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關於咱狩獵元邯首級的事,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麽?我是說……那元邯也不至於傻到乖乖站在原地,任由我們將他身邊的叛軍士卒一個個殺死吧?]


    [那元邯是不傻,正因為這樣,在局勢未明朗之前,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他一定會仔細觀察我等的行動步驟,以此想出破局的辦法。可待他注意到赤幘軍、王卓隊與韓虎隊三支兵隊的合作分工後,想來我方已建立有足夠的優勢……]


    仗前張煌等人所談論的話題,逐步又浮現在程普腦海中,眼瞅著遠處那滿臉警惕、戒備,卻絲毫沒有動作的元邯,程普不得不承認,單福早已將元邯的思緒給摸透了。


    [真是個奸詐似鬼的小家夥!]


    程普哭笑不得搖頭歎了口氣,提著手中的鐵脊蛇矛朝著元邯大步走去。眼下的他,十分後悔昨日那幾個小鬼在商討計劃時,貿貿然地插了句嘴。


    ……


    ……


    “你們真的打算狙殺元邯?”程普當時忍不住插嘴的原話是這樣的。


    盡管張煌等人已在裨將陳杞的默許下接過了狙殺元邯的任務,但是說實話,程普對此並不看好。原因很簡單,因為元邯這位叛軍的猛將,是連他程普也沒把握擊斃的強勁武將。


    不可否認,程普的確有把握擊敗元邯,畢竟他可是踏足過帝都雒陽的武人,他的雙眼見識過這個天下真正的遼闊,無論是實力還是技巧,均不是元邯這種偏遠鄉下的叛軍將領可比。但是。有自信擊敗並不等於有把握擊殺,元邯也不是傻子,若是當真見敵不過程普,自然會選擇退卻,畢竟沙場搏殺並不同於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在戰場上,雙方士卒唯一也是最根本的目的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贏得整場仗的勝利。在這個前提下,元邯就算不敵程普而選擇暫時退卻,也絕不能稱之為懦弱,相反卻是睿智的表現。


    再者。元邯本身的實力著實不俗,無懈可擊的完美剛體尚在其次,他那天生賦予的怪力,更是連程普都會感覺棘手的罕見天賦。要知道剛體雖說是一門側重於防守的絕技,可它在實際運用的時候所能體現到的效果。卻遠遠不止防守來自敵方的攻勢那麽簡單。剛體,就算是在進攻方麵,依然有著不俗的表現。


    曾幾何時,泰山郡都尉馬延在施展了剛體的情況下,一拳就打斷泰山軍首領徐巽數根肋骨,更極其不可思議地將徐巽的武器也砸至彎曲,人的血肉之軀,難道竟比精鐵所製的兵器還要堅硬?當然不是!砸彎了徐巽手中兵器的。並不隻是那馬延看起來威力不凡的拳勁,更關鍵的,還是在於馬延當時拳頭上所依附的剛體力量。


    記得張煌曾向李通等黑羽鴉兄弟幾個講解他所理解的剛體原理。可事實上,他的猜測並沒有錯。剛體的原理,其實就是讓武人像披上了一套堅不可摧的鎧甲般,令人的血肉之軀具備足以媲美精鋼的堅韌強度。而披上了這套堅不可摧鎧甲的武人,他又何止僅僅在防守力度上大為提高?難道他那堅不可摧的‘盔甲’不能用來打砸敵人的血肉之軀?


    當然不是!


    優秀的武人們絕不會單純地認為剛體僅僅隻是一門用來防禦的絕技,同樣的。優秀的武人們其實也早已摸索著將剛體用在進攻方麵,馬延擊敗徐巽。臧霸逆襲八元卒的其中一人,這接二連三的例子已充分證明。隻要是氣,皆可以傷害到敵方,哪怕是剛體這門最初用來防守的絕技。


    這樣想想,剛體這門絕技被譽為武人最基礎但也是必須掌握的武之根本,確實有道理。


    一個天生神力的怪物並不難對付,可若是這個怪物掌握了剛體,那就會變得相當棘手。而元邯,便是黑羽鴉們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棘手的敵人,甚至於縱然是在程普這樣見識過‘天下遼闊’的武人眼裏,元邯也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應付的小角色。


