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則安正在逗弟弟玩兒。


    謝季禹和李氏成親兩年後終於生下了一個孩子,李氏這個時候要處理謝府的雜物,弟弟就歸謝則安管教了。謝則安本來不太喜歡小孩,可到底是自己弟弟,被扔了過來他也悉心照看,還在院子裏騰了間房間給娃兒做遊戲房,弄出了許多新鮮玩具給他玩。


    晏寧公主和謝小妹都還是半大小孩,半是好奇半是熱心地陪伴在側,和小娃兒一起過足了癮。


    謝則安逗弄得正高興,忽聽晏寧公主在旁邊說:“三郎喜歡小孩嗎?”


    謝則安知道以晏寧公主的身體狀況是絕不可能生孩子的,這家夥又在打著讓他“向外發展”的主意!


    謝則安無奈了。


    他笑道:“挺喜歡的,要不我怎麽天天帶著三個小孩玩兒。”


    晏寧公主還納悶哪來的三個呢,謝小妹已經反應過來:“我才不是小孩!”


    晏寧公主憋紅了臉:“三郎,我和你說正經的。”


    謝望博走進來時正好聽到這句,又見晏寧公主臉色微紅,頓時意味深長地瞧著謝則安:“三郎,你妹妹還在,你和晏寧說什麽不正經的?”


    晏寧公主更為窘迫,乖乖喊:“大伯。”


    謝則安那叫一個冤枉,說道:“我像是不正經的人嗎?”


    謝望博撩袍坐下,淡道:“你五哥在外頭。”


    謝則安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謝望博說的五哥是謝望博,他問道:“那又如何?”


    謝望博說:“今兒我去買酒時遇到個熟人,他對我說你五哥被太子要到東宮去了。”


    謝則安還沒說話,晏寧公主已經皺起眉頭。


    晏寧公主和謝大郎、謝小妹相熟了,對謝曦這人有所了解,知道謝曦從小心術不正。把這樣的家夥放到趙崇昭身邊,她怎麽都不放心。


    晏寧公主忍不住看向謝則安。(..tw無彈窗廣告)


    謝則安的手在桌沿輕輕敲了幾下,朝謝望博和晏寧公主露出笑容:“這不是挺好嗎?”


    謝小妹氣鼓鼓地說:“哪裏好了,那家夥欺負過大郎哥,不是好東西。”


    謝則安淡笑說:“殿下早就不是當日的殿下,你們可以多信任他一點。再不好的人,殿下能把他要到身邊必然是因為覺得他有用處。能用好人人都喜歡的大好人不是什麽難題,能用那些好不怎麽討人喜歡的家夥才是本事。”他語氣平靜,“這種本事殿下總要學會的——學東西怎麽可能一步到位?總得多練練才成。就算五哥真鬧出了什麽事,殿下身邊不還有很多能人在嗎?他們會幫殿下擦好屁股。”


    晏寧公主覺得謝則安的話有道理,心裏卻還是有點不安。


    謝則安寬慰:“難道晏寧你希望殿下一輩子都任人唯親,隻憑自己喜好做事?”


    晏寧公主垂眸不說話。


    兄長能成長,她自然是高興的。可這兩年兄長來見她的次數沒少,卻都隻是匆匆一見,已極少和她說起東宮的事。更令她不安的是兄長把曾經向她備報東宮諸事的張大德換下了,身邊用的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她對東宮的情況一無所知。


    再怎麽不願意承認都好,隨著兄長一步步成熟,她和謝則安都被兄長列到需要防備的名單上了。


    晏寧公主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她很擔心自己不在了以後,謝則安和兄長會漸行漸遠。


    謝則安一眼看出晏寧公主的想法。


    謝則安一向敏銳,哪會察覺不了趙崇昭這兩年來的轉變。他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這家夥自覺成熟了,對身邊有人對他指手畫腳這件事漸漸有點不滿了,所以想要營造個“獨立空間”。


    謝則安雖然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但也沒想過趙崇昭能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能撒手不管他更輕鬆——他隻要負責和趙崇昭到處撒歡就成了,東宮的事他還真不想摻和。


    這會兒的日子多爽,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日常任務好刷得很——他隻要負責吃吃吃喝喝玩玩就好!


    這才是快活人生啊。


    見晏寧公主麵帶憂慮,謝則安笑眯眯:“要不我準備個一年半載,趕明兒也去考個進士玩玩,這樣我也能被殿下要到東宮去。”


    謝望博說:“你小子這幾年疲懶得很,能考上才怪。”


    謝則安摩拳擦掌:“信不信我弄個三元及第給你看?”


    謝望博樂了:“有本事你就弄給我看,你也太小看天下能人了。”


    謝則安說:“有大伯你這麽打擊人的嗎?還是大伯呢,也不知道鼓勵鼓勵侄兒。”


    謝望博說:“你小子才幹是有的,可天底下有才幹的人多的是,到了禦殿上那麽多眼睛看著,你還指望陛下能徇私點你做狀元嗎?”


