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病房門打開。


    鎮長媳婦快步走進房間。


    “哎呀,老頭子,別睡了,別睡了,縣長來看你了。”


    陳金水兩手平放在胸前,本來已經差不多睡著,聽見媳婦的話一下子醒了,趕緊強撐身體坐起來。


    此時謝縣長和小薑從外麵走進來,後者手裏拎著一網兜水果。


    “縣長,你怎麽來了?”陳金水受寵若驚。


    “我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怎麽樣了?好點兒沒有?”


    “一點小病,醫生說了,沒啥大礙。”


    鎮長媳婦趕緊拿來凳子。


    “縣長,你坐,坐!”


    謝縣長走過去,就著凳子坐下。


    陳金水還想再往上竄一竄,他把人按住了。


    “你有病在身,好好躺著吧。”


    “縣長,我沒事的。”


    嘴裏說沒事,不過陳金水還是依言躺下,沒有繼續折騰。


    “我聽說這不是你第一次病了,以前在學習班就出現過這種情況?”


    “對,老毛病了。”


    謝縣長點點頭,一臉唏噓地道:“這人呢,不服老不行,跟年輕人沒法比啊。”


    陳金水說道:“是是,縣長說的是,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得怎樣,人一老,毛病都出來了。”


    “所以呀,有些事還是讓給年輕人去幹,上了年紀就得學會享清福。”


    “說的是,咳,說的是。”


    陳金水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麽謝縣長說得……話裏有話啊,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問,嘴邊的笑容很不自在。


    “老陳呐,我聽說你是因為駱玉珠的事給氣病的?”


    “是,是。”


    這事兒全村人都知道,當然沒法隱瞞。


    “錢找不回來確實是一個問題,得想法解決啊,老陳,你有什麽好的想法沒有?”


    “縣長,駱玉珠真的隻給我留下一千塊錢,還說什麽,剩下的錢會一點一點還的。”


    “老陳,你別緊張,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這次來,就是讓你踏踏實實在這裏住著,安心養病,村裏那些事呢,不用操心。”說完這句話,他看了下腕表站起來:“行了,縣裏還有個會要開,我先走了,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就找小薑,他會幫忙解決的。”


    陳金水又想起來,謝縣長把他按回床上,揮揮手,帶著秘書走了。


    鎮長媳婦趕緊去外麵送。


    等她回來,陳金水皺著眉頭問道:“縣長……他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人家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看你,你倒好,瞎琢磨。”


    鎮長媳婦一邊說,一邊把謝縣長提來的水果放到床頭櫃上,感覺麵對旁邊兩個病床陪床的國營廠女工,腰杆兒挺得更直了,畢竟縣長都來看他男人,這麵子可是給得超級足。


    陳金水可不認為這是瞎琢磨,就在他越想越不對勁的時候,病房的門開了,陳金土推門走進房間。


    “哥,嫂子。”


    “哎,金土來了。”


    “嫂子,我想跟哥說兩句話。”


    “什麽話不能在我麵前說,搞得這麽神秘。”鎮長媳婦一邊抱怨,一邊拿起床頭櫃上的暖壺去打開水了。


    陳金土看著她走出病房,這才把凳子拉到陳金水麵前,臉湊過去說道:“金水哥,剛剛咱們村的人聚在一起改選了村委班子,你被他們……被他們選下去了。”


    什麽?


    這次陳金水是真被氣著了。


    “我不在他們就敢這麽幹?”


    “你想啊,有林躍帶頭,他們能不敢嗎?”


    “有他帶頭怎麽了?村委班子是他要改選就能改選的嗎?那得縣裏同意。”陳金水的聲音很大,火氣也很大,把靠窗病床上熟睡的老太太都驚醒了,用一種厭惡的目光看著他。


    陳金土說道:“金水哥,我去縣裏問過了,人家啥也沒說,就一句知道了,你回去等信兒吧。”


    陳金水一聽這話,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這什麽意思?結合剛才謝縣長過來看望他說的那些話,上級領導對這件事的反應八成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恐怕情況更加糟糕,謝縣長的話明裏暗裏都有一種他老了,該退休養老的調兒,搞不好他這個鎮長也得黃。


    仔細想想,謝縣長也被那小子將了一軍,前兩天在會議上誇獎林躍和邱英傑是幹實事的人,扭臉就發生陳家村村民改選村委會的事,謝縣長能不同意嗎?這時候要是拆台,那就是連自己的台也拆了,所以……隻能聽之任之了,還能落一個賞罰分明的好名聲。


    陳金土見他不說話,推了推他的胳膊:“金水哥,你倒是說話啊,難不成你就眼睜睜看著林躍在你眼皮底下搞事?”


    “那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你去找縣長,讓他出麵,隻要他開口,誰敢不聽?”


    陳金水指指床頭櫃上放的水果:“那就是謝縣長送來的水果,你跟他前後腳,他剛走你就來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結合陳金水的表情,陳金土哪裏還有想不明白的道理------謝縣長是來給陳金水打預防針來了。


    “那……那……那……那就這麽算了?”


