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打火機打火的聲音。


    噓~


    用力吸煙然後吹氣的聲音。


    林躍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問我怎麽辦?這事兒有什麽難得,賣房還債唄。”


    蘇明玉說道:“那大哥呢?”


    南山麗舍的房子差不多能值四百萬,再把老宅賣了,填上貸款的窟窿是沒問題的,可是這麽一來,蘇大強就傾家蕩產了,蘇明哲那邊呢?吳菲父母的錢該怎麽還?


    “那你說現在是顧老大,還是顧蘇大強?”


    “……”


    蘇明玉不說話了,因為顧老大也沒用,人家都起訴了,肯定會申請凍結蘇家財產,如果貸款事實成立,這兩套房子一套都保不住。


    “當初我就說不讓你跟聶來金混,你不聽,現在可好,又被騙了一次。”


    她試著忍了,但是沒有忍住,還是埋怨了一句。


    蘇大強突然站起身來,放下手裏的一次性紙杯就往外走。


    “爸,你去幹什麽?”


    蘇明玉趕緊拉住她。


    “我去找你聶叔啊,不是說好了去聽評彈嗎?”


    關鍵時刻他又“老年癡呆”了。


    蘇明玉心裏那叫一個不爽,恨不能找個東西錘兩拳,踹兩腳。


    這時朱淩誌從外麵走進來,眼見屋裏的氣氛不對,麵帶好奇問道:“怎麽了?”


    “我爸被人騙了。”


    “被人騙了?被誰騙了?”


    “一家玉器店老板。”


    林躍搖搖頭:“人家都說了這叫投資,是投資就有風險,賭石有一刀窮一刀富的說法,虧了幾百上千萬的比比皆是,你能怎麽告?”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就是事實,蘇明玉也無話可說。


    朱淩誌想聽聽過程,不過林躍沒有給他機會。


    “蔡根花的事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


    朱警官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上次說他專送家人進局子,幾天不見果然又應驗了,就他告蔡根花的那些罪狀,拘留個十五天是沒跑的。


    是,她是他的後媽,可後媽也是媽啊。


    “你爸……”


    蘇明玉說道:“又犯病了。”


    “哦。”朱淩誌總算是弄明白了,之前認為蘇大強的病情進展很快是有原因的。


    賭石虧了大幾百萬,這事兒放在年輕人身上都是難以承受之重,別說蘇大強這種患有老年癡呆症的人了。


    “明成,你爸還好嗎?”


    門口閃出幾個人來,都是蘇大強的同事們,過來幫忙作證的。


    出聲的是老賀,話是衝蘇大強去的,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林躍身上。


    “就是受了點刺激,腦子又不靈光了。”


    幾人這才看向蘇大強,也沒有打招呼,隻是搖了搖頭:“看好他吧,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們先走了。”


    俗話講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蘇明成和蘇明哲究竟跟蘇大強有什麽仇什麽怨,居然能自私到這般田地。


    那可是親生兒子啊。


    你要不愛也就算了,起碼不能坑他們吧。


    “幾位叔伯慢走。”


    林躍把他們送到門外。


    “回去吧,回去吧。”


    老賀等人挺客氣,一麵說著今天的遭遇,一麵往外走。


    林躍回到休息室,蘇大強正鬧著回家,蘇明玉隻能遂他的心願,跟朱淩誌告辭離開。


    “剛才我給蔡根花的兒子打電話,你猜她兒子怎麽說?”


    “怎麽說?”


    “他兒子根本不知道她跟人結婚的事。”


    朱淩誌感慨道:“半路夫妻難有真心啊……”


    “那你還想給你爸找後老伴兒嗎?”


    “你怎麽知道我想給我爸找後老伴兒?”


    “哦,我剛才聽戶籍科小美說的。”


    朱淩誌一臉“日了狗”的表情:“你可是跟她混臉熟了。”


    林躍說道:“我們也混臉熟了啊。”


    “我們不熟,我們不熟。”朱淩誌很排斥這種說法:“我算看出來了,誰離你近誰倒黴。”


    “怎麽?警察也怕蹲號子啊?”