    程普記得當時單福的笑容十分璀璨。


    “那就有勞程大叔盡量消耗元邯的力氣了……什麽嘛!”回想起當時單福笑容可掬的話,程普怏怏地咂了咂嘴。


    不過話說回來,他其實的確沒有把握擊斃元邯,畢竟武人的直覺提醒他,那元邯,擁有著可怕的‘氣量’,並非單純指肚量,而是指‘氣’的‘總量’,或稱之為‘生機’,人體內最根本的氣。


    曾經有過傳言,說武人是應天地之運而生,每個人的一生其實都由天來注定,命中注定你能達到哪些成就,你就能達到哪些成就,後天所付出的汗水多寡,僅僅隻是加快或減慢這一進程的速度而已。


    程普本來並不相信這種荒唐的鬼話,可遊曆途中那接二連三的遭遇,卻叫程普對這個說法產生了幾分迷惘。


    一個最初接觸時根本不是他程普對手的家夥,如今已擁有了連程普都摸不透的強大實力,讓程普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奉其為主。


    一個嗜酒如命,手中沒錢了就去找賊寇晦氣,借此賺取酒資的家夥,單用一隻手就能讓他程普不得不知難而退。


    類似的例子舉不勝舉,包括他程普最近遇到的名叫張煌的古怪小子,‘生氣’強勁地令人感覺不可思議,哪怕是短暫的氣勁爆發,程普亦能清楚地感覺到那種非一般人的強者資質。


    這種資質的共同點是,他們的起步的階梯都相當的高,或者說,他們進步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得讓一般人感到絕望。


    [這個叫元邯的怪物也是……]


    程普終於停下了腳步,肩扛著鐵脊蛇矛,平靜地打量著同樣也已注意到他的元邯。


    “我認得你……”元邯認出了程普,雙眉一皺。虎目中泛起陣陣凝重之色。他那警惕戒備的姿態,讓程普心中苦笑不已。


    [這種天生的怪物,若不是生在偏遠的鄉下,多半會變得十分可怕吧……]


    心中感慨著,程普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一張模樣‘凶惡’的男人的臉。說凶惡其實並不確切。更準確的形容詞應該是‘醜惡’,但是僅僅‘醜惡’二字,卻又不足以形容那個男人的凶殘恐怖。啊,就算是程普這樣令張煌等人如今隻能仰望的豪俠,亦難免對那個男人感到恐懼。


    已吾(陳留地名)的熊羆!


    典韋!


    一個與元邯一樣天生神力的怪物!而且,是一個見識過‘天下遼闊’的怪物!


    一想起那個麵相醜惡的怪物。程普便下意識地感覺自己的左肩隱隱作痛。


    [那個怪物,怕是隻有文台才有資格與其一戰吧?]


    回想起當初自己雙持蛇矛卻被對方單手抓牢,任憑自己如何運盡力氣也紋絲不動,程普隻感覺臉上有些羞慚。更可惡的是,當時那個怪物根本沒有與他較量的意思。左手依舊舉著酒壇往嘴裏倒酒,隻用右手便叫他程普不得寸進。


    不得不說,這絕對是程普畢生都不想再回憶的噩夢,他想盡辦法想將那個難以戰勝的怪物遺忘,然而,此刻在他麵前不遠處的元邯,卻是不由得勾起了程普心中那段絕對稱不上光彩的心酸記憶。


    在程普的心中,擁有非人實力怪物也分等級。孫堅、典韋顯然已是單憑氣勢就能令他退卻的大怪物,這種家夥在程普看來簡直不應該留在世上繼續讓一般人感到絕望;而黑羽鴉的那幾個小鬼、尤其是其首領張煌,便是屬於起步較晚但成長速度無比凶猛的小怪物。這群現下連武人基礎招式也還未學全的小家夥們,遲早會成長像孫堅、典韋那樣高山仰止的怪物。


    啊,很快……


    至於元邯,則是間於兩者之間,算是已成長到一定程度,一旦機緣突破便可成為大怪物的可怕家夥。


    [武人的時代。真的要來迎來了呢,隻不過……]


