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季禹雖離開一年多,謝望博卻還在,謝家風光如故。[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花糖小說網..tw]。更新好快。傍晚一至,秋風乍起,吹落滿園金黃。下人們依然不‘交’頭不接耳,安分地做著自己的事,隻不過大夥都因為謝季禹夫妻倆的回歸而高興不已。


    飯點剛到,有人急匆匆來報說“陛下到了”。話剛落音,身著便服的趙崇昭已經邁進來。隨著年紀漸長,趙崇昭也漸漸‘抽’條兒了。一別近兩年,謝季禹最能看出趙崇昭的改變。


    他們的陛下,比以高了不少,俊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謝季禹笑著問好:“陛下。”


    趙崇昭當然是厚顏無恥地到謝家蹭飯。見謝季禹沒有忌憚自己的身份,笑容還是那麽自如、那麽可親,趙崇昭心中感動。皇室雖然枝大葉大,平日裏卻十分疏遠,他頂多是定時叫上諸王世子入宮賜宴,坐在一塊吃頓沒滋沒味的飯。


    趙崇昭一坐定就不準備離開。


    謝季禹好歹曆經了不少事,如今也是參知政事,應對趙崇昭倒是不需要太謹小慎微。


    他多安排了一道驗菜流程,大大方方地招呼趙崇昭用飯。


    趙崇昭喜不自勝,吃飽喝足後高興地回宮去。


    趙崇昭一走,謝季禹將謝則安找到書房談話。謝季禹沒給謝則安反應時間,劈頭蓋臉地問:“你和陛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子倆許久沒有麵對麵地談心,謝季禹一開口居然直奔這種話題,謝則安的小心髒有點兒受不了。他一本正經地裝傻:“什麽怎麽回事?還不是那回事嘛……”


    謝季禹說:“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眼瞎?”


    謝則安:“……不敢!”


    謝季禹淡淡地說:“你譚先生和恭王殿下之間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他們少年時相知相得,又相猜相疑,熬過了那麽多年才走到一起,實在很不容易。”他不準備讓謝則安繼續逃避,“這一年多以來我遠離京城,清淨得很,很多以前忽視的東西都跑到眼前來――你和陛下之間絕不尋常。”


    “真沒什麽。”謝則安頓了頓微微地笑了起來,“正如阿爹你看到的,我想賭一把,賭贏了,我快快活活過完一世;賭輸了,我也找好了退路。”


    “就怕你想退的時候退不了。他如今待你再好,到底也是帝王之家養出來的。”謝季禹定定地看著謝則安,黑幽幽的眼眸裏滿是憂心,“你選誰‘賭’不好,偏偏選他。<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tw</strong>你做好了血本無歸的準備了嗎?”


    做好血本無歸的準備?說實話,雖然替自己和家人找到了“退路”,謝則安心裏還是相信自己不需要用到它的。他相信趙崇昭,更相信自己。趙崇昭雖然愛胡鬧,但也不算出格,有他在旁邊看著,總歸不會鬧出什麽荒唐事兒。


    既然他想“賭”,自然會積極爭取。


    這種信任和自信很沒道理,謝則安也清楚不能讓它‘蒙’蔽自己的眼睛、幹擾自己的判斷,可目前來說,他還是想放縱自己一次。


    謝則安靜默片刻,說:“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也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不過目前可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阿爹你馬上要入政事堂了,準備好了嗎?”


    謝季禹苦笑說:“這可真是個燙手山芋。”


    這確實是個燙手山芋。


    因為姚鼎言要行動了。


    姚鼎言認為自己既然規範了吏部的考核,青苗錢自然可以列入考核標準!於是這個本來隻是作為“添頭”的考核項目,堂而皇之地邁入“關鍵考核指標”之列。


    姚鼎言為相,吏部依然在他的管轄之下,一切都是他說了算!於是姚鼎言當天就提拔了沈敬卿和杜綰,讓他們專管青苗法考核這一塊――理由是他們對這一塊比較熟悉。


    與此同時,與徐君誠走得近的那批人遭殃了。徐君誠一走,他們很快被姚鼎言以年終考核為由打‘亂’了崗位安排。


    朝中相當於進行了一次大洗牌!


    謝則安這位“權尚書”倒是沾了光,被姚鼎言大手一揮,把權字去了。這一招夠狠啊,在外人看來謝則安已經是“新黨”的重要成員,謝則安再以什麽“設立‘女’官”為噱頭轉移別人的注意力都已經沒用。


    群眾的心理活動大多是這樣的:一、“新黨”實在太無法無天了!二十歲的尚書!即使過了一年他二十一了,那也還是很小!二、沒想到啊沒想到,還以為謝則安和新黨不是一夥的,沒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人!瞧瞧,姚鼎言當上宰相,第一個提拔的就是他!提拔幅度最大,最令人無法接受!


    真是看錯你了!


