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入夜,東石山上黑蒙蒙的一片,盡管月色朦朧,但可視的範圍卻仍然不過五丈,這還是視力不錯的,至於一般人,恐怕三丈外就已經瞧不清了。唯獨幾隻貓頭鷹立在林中樹枝上,用在黑夜看起來頗為詭異的眼珠子掃視著四周,並不時發生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突然,樹枝上那幾隻貓頭鷹的眼神變了變,死死盯著草叢,隻見那片草叢在聳動了一陣後,陸陸續續鑽出幾條人影來,飛快地竄到四周的樹下。


    “前麵……有動靜麽?”一個極低的聲音響起。


    隻見有一棵樹下的人影飛快地朝著遠方掃視了幾眼,抬起右手徐徐地擺了擺,仿佛是示意前方並無什麽異狀。


    見此,幾條人影從他們葬身的位置貓著腰走了出來,聚攏成一圈。其中有一人壓低聲音說道,“都清楚要做什麽吧?”


    話音剛落,便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不就是拔掉廣陵軍在此東石山的據點麽?宮酆將軍也真是的,廣陵軍人數與我方相差甚多,直接打過去就完了,非要如此麻煩……”


    “你懂什麽?”先前說話的那名看似隊長的人影聞言不悅低聲斥道,“戰場之上豈能兒戲?盡管廣陵軍人數上劣於我方,但終歸是州府兵,千萬不可小覷!”說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不以為然的隊員,壓低聲音說道,“此東石山上必定有廣陵軍的據點,找到它,助宮酆將軍將其拔除……切記,途中必定會遇到廣陵軍的斥候,小心應付!”


    “廣陵軍的斥候……”幾個人影不適時宜地輕笑了一聲,看似並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這些身穿著製式布甲的黑影,竟是反叛軍一方的斥候。


    “出發!”那看似隊長的黑影低聲說了一句,繼而瞬間,幾條人影飛快地竄向了四周。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當這些人中其中一個人影飛快地竄過一棵樹時,從樹背後竟伸出一隻手來,從背後一把捂住了那個人影,唰地一聲將其拖進了陰影。


    “嗚――呃!”


    一聲戛然而止的低嗚聲後,四周再沒有了動靜。


    [什麽聲音?]


    那個正打算離開的黑影隊長似乎聽到了些什麽,猛地停住了腳步,機警的眼神不住地掃視漆黑的四周,借助朦朧的月色,不難看出他臉上的表情略微有點震驚。


    [這個地方……有人?!]


    仿佛冥冥中察覺到了危險,隊長的額頭逐漸滲出幾分冷汗。(..tw棉花糖小說網)


    突然,他眼珠子猛地一縮。因為他震驚地發現,前麵那個正貓著腰向前方潛進的隊員,突然間就被拉入了一個矮樹叢,繼而一聲弱不可察的慘叫響起,仿佛是有人刻意要將其掩蓋下來,若不是他聚精會神地豎起雙耳,恐怕很難注意到。


    [有人……這地方,有廣陵軍的斥候!]


    麵色猛地一變,隊長趕忙吹了一聲示警的口哨。而聽聞這聲口哨,那些正偷偷摸摸向前潛進的黑影們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身後,繼而迅速地躲藏起來,使得這片漆黑的林子,再次失去了人的蹤跡。


    [廣陵軍的斥候麽?]


    其中一名黑影,不,應該說是反叛軍的斥候,躲在一棵樹背後的他悄悄抽出了腰背後的短劍,隨即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向樹幹的另外一側。他絲毫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藏身所在的樹幹上,悄然無聲地倒垂下一個人影,一雙手從背後捏住了他的嘴,繼而使勁向右一扳。


    “哢嚓――砰!”


    頸骨被拗斷、屍體倒地的微弱動靜顯然地驚動了附近其他的反叛軍斥候,使得他們的精神處於極度的緊張。但是放眼四周,這片漆黑的林子卻根本瞧不見有任何一名敵軍的動靜。


    “嗖――”


    一道人影閃過,一名反叛軍的斥候竄到了樹下,麵色劇變地望了眼地上的屍體,下意識地捏緊了短劍,眼神不住向四周機警掃視。然而他卻忽略了他的上方。在他上方的樹幹上,一雙眼睛正淡淡地瞅著他。


    “啊――”


    第一聲沒有被什麽掩蓋的慘叫終於響起,驚動了好幾隻立在樹幹上的貓頭鷹,它們撲啦啦地飛走了。這一連串的響動,讓那名反叛軍的斥候隊長麵色變之又變,顧不得再藏匿行蹤,壓低聲音喊道,“都小心,有敵方斥候!”


