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殖場的飼料難題解決了?


    陳江河呆立原地。


    離得近的陳家村村民聽到這句話,一個個傻了眼。


    噗通。


    那是正在搬大麥的陳洪和陳平把麻袋丟到地上的聲音。


    當然,他們不是故意這麽幹的。


    養殖場的飼料難題解決了,意味著什麽?很簡單,縣裏不需要這些大麥了。


    再直白點講,他們的路白趕了,力氣白費了,錢白花了。


    陳金土帶著陳大光從後麵擠到前麵。


    “江河,邱主任的話是什麽意思?”


    大家都懂什麽意思,卻又不敢懂他的意思。


    “大哥,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陳江河急得說話都帶著顫音。


    陳家村的人這麽信任他,有些老人甚至把棺材本都押上了,現在大麥運回來,養殖場方麵不需要了,那……這些大麥不全砸手裏了嗎?


    “是啊,邱主任,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養殖場不是坑人嗎?”


    陳金土急得牙根兒疼,陳金火一屁股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來。


    本來他們跟著陳金柱去收破舊自行車,好的時候一天能賺個五六塊,三天前一聽投入一百能拿回一百三,平均下來一天能賺十塊,就割割大麥運運麻袋,不用走那麽多山路,結果呢?不僅賺不到錢,搞不好還得賠錢。


    邱英傑重重地歎了口氣:“兩天前,佛堂鎮的雙烏肉製品廠為了能夠拿到養殖場的生豬份額,從桐廬縣進了一批大麥,以比你們的報價還低三成的價格出售給了養殖場,解決了他們的飼料難題,所以……”


    三成?現在報價的基礎上砍掉三成,那就是成本價啊?就這還沒算大家浪費的時間和體力。


    眾人麵麵相覷。


    難不成……白忙活了?


    陳金土說道:“三成,那我們也出一樣的價格。”


    大麥不如小麥好保存,而且這裏是空氣潮濕的南方,不像北方,如果就這麽堆在倉庫裏,幾個月下去全發黴了,那時候除了扔地裏漚肥,再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哪怕白幹了,也得賣。


    他倒是幹脆,有割肉止損的那股子狠勁兒。


    然而……


    邱英傑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可是養殖場已經收到能用半年的大麥了,他們買了去也不能妥善保存,放到明年再用啊,所以……唉。”


    他帶來的新人小趙又給大家頭頂潑下一盆冷水:“雙烏肉製品廠是鄉鎮企業,性質是集體企業,養殖場是縣屬國營企業,別說以同樣的價格出售,就是你們的大麥再降幾個百分點,也很難改變現有局麵。”


    “邱主任,你是江河的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有人哀求道。


    “這樣,江河,你先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我現在馬上去見縣長,看看他有沒有好辦法。”


    “哎,好,好。”


    陳江河失了魂兒一樣,好半晌才點點頭,應了一聲。


    邱英傑拍拍他的胳膊,搖搖頭,帶著小趙走出倉庫。


    他前腳離開,後腳村民們就炸鍋了。


    “縣長真有法子嗎?邱主任是不是湖弄我們啊?”


    “雞毛,你說這可怎麽辦啊?”


    “我娶媳婦兒的錢都壓在裏麵了,現在養殖場說不收了?這可咋辦啊。”


    “我買種子的錢也拿了出來。”


    “雞毛,想想辦法啊。”


    “……”


    聽著村民們的議論,陳江河整個人麻了。


    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他就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


    傍晚時分。


    鎮長家。


    一群人把陳金水父子堵在家裏。


    邱英傑說回去找縣長想辦法,結果一去不複返,連個回信都沒有,想來是事情沒有辦成,沒臉回來麵對陳家村的人。


    “鎮長,這事兒當初可是你點頭的。”


    “我點頭的?我還說這事兒不穩當呢,現在怎麽著?”


    “鎮長,你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我們是相信你,相信雞毛,才把錢拿出來收購大麥,現在東西堆在倉庫,養殖場養殖場不要,糧站糧站不收,隻能看著它們一天天發黴腐爛,能不急嗎?這馬上就要到農忙了,我們拿什麽買種子,買化肥,添置農具?”


