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好奇。


    忍著。


    忍著。


    終於忍到把東西吃完。


    孫琦抬起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林躍從抽紙盒裏取出一片紙巾遞過去,點點右嘴角。


    孫琦臉一紅,接過紙巾急忙去擦。


    剛才帶著心事狼吞虎咽,完全沒有顧及形象,現在想想多少有點後悔。


    雖說吧,在他麵前就跟脫光了沒啥分別,該看的早就看過了,該玩兒的也早就玩兒過了,但是到底三四個月沒見,多少會有一些不知所措。


    “七寶槽肉,小龍蝦,蹄?,蟹黃包,嗯……吃完感覺油膩再來一份酒釀圓子。”林躍把一次性手套摘掉,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這一頓飯,他一直在幫她把剝龍蝦殼,現在提起酒釀圓子,不僅讓她回想起去年一起逛小吃街的場景,微微失神。


    “你喝湯,我幫你吃圓子,對吧?還得再搭一百多的代駕費。”


    孫琦聽得笑了起來。


    國外清淨,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比照國內的煙火長街其實挺無趣的。


    “等著。”


    林躍說聲等著,不待她給出回應,就跟剛才一樣風風火火走到門口開門出去。


    聽著噔噔噔的下樓聲,孫琦幡然驚醒,這次沒有去走廊,直接跑到陽台往外看。


    但結果跟上次一樣,沒有看到人影。


    叮鈴鈴……


    便在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他正發起視頻通話。


    啥意思?


    她帶著好奇按下接通鍵。


    屏幕一閃,出現在眼前的是有些卡頓的場景,光線不足,畫麵有點湖,不過還是能夠確定對麵處於夜晚,不遠處是一個個彷古門臉小吃攤,燈光照射下人流熙熙攘攘,往來湧動。


    “你是要老街湯團店的酒釀圓子,還是要老上海湯團店的酒釀圓子?”


    隨著他的問話,鏡頭晃動,對準左前方一個攤位,牌匾上藍底金字寫著“老街湯團店”五個大字。


    這……這怎麽可能?


    他從這邊打開門出去,轉眼就回到了上海?


    開什麽玩笑,瘋了,自己一定是瘋了。


    孫琦揉了揉眼,又拍了拍臉蛋,再看手機屏幕,沒有任何變化。


    “我跟你說話呢,要這家的,還是要那家的?”


    “……”


    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把手機往沙發一丟,衝向洗手間。


    “不說話?那我買老街湯團店的了。”


    嘩……


    揚聲器裏傳來的聲音被水流撞擊洗手池的聲音遮蔽。


    孫琦掬起一捧水澆在臉上,不等水流散盡,又掬起一捧,如此數回,感覺腦子清明了,這才拽下掛架上的毛巾擦擦臉,又盯著鏡子看了一會兒,方才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丟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變暗了,她慢慢坐下,心想自己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思念成疾?精神出了問題?要不要約個心理醫生看看?外國在這方麵,條件還是比國內好的。


    但……桌子上的龍蝦殼又該怎麽解釋?


    便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她抬頭看處,房門打開。


    心上人從外麵走進來。


    “你……你……”


    林躍晃晃手裏的鑰匙。


    孫琦打量一眼門口鞋架,發現平時丟在上麵的鑰匙沒影了,想來是被他拿了。


    “你是人是鬼?”


    林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走到剛才坐的地方坐下,把塑料袋裏的餐盒取出來,指指塑料袋表麵印著的“老街湯團店”商標,又把餐盒裏的湯水倒進一個碗裏,把碗遞過去:“趁熱喝,如果我沒算錯,你快來事兒了。”


    孫琦哪裏喝得下,摸摸手機,又碰碰塑料袋,眼帶驚懼:“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那些流浪貓和流浪狗在我麵前特別聽話,我讓它們幹什麽它們就幹什麽嗎?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麽身體不小心磕到碰到,隻要我揉兩下就消腫止痛嗎?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我的汗水是香的,還能夠安神醒腦嗎?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我可以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依然精力充沛,生龍活虎嗎?你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我能像武俠裏的絕頂高手一樣,用快子夾住亂飛的蒼蠅嗎?”


    他這麽一問,孫琦才意識到他身上有太多令人驚奇的地方,之所以對他念念不忘,不就是他總能給她帶來新鮮感麽。


    “所以這不過又是一個類似的問題。”


    是啊,這不過又是……


    不對。


    孫琦搖搖頭,能夠在柏林和上海穿梭,跟上麵說得那些令人驚奇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


    “……”


    “……”


    “……”


    兩人對視片刻,林躍說道:“你真想知道?”