    “誰告訴你警察不怕蹲號子的?”


    “……”


    ……


    又過去一個小時,他才處理完告蔡根花誹謗、打人、恐嚇的事,從派出所走出來。


    蘇大強和聶來金被騙一事自然是他的作品,聶來金、玉器店老板、微信群翠友,這麽多人騙一個人,年輕人如果不夠謹慎都要上當的,何況是蘇大強這種一直在學校工作,社會經驗不足的老人?


    當然,蔡根花也是元凶之一,如果她沒有對失了搖錢樹的蘇大強冷暴力,老頭子也不至於尋找來錢快的門路證明自己,以求回到她當保姆時郎情妾意的狀態。


    從某種程度來講,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電視劇裏蘇明成要不是迫切地想要還老頭子錢,也不至於上了周小玲的當,走到家破婚離這一步。


    主線任務是都不好,現如今蘇明哲傾家蕩產了,蘇大強也傾家蕩產了,蘇明玉嘛……還差最後一步,除了讓她身敗名裂,更重要的是,毀滅她的希望。


    因為牽掛兩個孩子,朱麗已經先一步回家,他在馬路牙子等候一陣,上了一輛紅色轎車。


    “事情進展如何?”


    艾米說道:“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今天官司打得怎麽樣?”


    “又送進去一個。”


    艾米捂嘴輕笑:“這個要蹲多久?”


    林躍說道:“起碼半個月吧。”


    “我怎麽聽著有種輕車熟路的意思?這事兒你以前沒少幹吧?”


    “當然,我是送人蹲號子專業戶。”


    “德行。”


    艾米白了他一眼,開車匯入主路車流,朝西邊駛去。


    ……


    蔡根花和蘇大強打官司的事又上網了,跟之前的情況差不多,網民的焦點再次投向蘇州。


    小豬小豬快快跑:“時隔半年,蘇大強不負眾望,又給全國人民上了生動有趣的一課,哈哈哈,都特麽黃土埋到鼻梁的人了,還愛這個愛那個,真j7搞笑。”


    韋爵爺的好巴蒂:“也不能這麽說吧,老年人就不能談戀愛嗎?”


    spider-man:“能是能,但是沒幾個像他一樣自私的,之前坑死二兒子,現在又把大兒子坑慘了,他跟兩個兒子上輩子有仇吧?”


    南無加特林菩薩:“這不就得報應了?老年癡呆症,中後期很恐怖的,床上拉床上尿,還什麽都記不住。”


    spider-man:“我倒覺得便宜他了,有清晰的思維,知道自己變成啥樣才叫折磨。”


    猛:“所以說臨死了還要再坑兒女一回,真是個好爹啊。”


    哢哢一頓整:“別把蘇家兒女混為一談,那個叫蘇明玉的是什麽好東西嗎?當小三破壞別人的家庭,比她爹好不到哪裏去。”


    吃我野爹拳:“關注點不應該是那個騙房的女人嗎?你們歪樓了。”


    spider-man:“這樓從根兒上就是歪的【大笑】。”


    吃我野爹拳:“我現在毒抗已經提高了,覺得蘇家再發生多麽狗血的事都能接受。”


    飄飄的紅太狼:“最新消息,最新消息,蘇大強又被騙了,上回是180萬,這回是500萬,傾家蕩產了,真是大快人心。”


    吃我野爹拳:“樓上的,哪兒來的消息?可靠嗎?”


