆水了。


    李道奎如果不重罰江天昊三人,他們真的打起來,這責任是誰的?


    校長在他麵前認慫了,總得找個瀉火的地方吧,眼下誰敢造次?最好的辦法就是明哲保身,職責範圍內別出岔子。


    直到熄燈時間,江天昊三人才堪堪掃完廁所,把拖把、水盆、掃帚什麽的放進雜物間,托著疲憊的身子往樓上走。


    “等等。”


    李道奎叫住他們三個。


    “知道我為什麽罰你們嗎?”


    董江新說道:“不該挑事打架。”


    “錯!”


    這一個“錯”字說得三人一愣,搞不明白他講這話什麽意思。


    “李老師?你這話……什麽意思?”


    李道奎說道:“江天昊,看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麽現在笨得可以。學校剛把人請回來,你就帶人跟他打架,還嫌事情鬧得不大是嗎?萬一再傳到網上去,別人會怎麽想?是,精英中學是把人請回去了,表麵看也檢討了,但是說一套做一套,背地裏安排學生下手,排擠敢說真話的林同學。到那時候,我問問你,校長的所作所為還有什麽意義?所以從現在起,這半年裏,起碼在事件熱度散去前,你就算不爽也得給我忍著,憋著,如果再給我看到你們仨沒事找事,下次就不是打掃廁所了,我會直接叫你們的父母來學校領人。”


    聽完他的解釋,江天昊三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麽回事……


    認真地想一想,李道奎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得虧剛才沒打起來,真要打起來,林躍趁著熱度再到網絡和電視台鬧一波,校長就不是寫檢查把人請回來的事了,十有八九要被擼,他們三個還得挨處分。


    所以他們的行為不是為校長出氣,是在坑隊友,被罰掃廁所純屬自尋煩惱。


    “李老師,是我們錯了。”江天昊道歉畢,抬頭看看205室的窗戶:“那是不是說,如果網上的熱度沒了,我們就可以給他一點顏色瞧了。”


    “打架不好。”李道奎丟下一句官話走了。


    張永輝撓了撓頭皮,滿臉困惑:“難道就坐視那小子一直囂張下去?”


    董江新杵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


    “你說誰傻?你再說一遍。”


    “還bj人呢,知道什麽叫說話聽音,鑼鼓聽聲嗎?”


    “行了,別吵了,這麽晚了,回宿舍睡覺吧。”江天昊打斷兩個人的爭論,抖抖肩,把敞著懷的襯衣往中間一收,帶著一身臭氣走了。


    ……


    回到205宿舍,林躍、田旭、孫串出已經睡下,江天昊摸黑上了自己床,聽著下鋪傳來的呼嚕聲,偶爾還磨幾下牙,抱頭朝裏,又側身向外,如此反複數次,總有一種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的感覺,當手去抓癢碰到空調遙控器,他的腦海靈光一閃,讓你睡得這麽香,我特麽凍死你。


    江天昊握住遙控器,對準推拉門上麵的空調一按,叮的一聲,液晶屏亮起,出風口打開。


    嘀嘀嘀……


    溫度值一路下行,來到了16度,出風模式也由上下擺風調整為向下送風,而林躍的床位正好位於空調風的下風向。


    使完壞,他往上扯了一把毯子,帶著冷笑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林躍凍醒找遙控器的一幕-——勞動出汗很正常吧?開空調散熱很正常吧?遙控器在身為舍長的他的手裏也很正常吧。


    江天昊等啊等,等啊等,沒有等到林躍起床關空調,自己卻因為太累了沉沉地睡過去。


    阿嚏……


    阿嚏……


    當打噴嚏的聲音鑽入耳廓,江天昊把蜷縮起來的身體伸展開,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因為他聽到了孫串出和田旭的對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跟往常一樣,掀起毯子想要翻身下床,卻感覺一股寒意襲來,頭暈暈的,身子沉得很。