    “我其實挺煩你們這些怪物的。”默默地打量著元邯。程普用一種異樣的語氣吐露了心聲。或許在將來的日子裏,當越來越多的豪傑們與準豪傑們在這個天下展露頭角之際。像程普這樣並不擁有那種不可思議資質的武人,多半會對那些人眼紅到吐血吧。


    “啊?”元邯錯愕地打量了幾眼程普,並不能理解程普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將程普視為敵人,畢竟前夜陸莊之戰,正是程普與他率下赤幘軍的突然出現,才導致叛軍並未按照計劃順利擊潰廣陵第一軍並且攻占陸莊,以至於今日麵臨這等危機。


    也正是因為這樣,元邯對程普有著強烈的仇視,因而在一愣之後,立馬出招搶攻。


    元邯很清楚程普是一個擁有何等實力的對手!


    “鐺鐺鐺――”


    “鐺鐺――!!”


    元邯與程普的交手,絕對堪稱這場戰役打響以來廣陵第一軍最精彩的武將交鋒,那一次次充斥絕對力量的槍矛揮動,均會揚起陣陣勁風,那颯颯作響的破風聲,至二人交手起便不曾停止。


    也難怪,畢竟前夜在陸莊夜襲時,元邯已領略到了程普的實力,自然想盡快地擊殺程普,而程普呢,他平靜的心神亦不免泛起陣陣漣漪。


    [能夠辦到麽……我真的能辦到麽?以普通人的資質,擊斃這樣一個‘應天之運’、天生就擁有絕佳天賦的怪物……雖然這家夥還在成長中,實力略遜我一籌,可倘若他真是那一批怪物中的一員,那麽,他日後一定可以變成像文台、典韋那樣的怪物的……而我,是否有能力將這樣的怪物擊斃?葬送那應天之運的可笑、荒唐說法?]


    程普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雙眼中的鬥誌亦越燃越烈,炙熱到令元邯暗暗心驚的地步。


    “叮――”


    一聲脆響,程普手中的鐵脊蛇矛不知怎麽突破了元邯的巨槍防守,刺中了後者的胸膛,那因為元邯施展了剛體而發出的金屬擊打般脆響,叫程普渾身一震。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湧入體內。


    絕佳的機會!


    【槍貫.旋炎流!】


    在元邯駭然的目光下,程普的虎目綻放無比懾人的威芒,隻見他左手虛握蛇矛中段,右手按在尾端,重重一旋。繼而手心一拍尾端,頓時,他手中那杆鐵脊蛇矛矛尖,竟然吱吱地憑空冒出火星來。瞬息之間,隻聽熊地一聲,鐵脊蛇矛的尖端頓時被突如其來的火焰所吞噬。繼而遍布大半的槍身。


    那熊熊烈焰當中,蛇矛尖端的鋒利分叉刀口,仿佛火蛇輕吐的蛇心。此刻的程普手中的,哪裏還是什麽鐵脊蛇矛,分明就是一條劇烈燃燒的火蛇。並且,這條火蛇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彈射射向元邯的胸膛,仿佛要將他元邯的整個胸膛擊碎、穿透。


    “轟――”


    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正盡心於擊殺元邯附近叛軍士卒的張煌等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程普與元邯的方向,卻愕然發現二人被一團不知從何而來的烈焰吞噬。


    這團烈焰,出現地詭異,退散地也快。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工夫,程普的身形便再一次出現在張煌等人的眼中。隻不過此時的程普,臉上洋溢著欣喜若狂般的喜悅。


    [成……成功了?]


    瞅見那滴滴飛濺的鮮血。程普心中狂喜,然而這份狂喜,卻僅僅隻維持了寥寥數息。


    “這是……什麽?”元邯那沙啞的嗓音中,明顯摻雜著恐懼。


    他隱約察覺到,程普所使的槍法,與前日敗在他手中的廣陵軍裨將陳杞同出一轍。但是威力,程普卻遠遠要超過陳杞。


    [沒死?]