    飄飄的紅太狼:“蘇州同德裏的朋友說的,當然可靠了。”


    韋爵爺的好巴蒂:“那被騙的也不是他的錢,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蘇大強這老家夥,簡直掃把星投胎。”


    996牽手icu:“你們在這兒說來說去有屁用,蘇大強看得見嗎?那種人就算看得見也不會把你們的話當回事,都閉嘴吧,省省力氣,也省省心,抓緊時間搬磚才是硬道理。”


    “……”


    網上輿論不斷發酵,大家對蘇大強這種人倍感無力的時候,林躍在看守所內見到了蔡根花。


    這才過去多久?也就一個星期左右,她已經瘦了一圈,兩眼無神,精神不振,還有點反應遲鈍。


    “蔡根花,裏麵的生活不錯吧。”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


    蔡根花指著林躍說道:“你太惡毒了,所有人都被你騙了。”


    林躍笑嗬嗬說道:“我就算不告你誹謗,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當初我就講過,拿著十萬乖乖走人,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你貪心啊,那落到今日地步,又怨得了誰?”


    蔡根花氣喘籲籲地看著他,想上去撕扯,又怕罪加一等,隻能用帶著怨毒的目光一遍一遍地刺向對麵。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林躍拿出手機,由相冊裏選出一張照片給她看:“這是兩個月前和你兒子相親的女孩兒吧,他們兩個的關係吹了,至於原因嘛,你懂的。”


    就算沒有這樣的暗示,蔡根花也知道女孩兒跟她兒子分手是為什麽。


    鄉下和小縣城不像大城市,鄰居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她這兒又是圖別人房子,又是蹲號子,誰家父母願意把女兒嫁到這種家庭來?麵對一個道德淪喪的婆婆,不說婆媳關係能不能處好的問題,十裏八鄉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哦,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兒子回家了,我想……他應該不會在你拘留期滿後過來迎接你了。”


    這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蔡根花知道,她那個有一些任性的兒子確實能做得出這種事,現如今鄉鎮女孩兒少得可憐,一個村子二十個男孩子,得有七八個找不到媳婦兒,人家女孩兒好不容易跟他看對眼兒了,親媽這邊在全國人民麵前丟了一個大臉,把倆人的關係攪了,做兒子的能不憤怒?能不怨恨?


    而這還不是結束……從這裏出去要麵對明達投資公司的起訴,按照律師說的,如果蘇大強借債賭石是為了改善兩個人的生活,那麽一旦鬧上法庭,債務必然共同分擔,差不多一人一半吧,254萬,把南山麗舍的房子賣掉填窟窿都不夠,她還得背負54萬的欠款,傾家蕩產?不,應該用負債累累形容。


    她的臉色幾經變幻,最終身子一偏,噗通一下跪倒在林躍麵前。


    “我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怨恨到盡頭發現無可奈何,而且報複來得更加猛烈,叫人難以承受,她腦海裏那根緊繃的弦斷了。


    她認輸了,投降了,委曲求全了。


    “讓我放過你,先把這份文件簽了。”他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和簽字筆推過去。


    蔡根花湊近桌邊看了幾眼,兩片嘴唇哆嗦兩下,顫巍巍地抬起手,拿著簽字筆在角落寫上自己的名字,完事頹然坐倒。


    至此,她對南山麗舍房子的企圖可以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躍拿回文件,檢查一下她的簽名點點頭,將東西收好。


    “出去後把老頭子給你的10萬塊,包括前半年的保姆費,一分不剩地還回來,我就幫你跟明達的樊總求情,讓他不再追究你的連帶責任。”


    如果答應了,便意味著她免費伺候蘇大強半年多。


    可是如果不答應,大幾十萬的外債她怎麽還?而且利息與日俱增,攤在她的頭上就是一天1500,24小時不睡覺連軸轉她都賺不到付利息的錢。


    “好,好,我還,我一定還,全還給你。”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


    他又把一張紙條和簽字筆推過去。


    蔡根花已經想通了,這次行動很幹脆,拿著筆打了個借條,簽好名遞給他。


    “行了,安心候著吧。”


    林躍將公文包往腋窩一夾,朝著入口的鐵門走去,輕輕敲了兩下後有民警將門打開放他出去。


    蔡根花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一下識別服,在女警的帶領下原路返回。


    到手的錢……沒了。


    女人的名聲……毀了。


    和兒子的關係……還能回到從前嗎?