    “江天昊,空……調是你開……”


    他往腳那邊一看,隻見孫串出裹著毯子坐在床上,正一臉氣憤瞪著他,可是話說到一半時,鼻癢難耐,揚了幾次頭,張了幾次口,最後終於把噴嚏打了出來。


    阿嚏……


    一團清涕噴得到處都是。


    江天昊又看看陽台,發現空調還開著呢,再瞧瞧電子鍾,清晨5點半,天雖然亮了,外麵還沒多少動靜,隻走廊裏傳來零碎的腳步聲,應該是那些習慣早起學生去廁所方便。


    “愣著幹什麽?關……了它……阿嚏。”


    孫串出又把毯子裹緊了一些。


    江天昊這才反應過來,拿起遙控器按下關機鍵,眼見出風口合上,他探頭一瞧,隻見下鋪空無一人,毯子疊得整整齊齊,蚊帳也紮了起來。


    去刷牙了?還是上廁所了?


    跑步?不可能的,被16度以下的冷氣吹了好幾個小時,怎麽可能平安無事!


    江天昊撩開蚊帳,翻身下床,腳剛一沾地就感覺後力不濟,險些摔跤,感覺這一折騰,渾身的骨頭像散架一樣。


    感冒了?


    像他這麽好的身體素質怎麽會感冒呢?空調吹的是林躍,又不是他。


    “田旭,林躍了?”


    他隨口問了一句,過去差不多十幾秒鍾,身後才傳來一道病懨懨的聲音。


    “沒……沒注意。”


    “你怎麽了?”江天昊仔細一看,發現田旭的臉黑紅黑紅的,便把手探出去,往額頭一放。


    “田旭,你發燒了?”


    上麵孫串出聽說,帶著非常重的鼻音怪罪道:“江天昊,你有病吧,昨晚又不熱,開了一宿不算,還把溫度調到16度,這下好,全感冒了。”


    “你知道個屁,出風口對著林躍的床位,我以為他凍醒了會要遙控器,誰知道睡了一宿都沒反應。”


    孫串出和田旭聽明白了,這家夥昨天晚上吃了大虧不服,憋著壞要整林躍,結果連他們倆也坑了。


    江天昊說道:“放心,你們倆感冒了,他一定病得更嚴重,權當為學校做貢獻了。”


    看在他這麽誠實的份兒上,孫串出忍住了,沒有罵人。


    江天昊伸出手去:“怎麽樣?能起來嗎?不能起來我幫你們請假。”


    “還行吧。”田旭忍著酸疼爬起來,穿上鞋子去抽屜找媽媽給他備的感冒衝劑。


    孫串出揉著鼻子說道:“幫我也衝一袋。”


    眼見倆人死不了,江天昊用手理了理頭發,打開房門走出去。


    ……


    阿嚏……


    阿嚏……


    阿嚏……


    “一想二罵三感冒,耗子,你怎麽了?感冒了?”林妙妙把沒有嚼碎的豬肉脯吞下肚,幸災樂禍地看著江天昊:“你不是一向自詡鐵打的身子鋼鑄的魂,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嗎?”


    “昨晚吹空調受涼了。”


    “哈,哈哈哈,你吹的牛破功了。”


    “那也比你吃根雪糕就痛經好吧?”


    鄧小琪扯扯跟江天昊擠眉弄眼的林妙妙的衣角,偏了偏頭,示意她看後麵。


    田旭趴在桌子上,臉紅的跟熟透的蘋果一樣,而孫串出夾著一片麵巾紙,拚命地擤鼻涕,他前麵坐的是梁雲舒,後背往前弓,前胸緊貼桌沿,像是生怕胖子把鼻涕噴到她的衣服上。


    再看同為205宿舍成員的另一個人,半點異常都沒有,左手握著一塊巴掌寬的圓木,右手的刻刀一下一下往上挑,不知道在刻什麽。


    “江天昊,你們三個都感冒了,為什麽就他沒事?”


