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騁那點手腕,在姚鼎言麵前簡直想小孩子過家家。<strong>棉花糖小說網..tw</strong>.訪問:..。


    姚鼎言先找上杜綰,問他顧騁說的事是否屬實。這事對於杜綰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姚鼎言一問出口,杜綰先落下淚來。他聲淚俱下地替自己喊冤,並且說出“事情原委”:那並不是他母親,而是杜父後來的續弦。杜綰從小和對方不親,談不上教養之恩,按照大慶律例根本不需要守孝。都是外人以訛傳訛,往他身上潑髒水!


    杜綰說得情動,眼淚又落了下來。


    姚鼎言見杜綰如此作派,點點頭讓他安心。杜綰得了姚鼎言這句話,心中大定,安心地回家去了。姚鼎言另找自己的‘門’生和擁躉過來“開會”,這場“會議”非常重要,決定了包括顧騁的前程甚至‘性’命!


    三日後,禦史台官員李定出麵彈劾顧騁,指出他訕謗朝廷、詆毀先皇、辱罵朝臣的十大罪狀。與他往來得多的朝臣也被一並列入其中。李定來勢洶洶,趙崇昭聽後吃了一驚,讓李定細細說來。


    李定是個人才,最擅長上綱上線的人才。最近顧騁的詞集剛剛刊行,京城讀書人幾乎人手一本,李定也跟風買了本。但他買來不是為了欣賞顧騁的文才,而是為了找碴。顧騁為人狂放,詩文也不拘小節,李定稍一搜尋,遍找出林林總總數十個可以發揮的地方。


    李定‘挺’直腰板說道:“陛下您聽聽看,先皇興水利,他說‘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先皇謹鹽僅,他又說‘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先皇改科舉之製,他又說‘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饒舜之無術’;等到了陛下您推行青苗法,他居然說‘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句句都在扭曲聖意,其心可誅!”


    趙崇昭雖然不擅長詩文,這幾句卻還是聽得懂的。好家夥,他父皇做什麽這人就罵什麽,輪到他了,這人還是在譏諷!


    趙崇昭有兩個死‘穴’,一個是趙英這個父親,另一個是自己的能力被看輕。


    這下好了,一次才了倆,還踩得特別‘精’準!


    趙崇昭暴跳如雷:“去,把這家夥下獄!”


    趙崇昭的命令下得太快,連謝則安都措手不及。


    李定說:“與顧騁往來之人,明知他有如此言論卻隱而不發,實在可恨!臣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絕對不能姑息任何一個目無朝廷、目無陛下與先皇的宵小之徒!”


    趙崇昭一拍禦案,點頭說:“就這麽辦,由你,嗯,李定負責此事,務必徹查,一旦查明屬實,絕不能姑息!”


    趙崇昭金口‘玉’言,令出難改。棉花糖小說網..tw</a>其他人都有些啞然,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走。假如李定說的是真的,那顧騁就危險了。他雖然官職不高,在士林中卻享譽盛名,影響力極大。他要是說出那種言論,對朝廷、對先皇和趙崇昭無疑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後果這麽嚴重,顧騁能平安度過這次劫難才怪。


    趙崇昭回到禦書房,還在為李定的話生氣。聽到張大德說謝則安在外麵,趙崇昭趕緊讓謝則安進來。‘門’一關,趙崇昭說:“這顧騁實在太可恨了!居然那麽說我和父皇。我就算了,父皇對他不夠好嗎?他好歹也是父皇欽封的進士,是實打實的天子‘門’生,居然那樣譏諷父皇!”


    謝則安知道趙英在趙崇昭心中有多重要,心微微下沉。他說:“這裏麵恐怕有誤會,我與顧兄也有過往來,顧兄並不是這樣的人。”


    趙崇昭瞪著謝則安。


    謝則安說:“他平時雖然不拘小節,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父皇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會那麽說的。”


    趙崇昭說:“三郎,你把人想得太好了。”趙崇昭這段時間並不是什麽都沒做,他有認真去了解每一個朝臣做的事。顧騁這人趙崇昭早就注意到了,他握著謝則安的手,“這個顧騁一開始鼓吹新法鼓吹得比誰都起勁,後來免役法一出,他馬上轉過頭來攻擊新法。方哥和沈先生都是有涵養有‘胸’襟的人,沒有與他計較,現在他又來詆毀青苗法!”


    謝則安暗道一聲糟糕。


    趙崇昭這態度,明顯已經被人洗腦了。稍微一想他已經明白洗腦的人是誰,百官之中能玩出這種‘花’樣的,除了姚鼎言還有哪位?謝則安苦笑不已,以前姚鼎言出手隻是要把人貶出京城,這次確實玩真的,這種“大逆不道”之罪足以把顧騁置諸死地!


    謝則安心情沉重,與趙崇昭說話都不太經心。


    趙崇昭知道謝則安重情,也沒說什麽。兩人這段時間一來第一次沒膩在一塊,各自回去忙碌。


    這不算不歡而散,卻已經在他們之間‘蒙’上一層無形的‘陰’影。


    謝則安回到家中,很快迎來了李定。京城之中與顧騁‘交’好之人謝則安怎麽算都在前三,謝則安看到李定時並不意外,反倒叫那對雙生姐妹‘花’去把與顧騁往來的信函拿出來給李定。


    李定對謝則安還算客氣。謝則安雖然遊離於新黨之外,但新黨之中最不缺察言觀‘色’之輩,姚鼎言對謝則安這個徒弟還是非常鍾愛的!別的不說,光看這次顧騁的下場,謝則安就該燒高香感‘激’姚鼎言對他的寬容了!