    陳金土一臉頹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陳金水認真地想了想,知道陳金土為什麽比他還沮喪了。


    他是鎮長,也是陳家村的頭兒,這段時間以來,村民們對他的意見越來越大,再被林躍一搞,村裏的職務肯定懸,假設他一定要下,那由誰來接任呢?


    要說村委會裏最有可能的,理應是陳金土,但是現在看來……


    “村委會改選,大家選的誰?”


    陳金土抬頭看了他一眼:“陳金柱。”


    這就對了。


    陳金土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所以才過來告密叫屈的,明著是為他打抱不平,實際上是心裏不平衡。


    “為什麽不是你?”


    “還不是因為大光沒有看好駱玉珠,林躍拿這件事擠兌我,大家……大家……”


    陳金土說到這裏,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陳玉蓮用縫地毯的生意拿住了婦女們的心,林躍用襪子渠道拿住了年輕人的心,陳金柱……


    “陳金土,你實話告訴我,陳金柱帶你們去山裏幹什麽了?”


    陳金水記起那個讓他無法理解的變化,之前他催促陳金土、陳金銳等人拾起老祖宗的手藝,去山裏雞毛換糖,這些人一個個垂頭喪氣,情緒不高,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陳金柱一說出發,這些人屁顛兒屁顛兒地跟上去,叫人懷疑是不是打了雞血,要說著裏麵沒有貓膩,打死他都不信。


    “我們……我們……是去換舊自行車了。”


    陳金土一看躲不過去,咬牙說了。


    陳金水說道:“我聽說林躍在何麻車的何瘸子開的修車鋪勤工儉學,你覺得那些舊自行車都哪兒去了?”


    “金水哥,你是說……”


    “沒錯,這小子不知不覺地把大半個村子的村民都收買了,你……沒希望的,我也該考慮退休的事了。”


    “……”


    陳金土無言以對。


    ……


    “當了村長就美了,還買這麽一桌子菜,這得花多少錢?”


    胡麗用快子敲打著盛豬頭肉的盤子,說話夾槍帶棍的。


    陳金柱坐在旁邊一聲不吭,陳平和陳洪就更不敢說話了。


    “陳金水丟下這麽一個爛攤子,以後有你受的,我跟你說,明天就去縣醫院,給我要錢去,這事兒得定死了,不能因為陳江河跑了,不跟巧姑結婚了,陳金水就不認賬了。”


    “……”


    “聽見沒有?我問你聽見沒有。”


    胡麗趾高氣昂地數落著陳金柱,並沒有因為他升官給多少好臉色。


    老太太看不過去,但又不好說什麽,隻能在一邊歎氣,叭叭地抽煙。


    林躍端著一碗調好的鹵汁從外麵走進來:“舅舅,現在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呢,就是鎮長了,可你聽說哪個鎮的鎮長會被自己的農村媳婦訓成狗的,你覺得其他村的村長知道這種情況,會服你嗎?”


    胡麗一看他又在激火,頓時惱了:“我們兩人說話,沒你插嘴的份,陳玉蓮,管管……”


    “你兒子”這三個字未說出口,陳金柱突然起身一巴掌扇在胡麗臉上。


    啪~


    聲音不是很響,卻還是把除林躍外的六口人看呆了。


    陳洪和陳平幾乎驚掉下巴。


    老頭子居然賞了老婆一巴掌!


    放在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你居然敢打我?”


    胡麗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陳金柱把酒杯往桌上一丟:“廢話那麽多,不願意過就回娘家。”


    “好啊,陳金柱,你長能耐了,膽子也肥了。”


    她去撕扯他的衣服。


    陳金柱二話不說又是一巴掌,還在她的臉上補了一拳,把眼睛都打腫了。


    “柱子,柱子,有話好說,別動手。”老太太趕緊把兒子拉住。


    “媽,你放手,放手,讓我打死這個嘴碎的賤貨,胡麗,實話告訴你,我已經忍你快二十年了,這日子從今天起還就不過了,明天咱們就去辦離婚。”


    一向唯唯諾諾,在她麵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的陳金柱,今天突然情緒爆發,要把她踢了?


    胡麗還是難以相信,有種在做噩夢的感覺。


    陳平和陳洪有著同樣的想法,他們這個窩囊了半輩子的爹,今天雄起了?


    林躍撫掌說道:“離婚好啊,反正家底都給駱玉珠卷走了,她一毛錢都分不到,兩個表哥也成年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顧和養育,以後更不會有人對你們爺仨指指點點,隨意打罵了,等陳金水下了,我再幫你物色個比她年輕漂亮的,不是升官發財死老婆,勝似升官發財死老婆,多好。”


    這話相當惡毒,然而胡麗沒有生氣,沒有咒罵,也沒有情緒崩潰,隻是傻傻地坐著,她忽然發現把陳金柱惹急了,她其實沒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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