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暉和梁撿幾人並沒有照顧謝則安,直接在剛才的基礎上往下分析。(..tw棉花糖小說網)


    隻有謝大郎給謝則安挪了個位置。


    謝則安沒在意,認真地旁聽起來。行軍打仗這種事對出生於和平時代的謝則安而言是非常遙遠的,但不代表他對兵法一無所知。商場如戰場,他當初看得最多的就是“兵法”;同時想要把握經濟動向,盯著政策和局勢是便捷的方法,畢竟有時一個政策能讓整個行業起死回生,有時局勢的變化又會讓整個行業遭遇滅頂之災,這都讓謝則安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分析未來的軍政趨勢。


    長期積累下來,謝則安竟也能跟上謝暉等人的思路。


    和謝大郎一塊旁聽到傍晚,謝則安獲益匪淺。


    這次分析對謝則安兄弟倆來說是“學習的機會”,對謝暉幾人來說卻有點兒沉重。種種跡象表明西夏早就有了反心,而且已經具備了反戈相向的實力:他們竟能置長孫翼於死地!


    大慶朝準備好了嗎?


    謝暉回京後了解過如今的朝局,心中根本沒底。當今宰相叫傅彥韜,是個有名的和稀泥高手,最擅長的是對每一邊都大為肯定:“哦哦,這樣不錯;哦哦,那樣也不錯。都好都好,好極了。”具體要他說出好在哪裏,要按照誰的提議去做,他又把事情往底下或者往趙英那一推,就是不說一句準話。


    從傅彥韜這個宰相可以看出趙英的想法。


    趙英不再是當初的趙英,他不一定還能有當初那種過人的氣魄。


    趙英已經老了,太子還沒成長起來,趙英更希望能平穩地把天下交付給繼任者。


    謝暉恨不得立刻去問問趙英會如何應對西邊的局勢。


    對西疆的布防做了一次詳盡的分析,書房裏有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謝則安正想起個話頭,突然有人來敲門:“三郎,外頭有兩個長孫家的人來了,說要見見你。”


    謝大郎幾人齊齊看向謝則安。


    謝則安一頭霧水。


    謝則安大步走往正廳,隻見兩個身材非常壯碩、長相極為相似的少年郎杵在那兒,兩個人瞧上去都膘肥體壯,強悍得嚇人。


    謝則安說:“你們找我?”


    少年之一開口:“我叫長孫重。”


    另一個少年說:“我叫長孫穩。”


    謝則安:“……”


    他倆還真是人如其名,又穩又重啊!


    長孫重說:“我是來替二……郎給你賠罪的,金玉樓的損失我們會賠償,不過我們沒現銀,折成明年給金玉樓的酒引好了。”


    謝則安說:“成,我會和張大哥說。”


    長孫重說:“我們祖父還想請三郎你過府一敘,不知你得不得空。”


    謝則安瞄了眼旁邊的長孫穩,這家夥一直不太吭聲,可手臂的肌肉一直鼓著,顯然,這兩家夥是準備先禮後兵!他要是不答應,這家夥恐怕會直接把他擄回去。


    謝則安跟著長孫兄弟去了長孫家。


    長孫將軍正跨坐在石凳上拭劍,聽到動靜,抬起頭打量謝則安。


    謝則安也打量長孫將軍。


    長孫將軍的年紀和梁撿差不多,看起來卻老了不少,鬢邊的發仿佛一夜之間全白了。


    謝則安早就聽說長孫家的境況不太好。


    長孫將軍生了五個兒子,四個早早死在沙場上,隻餘下最後一個,如珠如寶地養大,原想著世道太平多了,總算不會再出事兒,卻還是折在了西疆。


    長孫將軍生了三個女兒,嫁得一個比一個糟,長女嫁了皇親,當年隨著丈夫反了,害長孫將軍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地位非常尷尬。另外兩個女兒的丈夫倒是沒反,隻不過一個風流成性,整天不沾家;一個好賭成性,整天讓他女兒回家要錢。


    更糟糕的是,長孫將軍出身不好,一家子親戚都不是省心的,要麽是仗著他的威名在外麵作威作福,要麽是腆著臉上來吃喝拿住,長孫將軍又沒臉又沒錢,日子困窘到不得了。


    這樣的境遇,光是聽聽就覺得難受極了。


    謝則安乖乖喊道:“長孫爺爺!”


    長孫將軍:“……”


    饒是剛經曆了喪子之痛,長孫將軍還是有些好笑。他自家的孩子都怕他怕得不得了,謝則安居然敢張口就喊他“長孫爺爺”,真不愧是能讓謝家認可的家夥。


    長孫將軍將兩個孫子打發走,招呼謝則安:“坐。”


    謝則安不客氣地坐到長孫將軍旁邊,問:“長孫爺爺您找我有什麽事?”


    長孫將軍說:“金玉樓是你的?”