    其實說這話早已經晚了,在這片林子的幾名反叛軍斥候,都早已經察覺到這件事,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藏在哪裏。


    “黑子?黑子?被幹掉了?該死的!”一名反叛軍斥候在低聲呼喚了幾聲同伴後,恨恨地咬了咬牙,攥緊手中的短劍,朝著前方一個聳動的矮樹叢竄了過去。


    突然,他感覺自己右腳腳下一空。


    [不好!]


    心知不妙的他根本來不及應對,隻聽啪地一聲,仿佛有什麽崩斷的聲音響起,待他反應過來時,一根尖銳的粗如手臂的樹枝不知從何處射來,洞穿了他的胸口。


    “陷……阱……”


    他隻來得及說這些,便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五哥!”


    在附近不遠的一名同伴聞聲麵色大變,顧不得其他飛奔過來。突然,也不知他踩到了什麽,隻聽嗖地一聲,他整個人都被倒吊起來,懸在半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有棵樹的背後不緊不慢地出現了一個黑影,手中長弓一拉,隻聽噗地一聲,被倒掉起來的反叛軍斥候頓時中箭身亡。


    “阿慶?是阿慶的聲音麽?”


    一名反叛軍斥候麵色慘白,眼神驚恐地望著這片已經吞噬了他們好幾名同伴的林子,整個人不受控製般向後退卻。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從他身後悄然無聲地伸過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時,另外一隻握有一柄被塗黑了的短劍的手,徐徐將短劍橫到了他的脖子,嗤啦一聲將其劃開。


    “嗚嗚――”


    又是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反叛軍斥候隊長的腦門無法控製地冷汗直冒,因為在短短片刻之間,他手底下八名同伴竟然死了個幹淨。這還不算,關鍵是,他從始至終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名敵軍斥候的身影。


    [該不會是鬧鬼了吧?總覺得這地方有點邪乎……]


    隻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他當即轉身準備撤退,將這邊的情況回報,結果才一轉身,他猛地瞧見麵前出現了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麵門,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逼得他不由得連連後退,直到砰地一聲撞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糟了!]


    反叛軍斥候隊長心底大驚,雙手抓住那隻手,打算將其拽開,結果胸腹卻傳來了一陣刺骨的劇痛,伴隨著兵刃入體的絲絲冰寒。


    雖然他迫切想知道這個殺死了自己的人究竟長什麽模樣,但遺憾的是,直到他咽氣,他也沒能如願以償。


    “……”殺死了這名反叛軍斥候隊長的黑影,廣陵軍第一軍二十六帳伯長呂閔,默然地注視著麵前這個被他用短劍釘死在樹幹上的敵軍斥候,良久後才沉聲說道,“都出來吧!”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各個陰影中走出幾個黑影來,正是張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六人,除了他們以外,第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也從遠處的矮樹叢中竄出來,撓著頭有些汗顏地走了過來。


    “太厲害了……”


    “是啊,太厲害了……”


    王氏兄弟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張煌等人,因為在方才的斥候戰中,本來要充當側應協助的他們,從頭至尾也沒起到絲毫幫助,他們的伯長以及一什什長,還有一什的另外五名同伴,以壓倒性的優勢將那對方九名斥候全部殺死。這還不算,關鍵是這些人從始至終也沒有叫對方瞧見他們的身影,簡直神了。


    伯長呂閔亦是滿意地望著張煌這六名他二十六帳最強悍的悍卒,方才那場斥候戰,可以說是他引導這六名新兵伏擊敵軍斥候的指教戰,畢竟有些經驗是無法通過口述來傳承的,必須親身經曆。因此,他通過實戰,將斥候戰中一些心得與經驗傳授給張煌等人,比如說如何藏匿行蹤,如何設置陷阱,如何悄無聲息地暗殺敵方斥候。


    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張煌等人的單兵實力強悍到了一個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地步。


