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煌拿定主意要與太平道的唐周聯手一起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奪縣倉存糧的時候,唐周正在縣內難民營中,與一位長相粗獷的大漢笑談著。


    隻見這名大漢身高八尺、肩寬體健,全身肌肉緊繃、充滿爆發力,那豪霸的雙目透露出陣陣神采,令人下意識地感覺心虛,不敢與他直視。


    好一位氣勢逼人的豪傑!


    然而在這位壯漢麵前,唐周的神色卻依舊如初,笑嗬嗬地說道,“前一陣子聽說馬師兄還在南陽,不想今日會來我泰山……”


    駭人聽聞,原來那壯漢,竟是大賢良師張角坐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馬渾、馬元義,太平道黃巾軍中地位與名望皆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壯漢,不,馬渾哈哈一笑,說道,“師弟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錯,師兄早些日子確實在南陽,不過前一陣子得師尊他老人家傳書召喚,因此去了一趟钜鹿。順便啊,也向師尊他老人家匯報了一下近幾年來南陽附近的情況……此番來泰山,那是特地來看望唐師弟的。”


    “看我?”唐周眼皮微微一跳,神色淡定地望著馬渾。


    “是啊。”馬渾並無察覺,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雖說師尊他老人家收了有百餘徒弟,但是為了大業皆分布各地,唐師弟在這泰山倒也算是隔得近的,因此,師兄特地來看望一下唐師弟,師弟不會不歡迎吧?”


    “哪的話?”唐周微微一笑,說道,“大師兄心中掛念師弟,那是師弟的福氣,師弟受寵若驚,又豈有什麽歡迎不歡迎的說法?卻不知師兄能在泰山呆多久?”


    “呆不久的。”馬渾歎了口氣,凝聲說道,“此番師兄就是來看看師弟的狀況,待會就要走了。”


    “這麽快?”唐周愣了愣,詫異地猜測道,“莫不是南陽不穩?”


    “那倒不至於。”馬渾搖了搖頭,說道,“南陽有曼成在,師兄也放心的。”


    唐周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馬渾口中的曼成指的便是張淳、張曼成,那個與馬渾有半師之宜的年僅雙十左右的年輕人,在得馬渾提拔並且教導了一番後,已隱隱成為南陽一帶太平道的領軍人物,也稱得上是一位不可所得的人才了。


    “師兄不回南陽?”唐周眼神微微一動,說道,“南陽西遏關中諸侯,南抵荊襄豪門,乃兵家必爭之地。若是師兄不坐鎮南陽,恐怕有些不妥。”


    “不礙事的。”馬渾摸了摸下巴,一臉歡喜地說道,“這些年,師兄在南陽、潁川、葛坡一帶發掘人才,大有起色,除曼成外,還找到一個叫做波才的小子,那小子堪稱是天生帥才,論才能,甚至還要高過曼成……有此人與曼成二人在,荊北無慮。”


    “嗬嗬,那師弟可要恭喜師兄了。”唐周笑容可掬地拱手作揖,順著馬渾的話說道,“荊州一帶人傑地靈,確實會有不少人才。”


    “可不是麽。”馬渾滿臉喜色地點著頭,旋即神秘兮兮地說道,“除了曼成與波才外,其實師兄還找到了一個武學的奇才,叫做彭脫,此人力能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隻可惜這塊璞玉還未經雕琢,僅是一武夫罷了,師兄是這樣想的,待這次從洛陽回來,再好好打磨打磨此人。”


    “洛陽?”唐周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對呀!”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周的異樣,馬渾點點頭,說道,“師兄適才不曾說麽?此番師尊他老人家派我到洛陽紮根,為了日後我太平道的大業,最好能策反洛陽一些人,取得他們的支持。”


    唐周張了張嘴,半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師弟,你怎麽了?”馬渾詫異問道。


    “沒什麽。”唐周長吐了一口氣,表情也恢複如初,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師弟就恭祝師兄此番馬到功成!”


    “‘馬’到,可不功成麽?哈哈哈!”馬渾樂得哈哈直笑,卻未注意到唐周眼神深處那一抹焦慮。


    [不曾想,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麽?]