    李定暗示說:“隻是例行檢查,謝尚書不須太憂心。”


    謝則安笑了笑,表示自己不甚在意。謝則安和顧騁往來,大多是請教詩詞,從來不談國事,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詩友”。要是他和顧騁真有好到‘交’心的程度,那顧騁怎麽可能有著和他截然不同的主張?鼓吹新法時是,攻擊免役法是也是!


    謝則安說:“李禦史請。”


    這事不僅謝則安受影響,秦明德和耿洵也被風‘波’掃到了。趙崇昭對李定的任命著著實實打了他們臉,這麽個可大可小的案子,直接‘交’給連禦史台二把手都算不上的李定,不就是在打他們的臉,告訴別人趙崇昭對他們不滿了――顧騁誹謗朝廷、誹謗君王這麽久,你們居然一點都沒察覺,連名不見經傳的李定都比不上!


    耿洵鬱憤不已。


    秦明德向來敏銳,他很快發現這張網是誰撒下的,又是向誰張開。秦明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筆給謝季禹寫信:“京城要變天了。”


    謝季禹收到信時正在教小兒子習字。與信一同到來的還有謝則安捎來的消息:“這樁案子牽連甚廣,下獄、流放、貶謫的人已經有十七人,還有更多人被他們拉下水,顧騁危矣。”


    謝季禹目光微凝。


    這樣的局勢真叫人憂心。早些時候謝則安叫謝大郎出海尋一處可安居樂業之處,他還覺得謝則安太過謹小慎微,如今看來在朝中連說話都不□□全了,早些做好準備是對的。


    謝季禹讓小兒子去找先生上課,自己抬筆寫起了給謝大郎的信。


    謝則安在京城,不好總與軍中通信,他遠在潼川,山高皇帝遠,正好可以向謝大郎傳遞一些消息。父子三人分隔三地,消息轉得慢,等謝大郎知道京城發生的一切時,京城的“詩案”已經愈演愈烈,牽連了足足三十一人,其中還不包括他們家中妻小!


    顧騁從來不是乖順的人,入了禦史台監獄之後心中氣怒,又做了幾首詩譏諷禦史台諸人。可想而知,他在牢裏的日子越來越糟糕。隨著顧騁入獄的時間越來越長,很多人都坐不住了,他們要麽站出來替顧騁說話,要麽無恥地落井下石,輪番登場,接連不斷。


    謝則安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麽無力。


    明知道這是姚鼎言在對顧騁父子倆打擊報複,謝則安卻沒辦法阻止。


    趙崇昭自認為“不想三郎為難”,直接將謝則安排除在整個“詩案”之外,謝則安想‘插’手或者想‘插’嘴都不行!


    一入秋,顧騁的事定下來了,判了顧騁流放嶺南。顧騁入獄時還很不甘,在牢裏呆久了,那份不甘變成了惶恐,他害怕更多的人受自己牽連,慢慢地變得馴服起來。他生‘性’不羈,本也以這份灑脫的不羈而自得,不曾想自己的前程居然毀在這上麵。


    在牢中聽多了獄卒的危言聳聽,聽到真正的判處時顧騁反而鬆了口氣。隻是流放,還好隻是流放,姚鼎言要他死,他居然還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


    顧騁真正明白了先皇趙英為什麽不重用自己。他這樣的人,隻適合舞文‘弄’墨,不適合當官。他要是不當這個官,恐怕他說什麽都不會有人在意,更別提費盡心思從他的字裏行間給他找罪名。


    顧騁想通了。


    流放之日,顧騁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他是文官,即使流放也頗受禮遇,不會有枷鎖加身,衣服也能換上自帶的。顧騁走到留客廊,想著往日的種種歡欣,有些心酸,卻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京城啊京城,今日一別,恐怕不會再有機會再見了!”他的聲音雖然被這段時間的牢獄生涯磨得有些疲憊,卻透著一股從容和豁達。


    謝則安從留客廊中走出來,遞給顧騁一杯酒:“顧兄,對不住了,我沒能幫上忙。”


    顧騁渾不在意:“你我以詩文相‘交’,你有什麽對不住我的。”他接過酒一飲而盡,覺得那辛辣無比的感覺直直地灌進喉嚨喝腸道,燒得他渾身火辣辣地疼――但疼過之後又覺得十分痛快。他誇道,“不愧是燒‘春’!我以前還覺得這酒名有暴殄天物之嫌,今日一飲,倒覺得這名字再貼切不過。”


    謝則安說:“顧兄莫要灰心,日後我們必有再見之日。”


    顧騁把酒杯還給謝則安,定定地看著謝則安。


    這次姚鼎言能以詩毀人,往後其他人也有可能引言獲罪。謝則安繼續留在京城,遲早會與姚鼎言對上!


    見識過姚鼎言的手段,謝則安恐怕也心驚膽顫吧?


    顧騁歎了口氣,對謝則安說:“三郎,你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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