    就好比李通,這家夥在倒掛在樹枝上的情況下,依然還能扭斷敵方斥候的脖子,臂力強得匪夷所思;陳到更了不得,明明站在敵方斥候身後,對方愣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被他輕而易舉地捂住口鼻一刀割斷了脖子;太史慈亦是,麵對中了陷阱、被倒吊起來的敵軍斥候,他甚至不用露麵,一支弓箭竟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還能準確無誤地命中敵軍斥候的心髒,一擊斃命。至於臧霸,這個一開始就將一名敵軍斥候拉入樹後暗殺的家夥,對於時機的把握讓呂閔暗暗稱奇。


    哦,還有單福,這個看似比其他人弱一些的家夥,竟然能在聽過自己的講解後製造出陷阱,成功將一名敵軍斥候殺死,這也大大出乎了呂閔的意料。


    相比這幾人,張煌這個突然從樹背後跳出來,以雷霆之勢將敵軍斥候殺死的家夥,在暗殺手段上反而顯得沒有絲毫新意。事到如今,伯長呂閔也大致了解了自己這位一什什丈的實力,對於他用這種普通方式殺死敵方的斥候,還真提不起什麽興致。畢竟雙方實力相差地太遠了,就算是讓張煌單挑這九名斥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他呂閔此番大費周章,無非就是想讓這幫小子熟悉一下斥候戰的方式罷了,又不是比誰殺得更多。


    [這小子有潛力……]


    呂閔深深打量了陳到幾眼,不難想象,張煌等人中,恐怕就屬陳到在他心中得分最高。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張煌等人,呂閔還是極為滿意的,在點點頭後,壓低聲音說道,“做得不錯,本伯長非常滿意,就按照這個勢頭下去,叛軍絕不可能隻派這一小股的斥候滲透過來,從今日起,你們幾個各自帶兩個新手,保證這片山林不會出現任何的敵軍斥候!我們二十六帳雖說隻有七十一個人,但無論如何也要製霸這座東石山,替軍田營的楊琦將軍監視敵軍的一舉一動!”


    “啊?還要帶新手啊?”


    “製霸?就咱這麽幾個人,難哦。”


    呂閔這話一出,李通、陳到、單福幾人便報以怨言。讓他們暗殺這片山林中的敵軍斥候這並不難,畢竟他的單兵實力要比反叛軍的斥候強上好幾個檔次,問題在於要帶新手,這就有難度。


    “少廢話!”呂閔虎著臉說道,“一個帶兩名新兵,務必要確保他們性命的同時,讓他們熟悉斥候間的獵殺與反獵殺!”


    說實話,呂閔也知道自己的這條命令有點強人所難,但是,他也清楚他手底下這六名悍卒的實力。如果換做是普通士卒,他是絕對不會給予這麽大的壓力的,但是這幫小子嘛,那就另當別論了。


    “單靠你們六個人,是沒法守住這偌大東石山的,除非你們將咱二十六帳的弟兄們都訓練起來!”呂閔逐漸地暴露了他心底的真正目的。


    不錯,他教授張煌等人斥候戰的經驗,可不止是讓這六個小鬼去騷擾敵軍,更重要的,還是想將整個二十六帳士卒都訓練成一名合格的斥候。而這件事,單他呂閔一人是辦不到的。


    事實證明,呂閔最初的判斷絲毫不差,張煌等人在短短半天半宿的時間內,便學會了他所傳授的東西,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在黑暗中叫敵軍斥候無法抵擋的可怕斥候,讓這幾個人小子幫忙一起訓練他這支百人隊伍,可比單單隻有他一人領著近百新兵在夜幕中獵殺敵軍斥候,可要有效地多。


    “都閉嘴,這是命令!”


    呂閔忍著心中的喜悅,虎著臉喝道。他深刻地體會到,身為上官,若是能有幾名能夠分擔職責的部下,那真的莫大的幸事。


    “是……”


    一陣有氣無力的應聲在林中三三兩兩地響起。


    與此同時,為了攻略東石山以及軍田營而不得不在東石山另外一頭建造營寨的反叛軍主帥申滎麾下大將宮酆,他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今夜派出的兩百多名用來控製東石山的斥候,非但無法完成任務,並且將會有大半無法活著回到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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