    在馬渾告辭之後,唐周孤身一人站著,望著蒼穹一臉若有所思。半響,他喃喃說道,“洛陽……看來我也得找個路子,走一趟洛陽……”


    唐周這邊正思忖著,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動。原來,他是瞧見了遠處的張煌。


    可能是因為張煌前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執意他唐周施法有詐的關係,那一幹頭裹黃巾的太平道成員對這個小子沒有什麽好感,這不,張煌還未靠近唐周,就被那些大漢們給圍住了。


    “唐仙師,唐仙師。”被一幹五大三粗的太平道壯漢攔著,張煌不住地朝著唐周招手示意。


    [是那個有意思的小鬼?他來做什麽?]


    唐周心下有些好笑,心中那因為馬渾的話而生起的幾分顧慮也消退了幾分,揮了揮手,他微笑著說道,“諸位兄弟,且讓他過來。”


    那些頭裹黃巾的壯漢本來並不待見張煌,畢竟張煌可是質疑過他們太平道玄妙無上的法術的,可是聽唐周這麽一說,他們也沒辦法了,隻好放行,不過口頭上倒也沒有警告張煌莫要再無事生非。


    “唐仙師,別來無恙。”在應付了那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後,張煌這才來到唐周跟前,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論,唐周對張煌是極有好感的,雖然說這份好感的來由連他也搞不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一見如故。


    “小兄弟有何貴幹呀?莫不是又要質疑唐某哪個道法?”唐周笑嗬嗬地打趣道。


    聽了唐周這一句揶揄,張煌臉上堆滿了苦笑,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仙師說哪的話?唐仙師本領通天,張煌前幾日便早已見識過,又哪敢冒犯?”


    瞧著張煌一臉苦色,唐周心下倍感好笑,點頭說道,“無知者無罪。小兄弟知錯能改,這份坦然,唐某也是頗感敬佩的。”說到這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皺了皺眉,表情古怪地問道,“小兄弟這幾日施展過道術?”


    “咦?”張煌頓時就傻了,吃驚地看著唐周,問道,“唐、唐仙師你怎麽知道?”


    唐周笑而不語,隻是用叮囑的語氣說道,“道術,竊天地靈氣而驅鬼神之術,非天道所認可,小兄弟能不用還是盡量別用的好……若運氣不佳,或會被人惦記。”最後一句,唐周的表情變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用個道術還會被人惦記?]


    張煌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隻是覺得唐周的話與教授他道術的義父,他倆的說辭倒是有些一致。


    “被誰惦記?”


    唐周微妙地笑了笑,搖頭說道,“不可說。假以時日,小兄弟就會明白了。”


    “嘖!”張煌下意識地撇了撇嘴,有些鬱悶地嘀咕道,“最煩的就是這種故作高深的話了,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非要說什麽天機不可泄露……呃?唐仙師,我可不是說你。”


    唐周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張煌,隻是在張煌說到‘天機不可泄露’時,他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對了,小兄弟今日前來,不會是單單與唐某閑聊幾句吧?”


    “哦,對。”經唐周這麽一提醒,張煌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請莫見怪,張煌今日前來,是打算與唐仙師做一筆買賣。”


    唐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唐某可並非商賈,何談買賣?”


    “唐仙師莫要著急,且聽我細細說來。”說著,張煌便將他準備與唐周合作,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占縣倉米糧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麽?”唐周隻聽得雙眉微皺,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張煌,詫異問道,“小兄弟你是說,要與唐某合作,謀誅太守、搶占縣倉?”說到這裏,他麵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悅地說道,“小兄弟以為唐某是什麽人?!”


    見唐周有翻臉的跡象,張煌倒也不著急,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切莫動怒。此泰山太守何應可不是什麽好人,雖看似仿佛是什麽好官,但實際上,那廝偷偷將縣裏用來救濟難民的糧食折價賣給了他方的米商,對外謊稱縣倉存糧不足,挑唆本地百姓與難民結怨,從中坐收漁利,中飽私囊。前一陣子,泰山獄獄曹臧戒查證何應貪贓枉法,苦心收集證據,本想狀告至徐州府,卻不想被何應得知,誣陷下獄。我與臧霸聯合泰山軍將臧獄曹劫走,那何應又生毒計,欲殺臧氏兩個無辜人的性命。還有,唐仙師可知他們在西山費縣做的什麽勾當?何應與其心腹馬延在西山費縣網羅了許多本是無辜的囚犯為他們開采鐵礦,稍有不如意便將人活活打死。,草菅人命竟至如此地步……張煌以為,以唐仙師這般正氣的豪傑,想必是無法容忍這等無恥小人的!”