    謝則安不滿:“什麽叫徇私,我會讓其他人都心服口服。”他語氣相當自滿,一副“我一出手狀元到手”的得意模樣。


    一大一小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開始就“能不能得狀元”這件事鬥起嘴來。


    晏寧公主聽著聽著卻斂了笑,謝望博說話從不避諱。他說的是事實,要是謝則安在當上駙馬前考了狀元,那是他才華出眾;要是謝則安以駙馬之身得了狀元,恐怕會有無數人認為是趙英徇私。


    可趙英恐怕不僅不會徇私,還會把謝則安從三甲裏麵摘掉以避嫌。


    這對謝則安根本不公平。


    晏寧公主心中一酸。


    謝則安和謝望博你來我往抬杠,說得正興起,旁邊的謝小妹悄悄拉了拉他,小心地指了指晏寧公主那邊。


    謝則安這才注意到晏寧公主比剛才更憂心。


    他和謝望博對視一眼,意識到方才的話題又讓敏感的晏寧公主想多了。


    謝則安老實不客氣地瞪了謝望博一會兒,對晏寧公主說:“晏寧你不是說要去珣姐那邊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晏寧公主說:“不用,我和小妹去就成了,你和大伯接著聊。”


    說完她拉著謝小妹起身離開。


    謝則安抱起三歲多的弟弟,邊手把手地教他玩魔方邊瞧向謝望博:“大伯,以後少在晏寧麵前提這些事。”


    謝望博對謝則安手裏的魔方很好奇,可一聽謝則安語氣認真,他又回到了正事上:“怎麽不能說了?他們皇家做得出那樣的事,還不許人說了?”


    謝望博雖不愛管俗務,卻也是潼川謝家教出來的,心底依然有著世家子弟的心氣,弟弟和侄子都這麽被趙英胡亂指婚,他心裏哪會痛快?


    尤其是見識過謝則安的種種奇思妙想之後,他更覺得謝則安理應有更好的前程。雖說這小子性情疏懶,可要是沒駙馬這個身份限製著,再由他和謝季禹好好教導一番,成就絕對遠超於家中那些隻知追名逐利的家夥。


    謝則安替晏寧公主辯白:“晏寧當時病重,並不知道指婚的事。”


    謝望博說:“這事兒的根源還不是因為她想借你之手改變她的兄長?她醒來後還是讓你去勸導她兄長做那麽多事,生在皇家,理應比我們更知道他們皇家人的脾氣才是,喜歡你時覺得你什麽都好,不喜歡你時,往日種種都會變成罪狀。你做的那些事,往好裏想是在幫太子,往壞裏想那就是在忽悠太子幹著幹那。換了是你,你心裏能舒坦嗎?太子如今肯定是不舒坦了,不信你在去忽悠忽悠他試試看。”


    謝則安知道謝望博說的是實話,這兩年來趙崇昭還是和他非常親近,一見麵就拉著他的手不放,平日裏也領著他到處玩兒。隻是趙崇昭拿主意的時候多了,聽他話的次數少了,很多事他也不能再插手。


    這些事他都看在眼裏,隻是別人不提,他也不會去想。單純的玩伴關係也不錯,沒必要牽扯那麽多,否則會讓往日情誼變味得更快。


    謝則安淡淡地說:“原就不指望有人能傻一輩子。”


    謝望博說:“你明白就好。”他看著謝則安,“我就怕你還那樣指望著。”


    謝則安一頓,手微微顫了顫。


    那動作極為細微,卻沒瞞過謝望博的眼睛。謝則安看著生性灑脫,實際上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打動,隻是他藏得好、藏得深,他更習慣獨自把包括自己心情在內的所有事都處理完,所以沒人能察覺。


    謝望博說:“三郎,王侯之家從來沒什麽情誼可言。”


    謝則安笑了起來:“大伯你這話倒像是過來人一樣,莫非你被哪個王侯辜負過?說來聽聽,我幫你去報仇。”


    謝望博被謝則安噎了一下。


    他說道:“你心裏有數就好,我也不多說了。”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謝則安頓了頓,抱過弟弟驗收他手上的成果,一看竟發現小娃兒手上的魔方竟已弄好了一半。


    謝則安笑著誇道:“咱家小弟真聰明。”


    謝家小弟聽到哥哥的誇讚,笑得眼睛都眯得不見了,用他胖乎乎的手指指著自己的臉蛋兒,飽含期待地說:“親,親,親親……”


    謝則安在小娃兒臉上親了一口。


    小娃兒轉過另一邊小臉蛋:“這邊,親親!”


    謝則安被小娃兒的得寸進尺逗笑了,隨了他的意。


    小娃兒高高興興地撲進謝則安懷裏,親了謝則安左邊臉頰一口,又親了謝則安右邊臉頰一口,奶聲奶氣地說:“還你!”


    謝則安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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