    謝則安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長孫將軍說:“你這就不實誠了吧?金玉樓要不是你的,你怎麽能隨隨便便拿出燒春來招待別人?”


    謝則安說:“金玉樓的東家叫張大義,我與他親如手足。”


    長孫將軍說:“那就是有你的一份。”


    謝則安沒再否認,點了點頭。


    長孫將軍說:“三郎,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聽到長孫將軍鄭重的語氣,謝則安心頭一凜,認真地說:“長孫爺爺您盡管說。”


    長孫將軍說:“我家幺兒去了,臨去前留書把撫恤金都分給亡故的澤袍,讓家裏把他的骨灰撒進大江裏。”他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淚,“三郎,他是知道長孫家辦不了體麵的喪儀,索性不想浪費這份錢。我是一個沒有本領的人,隻會行軍打仗,如今年紀大了,行軍打仗也不成了,什麽事都做不了。


    謝則安沉默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兩個月前,他還聽說這老人和國舅爺大打出手,依稀有著當年的雄姿。


    一眨眼,這位老人已經蒼老如斯。


    長孫將軍說:“我想讓幺兒風風光光地藏進祖墳,可要風光肯定少不了銀錢,長孫家拿不出來。”


    向一個晚輩說起這種難以啟齒的事,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非常艱難的,更何況是長孫將軍這種曾經叱吒沙場的人。


    都說武人地位低,謝則安本來是沒多大感觸的,看到長孫家的情況後他總算知道“重文輕武”是怎麽個輕法。


    謝則安並沒有驚訝長孫將軍是向他開口,而不是找以前的老友。長孫將軍不通文墨,禍亂平息後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低,與日漸繁盛的京城格格不入,平日裏受盡奚落。哪些朋友可以說心裏話、哪些朋友不能再相交,長孫將軍已經無法確定了。


    謝則安在長孫將軍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固執老頭兒的影子。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獨自忍受困苦的生活或者向陌生人求援,比讓他們向曾經比肩作戰的友人開口要容易得多。他們和懷有共同信念的澤袍們一起經曆了一生中最熱烈、最有意義的一段時光,要他們用昔日付出的血淚、用昔日結下的情誼去換取錢財或者地位,對於他們而言是個比什麽都難邁過的坎。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麽可笑,能豁出臉去的往往能活得更好,想要堅守某些東西的卻會窮困潦倒。


    謝則安自認與那個固執的老頭兒、與固執的長孫將軍絕不是同一種人,可正因為他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才更見不得他們落魄至斯。


    謝則安說:“長孫爺爺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長孫將軍看著謝則安稚氣猶存,卻極其認真的臉,長長地歎了口氣:“明年的酒引,我直接給你們。”


    酒引、鹽引、茶引這三樣東西,是當官的“福利”,鹽茶酒都是“壟斷行業”,隻有拿到官府給的寫有明確份額的“引子”才允許販賣。長孫家沒有別的生財途徑,每年的進項就隻靠這個,直接把酒引給了張大義,那明年的銀錢就少了三分之一。


    本來長孫家現在已經入不敷出,再少掉那麽多,日子還怎麽過?


    謝則安說:“不如長孫爺爺你挑幾個伶俐的旁支到我這邊來,我教他們一些東西。光靠賣引子隻能得到一筆死財,隻有自己學會生財之道才是長久之計。”


    如果不是知道謝則安是金玉樓背後的“小東家”,長孫將軍隻會覺得謝則安在說大話。


    可長孫將軍會向謝則安開那樣的口,自然是已經從張大義那裏問出謝則安這個人來了。


    長孫將軍頓了頓,說:“我考慮一下。”


    這時一道清亮的嗓音從他們身後插了進來:“我跟你學。”


    謝則安轉頭看去,隻見對方一身少年衣飾,麵容清俊,仿佛是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兒。


    居然是白天裏見過的“二郎”。


    謝則安一陣頭疼。


    這家夥要真是男的,他當然不介意教一教,可這家夥分明是個小女孩!不是他歧視女孩,而是這年頭男女之防特別嚴,他要是把一個女娃兒帶在身邊教,外頭的人怎麽看?就算這“二郎”這幾年還能女扮男裝,以後呢?


    謝則安望向長孫將軍,希望他能阻止這“二郎”的異想天開。


    沒想到“二郎”先聲奪人:“爺爺,你說過什麽事都由著我的,你要是說話不算話的話,以後我再也不理你了。”


    長孫將軍定定地看著“二郎”一會兒,瞧見那眉目間壓抑著的痛苦和堅決,深知她父親的死對她影響有多大。


    要是不答應她的話,她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來……


    長孫將軍狠下心說:“好,你跟著三郎學吧,不過我要再給你挑幾個人。”


    謝則安:“……”


    長孫將軍您這樣真的好嗎?!


    坑爹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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