    她不問也就算了,一問江天昊就來氣,空調開了一宿,本以為205全滅,自己操作失誤,認倒黴吧,誰知道來教室一看,那個正對風口的家夥屁事兒沒有,他們仨呢,頭暈發燒的,鼻涕成河的,渾身酸痛的,一個比一個悲催。


    沒道理啊。


    “小琪,你是在關心我嗎?放心吧,作為校籃球隊的一員,一點小感冒,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阿嚏!


    這話剛說完,他就打了一個噴嚏。


    林妙妙一臉嫌棄,因為口水噴自己臉上了,鄧小琪恨恨地瞪了這個自作多情的家夥一眼,離開教室,去找語文老師拿作業去了。


    “耗子,你真沒事嗎?我媽怕我換季感冒,準備了退熱貼,要不回宿舍給你拿一貼?”


    “都說了,不用。”


    江天昊逞能的時候,本來端著玻璃杯在走廊喝茶的錢三一被幾名同學簇擁著走進教室,他淡淡地看了不務正業的林躍一眼,把喝掉一半茶水的玻璃杯放到講台上,拿起一截粉筆,望身邊幾人說道:“看好了,我隻講一遍。”


    大家一起點頭,那些坐在座位上忙自己的事的學生也被前方一幕吸引,齊抬頭望去。


    狀元開講嘛,高一一班獨有的風景。


    隻有半死不活的田旭和鼻子擤到紅腫的孫串出對他要講的東西毫無興趣。


    咄。


    咄。


    咄。


    很快,黑板上多了一行字符,3x+4y=6,求xy的最大值。


    錢三一停頓一下,望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學生說道:“常規解法呢,我就不贅述了,趙老師已經在課上講過,如果有不明白的自己回去看筆記,現在我來講另一種解法,均值代換法。”


    說完,他又去寫字。


    解:設3x=3+t,4y=3-t,則3x*4y=9-t^2,則xy=3/4-t^2/12,故x*y的最大值為3/4。


    錢三一把粉筆一丟,淡淡地道:“你們覺得,這個解法是不是效率更高。”


    “哇,還真是,錢三一,你可真聰明。”


    “太棒了。”


    “我看你比趙老師講的都好,幹脆你來當我們的老師算了,大家說好不好?”


    “……”


    嘩,那些纏著他開講的學生鼓掌叫好。


    江天昊在下麵一臉不爽,可他沒有辦法,人家錢三一畢竟是中考狀元,自從來到精英中學就把他壓得死死的。


    “錢三一,你真是太帥了。”


    說這句話的是鄧小琪,她懷裏還抱著一摞作文本。


    “你們知道嗎?錢三一這次的作文是用文言文寫的,田老師還特意拿給別的班的老師看呢,大家一致認為,不管是文科還是理科,他就算往後不來上學了,考個一流學府也沒問題。”


    鄧小琪說這句話時眼睛裏有光,那表情就跟在朋友麵前炫耀自己的老公多麽優秀,而且用情專一,這輩子隻愛她一個一樣。


    “用文言文寫的作文?厲害,厲害。”


    “不愧是錢三一。”


    “……”


    便在這時,林躍對著才刻出大概形狀的木雕吹了一口氣,弄幹淨上麵的木屑,陰陽怪氣地說了一段話。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星宿老仙,法力無邊,神通廣大,法駕中原。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


    鄧小琪愣了一下,過去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這王八蛋是在諷刺他們跟星宿老怪的弟子一樣呢。


    其他人也相繼弄懂這句話的意思,無不對他投來氣憤的目光。


    “林躍,你什麽意思?錢三一招你惹你了?不就會雕個破木雕嗎?撐死也就上個美術學院。”碰到這種事,鄧小琪當然要極力維護自己的男神了:“就你也好意思諷刺錢三一?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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