    這無異於捧殺。


    擺在謝則安麵前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別逃避了,乖乖幫姚鼎言做事;另一個是愉快地享受兩麵受敵的快感吧,有膽子就繼續兩邊不靠,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這不是姚鼎言第一次翻臉,謝則安不太意外。


    既然權尚書這位置他敢接,尚書他當然也敢接,左右不過少了個權字!別人想升官都求不來,姚鼎言這麽大方地給他加官進爵,他應該高興才是。


    謝則安還真拿著酒去感謝姚鼎言。


    姚鼎言看到他理直氣壯地提著“禮品”上‘門’,臉皮‘抽’了‘抽’。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家夥就是滾刀‘肉’,對他好對他壞他都是德‘性’。


    謝則安可不知道姚鼎言正如何評價自己,他坦‘蕩’‘蕩’地說出自己的來意:“我是想來跟先生你走走後‘門’。”


    “……”


    一坐定,謝則安直奔正題:“鄉試考完了,該想想怎麽安排考上進士的‘女’官。”


    姚鼎言挑眉:“你這麽確定有人能考上?”


    “當然,”謝則安靦腆一笑,搓著手說,“我照著先生您和徐先生以前的教導編了本教材,她們都是站在先生你們這些巨人的肩膀上的人啊……”


    “…………”


    姚鼎言拿謝則安沒辦法。


    事實上姚鼎言還是想不通則安為什麽要淌這趟‘混’水,不過對他來說,這樣的謝則安更好應付――要是謝則安連這點衝動都沒了,那還真不好把握。


    第二天上朝,姚鼎言再次“力撐”謝則安。


    朝中眾人對謝則安羨慕的羨慕,嫉恨的嫉恨,冷眼的冷眼。謝則安渾不在意,繼續當自己的禮部尚書,事情做得盡善盡美,誰都挑不出錯處來。


    幾個月眨眼而逝,徐君誠已經回到家鄉三個月。


    徐君誠是陝州人。陝州是古來的“中原腹地”,‘交’通四通八達,又處於水網中心,是古來兵家的戰略要地。陝州往外走十數裏,便是滔滔黃河。徐君誠初回家鄉時有恍如隔世之感,不過住了幾個月後他很快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唯一不平靜的是他的消息傳開後,不少老友都前來拜訪。


    其中一個叫胡正叔。胡正叔是個牛人,他一手創立“洛水學派”――他居住在洛水附近。胡正叔和徐君誠的三觀一直非常貼近,比如徐君誠當初和姚鼎言互掐的“‘女’子因丈夫太醜謀殺親夫”一案,他們都是一力抗爭,表示要處以死刑。


    不同的是,胡正叔還有另一個十分鮮明的、極具個人特‘色’的觀點: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


    胡正叔強烈反對寡‘婦’改嫁,被姚鼎言‘弄’出京城後消沉了一段時間,很快就積極地投身於建築貞節牌坊的偉大事業之中,短短幾年,他的任地上已經建了十來座“牌坊”――而在他倡導的“守節”風氣之下,硬生生‘逼’死過三個寡‘婦’!


    胡正叔來找徐君誠,是為了找“戰友”。


    他這次要戰鬥的對象是姚鼎言和謝則安。


    胡正叔以絕佳的辯才在徐君誠麵前細數姚鼎言師徒之害,他尤其痛恨謝則安提出“‘女’官”之說!‘女’人不在家呆著相夫教子,考什麽科舉!聖賢書豈是一介‘女’流能看懂的!有這麽兩個顛倒倫常的師徒在朝中,可恨又可氣!


    徐君誠送走胡正叔時差點就被他說服。


    好在這時候他收到了京城的來信。謝則安知道他要修史,送了一批得用的學生過來,如今已經在半路。謝則安的意思是他要是喜歡就留下差遣,要是不喜歡就讓他們囫圇著回來。徐君誠剛看完信,恰好有人來報說:“紙坊有人送紙來。”徐君誠還沒應下,又有人來報說:“筆閣送筆!”過了一會兒,筆墨紙硯都齊活了,還來了幾個有經驗的訂書匠,看起來憨厚老實,肯定是做事踏實的那一種。


    徐君誠一詢問,才知道這幾個訂書匠曾經參與過《字典》的編纂。


    謝則安大張旗鼓地送來一樣樣東西,好雖好,造價卻不昂貴。徐君誠想了想,連人帶物都收下了。守孝期間衣服應粗糲,飲食應粗簡,不設宴、不豪飲、不聽絲竹之音,他一辭了相位,馬上又想到了修史的事――難得有這樣的空閑,他不抓緊點哪行?


    徐君誠看了看眼前皎白的“雪‘花’紙”,心中一歎。他坐到案前給謝則安回信,叫謝則安戒驕戒躁,好好做事。


    謝則安收到信時正是隆冬,京城已經下起了雪。


    天穹灰沉,壓得人也有點沉鬱。最近謝則安收到的都不是什麽好消息,他比誰都清楚沈敬卿和杜綰是什麽樣的人,姚鼎言讓他們把關,無異於送羊入虎口!製度再好、規則再好,執行的人不對就是白瞎。


    了解到胡正叔也在陝州那邊,謝則安心中不□□寧,所以特意寫信去維係維係他和徐君誠的師生之誼。


    見徐君誠的回信沒有失於偏頗,謝則安心中稍定。都說姚鼎言頑固,其實徐君誠也頑固,他怕徐君誠會走到另一個極端――到時可真是麻煩至極!


    謝則安正想著,戴石突然敲‘門’說:“官人,陛下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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