    “你倒是會說。”唐周樂了,在皺眉思忖了一下後,凝聲問道,“真有此事?”


    張煌聞言抬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莊重地說道,“張煌對天發誓,若我……”


    剛說到這裏,唐周一把抓住了張煌的手,在後者滿臉愕然的注視下,語氣鄭重地說道,“小子,唐某自覺與你投緣,因此善言告誡:記住,發誓可以,但不可隨隨便便就對天起誓……否則,稍有一點出入,你小命不保!”


    “呃?這是為何?”張煌愕然問道。


    然而唐周卻不回答,在緩緩鬆開了張煌的手後,負背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半響後點點頭說道,“前一回,你誤會唐某耍旁門左道蒙蔽百姓,因而出麵質疑,看得出來你心中自有一股正氣……此番按理來說倒也不至於會誆騙我。既然那何應果真是這等惡人,被唐某撞見,唐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好罷!唐某應下了此事!”


    “真的?”張煌聞言麵色大喜,說道,“計劃是這樣的,唐仙師助我黑羽鴉殺了太守何應與其一並惡黨,開倉放糧,分給城內百姓與難民,而這樁事的惡名,我黑羽鴉願一並承擔,絕不會牽扯到唐仙師與太平道。”


    “牽不牽倒無所謂……”唐周細細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問道,“隻是,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你可知,殺太守、搶縣倉,背上了這等惡名,你黑羽鴉日後便是賊寇一流……究竟什麽樣的好處才值得你這麽做?”


    “好處?”張煌眨巴著眼睛不解地望著唐周,半響後遲疑說道,“我想救出臧艾、臧舜二人……”


    “……”唐周深深望著張煌的雙目,良久表情古怪地說道,“若不是立場不同,唐某真心願意結交你這樣的忠義之士。”


    張煌聽了這話很是不解,詫異問道,“太平道不就是為天下黎民蒼生利益著想的義軍麽?”


    “是麽?”唐周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淡然,可旋即,他仿佛是注意到了張煌臉上的驚愕不解之色,點頭笑道,“是啊,小兄弟說得是。”


    張煌不明所以地望著唐周,他本能地感覺這位本領不凡的唐仙師仿佛刻意隱瞞著什麽。隻可惜這個想法還未有什麽頭緒,張煌就被唐周一句話打亂的心緒。


    “你我一見如故,唐某又欣賞你為人,就不必那些繁文縟節了。唐某托大喚你一聲小煌,你喊唐某一聲大哥,如何?”


    “誒?”張煌聽了這話不禁心砰砰直跳。要知道,雖說有些記憶張煌記不清了,可也記得這位唐周唐大哥那可是太平道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啊,能結交到這種大人物,那簡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小煌拜見唐大哥。”張煌恭恭敬敬地朝著唐周拱手作揖。


    唐周笑嗬嗬地扶起張煌,笑道,“兄弟客氣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感覺關係比起方才更近了一步。


    “對了,唐大哥,不知道太平道在這泰山有多少人手?”客喧了幾句後,張煌問起了太平道在泰山的實力,畢竟他要對付的可是泰山的太守。


    “泰山有我道兄弟三十餘人,怎麽了兄弟?”


    “就……就三十餘人?”張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本來那幾抹歡喜之色也因此退下了幾分,吞吞吐吐說道,“這個……好像人手不太夠的樣子……唐大哥不知,何應那家夥有不少爪牙,單單馬延手底下那班兵丁就有七八百人,更別說這泰山的城衛兵,大哥你看是不是……請些幫手來?”


    唐周笑而不語,安撫道,“兄弟放心,這件事大哥自有打算。到時候,大哥保證你能夠救助那臧氏兄弟,安然脫身。”


    “那……那就拜托大哥了。”


    在唐周這裏吃了一顆定心丸,張煌歡歡喜喜地走了。


    眼瞅著張煌離開漸漸遠去的背影,唐周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真是個純而無知的小家夥啊。小小一個泰山縣,我唐周還要找人手?嗬!若不是怕影響到這盤棋,我唐周頃刻之間便能叫這縣城化為烏有!不過話說回來……”


    臉上泛起幾許不解,唐周雙眉微皺,喃喃自語。


    “奇怪了,此前明明想好莫要與這枚‘棋子’牽扯上關係,怎麽……怎麽莫名其妙地就想與此人親近呢?難道那小子前世與我有緣?”


    甩了甩腦袋,唐周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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