    孫琦斬釘截鐵地道:“沒錯。”


    “好吧,那我說實話。”林躍眉頭緊鎖,表情嚴肅,聲音低沉:“其實,我是卡瑪泰姬的一員。”


    卡瑪泰姬?


    什麽鬼?


    “卡瑪泰姬你不知道嗎?就是那個……”


    “哪個?”


    孫琦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表情一變:“顧磊,你在耍我嗎?”


    林躍不說話,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的氣勢一點一點削弱,眼神一點一點迷離,如果他是在逗她,那怎麽解釋這不合理的現象?有句話叫用魔法打敗魔法,瞬息之間穿梭半個地球的事都發生了,要說卡瑪泰姬是真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林躍突然把她往懷裏一拉。


    “其實我怎麽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願意跟你分享這個秘密,不是嗎?”


    孫琦聞言又是一震。


    他說的沒錯,這個世界,有錢人都把錢捂得很緊,將銀行存款數字當成自己最大的秘密,而像顧磊這般匪夷所思的超能力,想要不被有關部門盯上,如同電影裏演得那樣抓去做實驗,那肯定是深埋心底,現在他把這件事透露給她,這份信任,確實稱得上毫無保留,把她當成生命裏非常重要的人。


    秘密?嗬……


    林躍怕泄露秘密嗎?當然不,他想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他就有秘密,他想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他就沒秘密。


    “不聊這個問題了,你吃飽了嗎?”


    “吃……吃飽了。”


    林躍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道:“我喂飽了你,那你是不是該回報我了。”


    “你……什……”


    “唔……”


    “別……不要在這裏。”


    “慢……”


    “慢點……”


    “嗯……”


    “窗簾……沒……沒拉。”


    一個小時後。


    孫琦香汗淋漓地趴在床上,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小腿上的肌肉不斷抖動。


    “沒……沒想到,跑到……國外,也逃不開你的魔爪。”


    噓……


    林躍吐出一股青煙。


    外邊夕陽西下,這邊霧氣飄飄,偏坐在飄窗上的背影有些孟浪。


    “跨越半個地球來睡我,你老婆知道嗎?”


    “她啊……她睡著了。”


    ……


    三個月後。


    “清俞,你可想好了。”顧士宏一臉嚴肅看著女兒。


    “爸,我們明天就去領證了,你還當著展翔的麵說這種話,你覺得好嗎?”顧清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老頭子用審視的目光不斷打量對麵板凳上與他對視的展老板。


    “怎麽?你有意見?”


    展翔表情一變,急忙擺手表態:“不敢,不敢。”


    “阿姐,展老板,吃點水果吧。”葛?端著一個有好看花紋的果盤從廚房走出來,裏麵是切成塊的蘋果、火龍果和哈密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切的,因為大小不一,很不規則。


    顧清俞覺得這很好了,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女孩子,嫁到顧家來開始學做家務。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不像馮曉琴一樣處處算計,一家人相處起來不累。


    卡察。


    隨著一聲輕響,主臥門關上,林躍從裏麵走出來。


    “我得出去一趟,一會兒你們先睡吧,不用等我。”


    葛?說道:“孩子們都睡了?”


    林躍點點頭:“睡下了。”


    “那你路上開車慢點。”葛?陪他到門口,目送他下樓,這才回到客廳:“爸,阿姐,展老板,你們談,我先回房了。”


    “去吧,記得空調溫度別調太低,把兩個小家夥凍感冒了。”


    “哎。”


    葛?答應一聲,走進臥室。


    顧清俞小聲說道:“爸,這個兒媳婦,你還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了。”老頭子沉吟片刻說道:“就是一大兩小三個孩子,有時候太鬧騰。”


    “那我還是請個保姆吧,每天過來做做飯,打掃一下衛生什麽的。”


    “請保姆?住哪兒?”


    老太太的房間小老虎在住,兒子、兒媳和雙胞胎孫子在主臥,他一個人住次臥,三室全占了,根本沒有空間安頓保姆。


    顧清俞瞟了展翔一眼。


    “住……住樓下,反正那套房子我也不打算往外租了,給保姆住剛剛好。”


    以前他跟顧家沒關係,如今馬上做女婿,樓下房子空著,顧清俞什麽時候想了,回來守著父親和奶奶小住幾天總是好的,這樣顯得他孝順嘛,反正他房子多,跟顧清俞結婚也算是強強聯合,不缺這點房租錢。


    ……


    在地球的另一邊。


    孫琦拿著餐刀一下一下切著洋蔥,空氣中的次磺酸濃度超標,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啊……


    餐刀滑落。


    她的右手握住左手,一臉痛苦地看著食指末端正在往外淌血的口子。


    同一時間,客廳中間非常突兀地出現一隻腿,然後是整個人。


    “怎麽了?切到手了?叫你等我來了再做,不聽,現在怎麽著,傷到自己了吧。”