    程普愣了一下。當即望向那些飛濺的鮮血的來源,他這才發現。他那堪稱必殺的一招,竟然沒能穿透元邯的胸膛,而是從他右側的肋下穿過。這招強勁的槍招,輕易撕碎了元邯身上肋下部位的甲胄。更不可思議的是,元邯肋下那片慘不忍睹的傷口,似乎是在受到重創的同時便被猛火灼封了血肉,以至於有絲絲焦臭味道散發出來。


    難以置信,莫非那團突如其來的烈焰竟然並非幻覺?!


    不過對於這個結果,身為當事人的程普卻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擊偏了?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避得開我這招……]


    突然間,心中的自問戛然而止,程普依稀想起,方才在出招的時候,尤其過度的激動,他的右手稍稍抖了一下……


    瞬間,程普的表情變得相當的古怪難看。


    想想也是,‘槍貫旋炎流’這招‘螺旋’基礎上的精進版殺招,明明可以做到勢在必得的一擊必殺,以元邯的剛體,根本不可能防住這種具有絕對針對性的殺招,可結果程普卻因為過於激動,自己給打偏了……不可不說這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程普悲劇了,整個人都傻眼了,然而元邯可未閑著,程普的那一招,讓這個堪稱怪物的家夥亦領略到了何為深淵般的恐懼。


    手中巨槍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鐺――!!”


    一聲巨響,五杆長槍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出現在程普跟前,硬生生將元邯砸向程普的巨槍抗下。


    “程大叔,你不厚道啊,這家夥可是咱兄弟幾個的獵物……”


    “就是說……搶別人的獵物,這可是不道德的!”


    李通與陳到分別向程普表達了心中的不滿,畢竟元邯差點就死在程普手中了,他們還打算親自替呂閔報仇呢。


    臧霸與太史慈倒是沒有幫腔,隻是好奇地打量著程普,在心底暗暗猜測程普那最後一記極具威力的殺招怎麽會擊偏。他們絕對猜不到,那是因為程普過於激動,手抖了一下。


    “換人吧,程大叔!”張煌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程普右手手心位置。


    “……”程普默不作聲,隻是抬起右手,瞧了一眼手心處那被磨掉一層皮的殷紅嫩肉。


    這是施展‘槍貫螺旋’一脈招式的代價,因為要極速旋動槍身,右手手心自然難免受到磨損,更何況是‘旋炎流’這種威力遠在基礎招式‘螺旋’之上個人絕招。


    激氣!


    程普從未感到如此的鬱悶過,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已很難再施展出‘旋炎流’這種絕招了,疼痛倒尚在其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再也做不到適才那一招的那種極速旋力,旋力減弱,招式威力自然也大為衰減,究竟能不能穿透元邯的剛體還要另說。


    換而言之,適才的那一招‘槍貫旋炎流’,是程普能瞬間擊斃元邯的最佳機會,同樣也是唯一的機會。隻可惜因為當時心中過於激動,程普失去了這次絕佳的機會。


    就算他這會兒腆著臉不願退出,他也隻能做到拖住元邯,卻再也不具備瞬殺元邯的可能。


    [真可惜……就差一點便能夠驗證‘武人應天之運而生’這句話的可信度……]


    程普怏怏著退後了幾步,將元邯的事交給了張煌幾人。然而不知為何,程普雖然心中失望、鬱悶,但隱隱地亦有幾分欣喜。


    [那些怪物一樣的家夥,也不是就沒有被我等一般人擊斃的可能嘛……]


    三下兩下地,程普便將‘武人應天之運而生’的這句話貶為了謊言。他倒是也不自省一下:他憑什麽就斷定他自己就是普通的一般人,而不是眾多怪物中的一員呢?


    “喂,小子,程某可是替你們營造了絕佳的機會啊,可莫要叫程某失望!”


    忽然心情又轉好了的程普遠遠地衝著張煌等人喊道。


    “知道了,程大叔!”


    張煌五人對視了一眼,握緊手中的長槍將元邯圍在當中,然而元邯眼中的驚駭,卻隨著程普的退場而漸漸消逝。


    想來也是,就算是張煌哥五個加到一起,恐怕也不如程普給元邯帶來的震撼力大。


    可……事實上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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