    她後悔死了,而對那個男人的恐懼……如直麵惡魔。


    ……


    當神州大地萬籟俱寂,家家閉門,戶戶熄燈,整個蘇州城陷入沉睡之際,洛杉磯迎來了朝陽。


    熱愛運動的人穿著運動裝在公園裏奔跑,黑人與白鞋碰撞出歐美社會特有的風采,而街邊的流浪漢也把用來遮風擋雨的移動住宅推開,折疊成幾塊瓦楞紙放到由超市門口順的小推車裏,遊走在大街小巷,尋找可以吃的東西,一邊盤算著還差幾天能領政府發的救濟券。


    吳菲剛給小咪穿好衣服,就聽到手機鈴聲響起。


    她拍拍女兒的肩膀,讓她在床上老實呆著,走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甩甩頭發,順勢把手機貼到耳邊。


    “喂,爸,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


    “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菲菲,我問你,你是不是跟蘇明哲離婚了?”


    “……”


    吳菲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其實她跟蘇明哲離婚的事一直瞞著父母,因為她媽有心髒病,她爸有高血壓,萬一知道倆人掰了,借款有拿不回來的風險,急火攻心突然病發,那就不好了。


    “爸,這事兒你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還用聽誰說嗎?蘇大強新娶的老婆為了和他離婚跑去法院打官司,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全國人民都知道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蔡根花起訴蘇大強要求離婚?還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她先是一驚,隨後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蔡根花跟蘇大強鬧離婚,那是不是意味著房子也要一分為二?


    “菲菲,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要瞞著我們?”


    吳父沒有給她消化吸收這個消息的時間,言語間滿滿都是怪罪。


    “爸,這事兒媽知道嗎?”


    “她能不知道嗎?就是她告訴我的。”


    “那媽的身體。”


    “你媽她還挺得住,現在的問題是你跟蘇明哲的事,你知道嗎?”


    吳菲走到一邊,對著窗戶說道:“爸,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他盡快還錢。”


    吳父語重心長地道:“錢的事先不忙說,我跟你媽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不聲不吭地跟他離婚,好吧,就算你受不了蘇家的環境,說實話,爸媽也不喜歡蘇大強,很不喜歡,可是小咪呢?小咪怎麽辦?你想讓她在單親家庭長大?”


    “爸,我跟蘇明哲的事很複雜,而且這是我們的事,你跟媽就別操心了成嗎?”


    “不操心,怎麽能不操心,社區裏跟你媽一起跳廣場舞的姐妹都知道這件事了,搞得你媽現在舞都不去跳了,唉!”吳父雖然沒說這事兒對自己有什麽影響,可是話裏話外的意思,不難猜出他的態度。


    “爸,離婚這件事,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很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帶小咪的生活,而且怎麽選擇人生是我的自由。”


    “菲菲,別拿歐美人那套來教訓你爸。”


    “哎呀爸,我這怎麽是教訓你呢,我隻是……隻是……”吳菲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麽跟思維方式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的老人來解釋這件事。


    哇~


    嗚嗚嗚嗚……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哭聲。


    吳菲回頭一瞧,發現小咪摔倒在地,人一下子慌了。


    吳父也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爸,我不跟你說了,小咪摔了一下。”


    “嚴不嚴重,要……”


    這話沒說完吳菲就把電話掛了,跑到床邊扶起小咪,前後左右檢查一下,發現沒有流血的地方。


    “磕哪兒了?”


    小丫頭用手摸了摸頭頂。


    她把臉湊過去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又往女兒指的地方吹了幾口氣:“怎麽樣?還疼嗎?”


    小咪搖搖頭,奶聲奶氣地道:“不疼了。”


    吳菲長舒一口氣,完事皺著眉頭說道:“不是讓你老老實實呆在床上嗎?亂動什麽,摔下來了吧。”


    她這兒發泄似地講完,注意力又轉到手裏的電話上,猶豫著是給遠在上海的父親回過去,還是打給蘇明哲,問問他知不知道蔡根花和蘇大強打官司要求離婚分割財產的事,也就這時,又有一通電話接入,她定睛一瞧,臉色變了,因為來電人是蘇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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