    林躍走到她身邊,抓住受傷的手指看了看,拉著她的手到水槽邊稍作清洗,右手一探,虛空一抓,手裏憑空多了個急救箱,從裏麵拿出紗布、膠布,酒精棉等物處理傷口。


    孫琦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我不是想我多做一點,你就省事一點嘛。”


    “你這純粹是越幫越忙。”林躍非常嫻熟地用膠帶封好紗布,把她推到客廳沙發:“老老實實等著。”


    說完解下她圍在胸口的圍裙走進廚房。


    半個小時後。


    他把煎好的牛排以及用方便麵和芝士碎做的芝士?泡麵端上桌,又端起盛著紅酒的醒酒器,剛要往她的杯子裏倒,突然停住。


    “你受傷了,不能喝。”


    孫琦一臉幽怨地看著他,拿起放在麵前的刀叉比了比,發現包著紗布的手指非常礙事。


    “我來吧。”


    林躍把她的盤子拿到麵前,將牛排細致地分成小塊後放回去。


    “阿姐要和展翔領證了。”


    “啊?這麽快?”


    “快嗎?展老板追我姐十幾年,現在總算修成正果了。”


    “我是說清俞姐。”


    “哦。”


    林躍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顧清俞和施源離婚不到一年就跟展翔結婚有點快。


    “那……他們結婚的時候我去不去參加婚禮?”


    “你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就不去。”


    “那我要是去的話,以什麽身份。”


    林躍喝了一口紅酒,漫不經心地道:“隨便啊。”


    “隨便?”


    “全上海人都知道我是一個渣男,你隻要不砸了阿姐的婚禮,隨便怎麽折騰。”


    孫琦在下麵踹了他一腳。


    “有你這樣的人嗎?”


    “人生在於折騰。”


    孫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吃準了我做不出這種事。”


    林躍低下頭,繼續幹飯。


    一個半小時後,他把碗盤刷洗幹淨,又到客廳陪著她看了一會兒電視,感覺差不多了,便打開任意門走進去。


    ……


    奧地利首都。


    維也納音樂學院。


    馮茜茜正坐在長椅等候,這時有人在後麵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己的男人回來了。


    “你遲到了。”


    “哦,我去了一趟快遞公司。”


    “去快遞公司幹什麽?”


    “把昨天你買的東西寄回去啊,難不成你想大包小包搬著去下一站?對了,朵朵呢?你們下午玩的怎麽樣?”


    “挺好的,她說如果不是晚上有課,就帶我去卡爾教堂了。”


    倆人正說著,前方教學樓有學生走出。


    朵朵看到他們揮了揮手。


    “表哥,表嫂,等急了吧。”


    “走吧,表哥帶你去吃宵夜。”林躍衝她招招手,朝外麵走去:“沒跟你爸媽說我們來看你的事吧?”


    朵朵瞟了一眼馮茜茜,搖搖頭。


    “那就好,給,這是你要的樂譜。”


    朵朵接住他丟過來的樂譜,借著路燈光翻了幾頁,又用手摩挲著扉頁手寫的“西蒙拉特爾”這個名字,激動地想要親他一口。


    “表哥,你太厲害了。”


    馮茜茜說道:“不就是一本樂譜嘛。”


    朵朵揮了揮手裏的東西:“這可不是那些在書店能夠買到的出版物,這是愛樂樂團指揮的個人收藏,同學們要是知道我有這個能羨慕死。表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秘密。”


    “表哥……”


    小姑娘見他說完就走,跺跺腳,噘嘴直追。


    ……


    隨著外灘慶祝2019年元旦的鍾聲敲響,林躍也離開《心居》的世界,回到了現實世界的家裏。


    輕飄飄地去,輕飄飄地回,得到身體控製權後,他緩緩睜眼。


    這次任務時間不長,滿打滿算也就兩年,世界切換所帶來的撕裂感隻持續了幾個呼吸他便調整過來,看了一眼外麵,發現天已大亮。


    他又看了一眼電子鍾,10點多了。


    噓,呼出一口濁氣,他拍拍椅子扶手站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這任意門,太好用了。


    簡直是時間管理神器,渣男的製勝法寶。


    想想在《心居》裏的操作,對於這東西可以說稀罕得不得了。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接這項任務的初衷,在離開《心居》世界前夕,該標記的位置都標記了。


    接下來嘛……


    他的眼睛越眯越細,臉色越來越冷。


    跟司馬泰和姓塗的算賬的時辰到了。


    這時窗簾晃了晃,一股暖煦的春風拂過,帶來春的氣息,也稀釋了他身上的殺氣。


    在“接下來”之前,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檢索這次《心居》之行的任務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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