    “這我都知道,知道!不過大家別急,大麥也不是說發黴就發黴的,還得一段日子呢,邱主任不是說了嗎?會想辦法幫我們,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但也得給他一些時間對吧。”


    “……”


    陳金水耐著性子應付著,陳江河低著頭站在旁邊,像個幹壞事被抓現行的孩子一樣一聲不吭。


    “林躍。”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林躍腦子活,地毯廠的常副廠長就是他找來的,興許他能有辦法。”


    這時陳金水才發現人群外麵站著一個表情平靜的少年。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陳金水在心裏滴咕道。


    這時村民們主動讓開一條道。


    陳金水冷哼一聲,背著手說道:“這裏有他說話的份嗎?他一沒掏錢集資,二沒參與勞動。出去,給我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林躍說道:“誰說我要說話的,我沒想說話,更不想管這件事好麽,主要是我舅媽氣得臥床不起,舅舅在一旁照顧,陳平和陳洪不敢進家門,我這個當外甥的過來湊個人頭,看看你跟陳江河打算怎麽善後,回去告訴他們結果,這有問題嗎?”


    陳金水張張嘴,無言以對,因為這話講得很有道理。


    陳金柱一家拿出300塊,幾乎把家底都掏空了,全村人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家,以胡麗的脾氣,一下子虧了這麽多錢,不是要她的命嗎?這麽一看,林躍確實有理由,也比誰都有資格參加會議。


    “林躍,你別這樣說,就給大家出出主意嘛。”陳大光趕緊說好話。


    “主意?主意當然有,就看鎮長願不願意了。”


    大家聞言一愣,沒想到他還真有主意,不過話裏話外的意思……怕是對鎮長不利。


    陳大光說道:“你先說嘛。”


    “這件事,要麽大家認栽,畢竟做生意有賺就有賠,很正常,要麽陳江河和陳金水父子為他們的信用買單。我想,陳江河手裏應該有一些資金吧,舅舅早上吃飯的時候講過,他是做過一樁倒賣大麥的生意,確定賺到錢後才給大家分享生意經的,還有,陳金水當鎮長也有幾年了,明明買得起大前門,卻一直抽旱煙,工資哪兒去了?再就是……”他打量一眼號稱全村最氣派的房子:“鎮長,如果你想賣房子的話,請聯係我,保證給你一個合理的價格。”


    “……”


    “……”


    “……”


    大家都不說話,看看他,又看看氣得渾身發抖的陳金水,心情都很複雜。


    林躍確實有給出主意,但是這主意……對於陳金水和陳江河來說,有點餿。


    “咦,你們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林躍的話與其說是詫異,不如說是挑釁。


    “我們家七口人,四間房,我跟舅媽關係又不好,我想帶著我媽搬出來住有問題嗎?沒有問題吧。”


    邏輯是沒問題,可是傻子都知道他是在借題發揮,故意惡心陳金水。


    “你……你……你這個小混……”


    陳金水想罵人,轉念又一想,他作為鎮長不能罵人。


    “怎麽不罵了?罵啊。”林躍說道:“陳金水,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可不能得罪我,因為我是能幫你解決資金來源的人,萬一我賭氣不買你的房子,村民們拿不到錢去縣裏鬧,你覺得你這個鎮長還能幹下去嗎?”


    陳金水:“……”


    他認為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這小子氣死。


    “你也別生氣,賣房子有賣房子的好處。”林躍說道:“你為幫陳江河還債傾家蕩產,他該怎麽報答你?”


    陳金水聞言雙目微明。


    陳江河也不是傻子,知道林躍指的是他和巧姑的婚事。


    陳金水養大他,還為他頂罪進學習班,最終落下病根,眼下又幫他還債傾家蕩產,他要是再違背養父意願跟駱玉珠在一起,那就真的沒有人性了。


    “你……不是反對包辦婚姻嗎?怎麽現在……”


    林躍笑對陳江河:“怎麽現在為他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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